一转眼就到了8月14日,还有两周,就是按约定到斯卡庞陀的日子了。巡逻舰此时已离开西格拉德,向南行进了七八十海里。狭长的克里特岛紧锁着远处海面,人们已经看到岛上山峦的最高峰巅,覆盖着皑皑积雪,高耸出海面之上。
亨利?达巴莱船长决定向这个方向行驶。等到达克里特岛时,船只要折向东去,就可以到达斯卡庞陀了。不过,“西方塔号”离开米罗岛后仍向东南行驶了一段时间,直至桑托林岛,把那黝黑色的悬岩峭壁的每一个小湾都搜寻遍了。一片海域确实危险,火山岩浆的喷发都可能造成新的暗礁。
随后,巡航舰以古老的伊达山和克里特岛上高达7000英尺的年轻的勃西朗铁山作为岸边的助航标志,乘着一阵强劲的西北偏西方向的海风,鼓起满帆径直向前驶去。
8月15日,群岛中最大一个岛屿的身影出现在淡蓝色的地平线上,海岸回旋处有一个凹陷进去的地方,那就是首府康迪。
“船长,您的意思是要在哪个港口停泊吗?”大副问。“克里特岛一直在土耳其人手里,”亨利?达巴莱回答,“我相信我们在这儿没有什么事要做。根据我们在西拉得德到的消息,慕斯达法的兵在占领了勒蒂慕之后,已经成了全岛的主人,尽管有斯法克人在跟他们干。”
“斯法克人,这些山里人可真是强悍。”大副说,“他们从一开仗以来,就博得了一个勇敢善战的名声。”
“勇敢倒是勇敢……也很贪婪,托德罗斯,”亨利?达巴莱说。“他们夺回岛屿不到两个月,慕斯塔法跟他的那些兵,被他们到处袭击,眼看就要给消灭。可是,在主帅命令下,那些兵把珍珠、宝石、价格昂贵的枪支,反正他们身上一切值钱的东西统统扔下。这下好了,斯法克人全去捡东西了,结果土耳其人趁机逃出了隘口,不然他他们准得没命。”
“这真太令人伤心了,不过,无论如何,船长,克里特人绝对不是希腊人!”
土生土长的希腊籍大副说这番话是很自然的,在他眼里,克里特人尽管很爱国,可他们以前不是,就连并人新王国版图之后,他们也不是希腊人。克里特跟萨摩一样,还收留在奥斯曼统治之下,至少要到1832年,等苏丹把统治全岛的一切权力完全让给穆罕默德?阿里为止。
然而,在目前情况下,巡逻舰船长不想在任何一个港口停留。康迪现在是埃及的大军火库,帕夏就是从这里调兵遣将攻打希腊的。至于加奈,在奥斯曼当局煽动之下,那边的人肯定对挂着科孚旗帜的“西方塔号”不会欢迎。他们在接下来的一系列地方都没能得到任何消息。终于,在巡航结束之际,可以让他在航行终了之际得到巨大的收获。
船长对大副说:“我觉得监视北部海岸无用,但是我们可以绕过岛的西北部,转过斯巴达岬角,在格拉布兹洋面上航行一两天。”
这确实是个好主意,格拉布兹水域名声不好,在那里“西方塔号”也许可以找个机会轰上几阵排炮,已经有一个多月没碰上海盗了。再说,要是三桅船真像人们所以为的开到克里特岛的话,就有可能到格拉布兹泊船,这又给亨利?达巴莱制造了一个很好的理由,到那一带海域去。
在这个时期,格拉布兹是个海盗大本营。7个月之前就不止有一个英法舰队和毛洛戈达多麾下的希腊正规军分遣队来扫荡过这个盗贼巢穴。但是,这儿情况特殊,克里特岛当局拒绝交出英国舰队司令索取的12名海盗。因此,舰队司令只得命令向岸上开炮,毁坏不少船只并强行登陆索要犯人。
不难想象,一等到联军舰队开走,海盗纷纷前来,利用土耳其人的保护继续罪恶勾当。所以亨利?达巴莱决定沿克里特岛南岸向斯卡庞陀进发,这样就要从格拉布兹前面经过。他发布命令,大副立刻叫人执行。
天气真好,再加上这样和煦宜人的气候。克里特岛不愧是米诺斯王和智慧的戴达尔的故乡。当年伊波克拉特在希腊行医时不是曾经打发他那些富裕的希腊主顾到这儿来过吗?
“西方塔号”尽量贴着风绕过斯巴达岬角时,正是黄昏时分。这天夜里巡逻舰绕岛航行,这是一个透明的东方之夜。舰前面风头一转就足够使它朝南了。到了早晨,挂着小帆片,已经渐渐走到格拉布兹入口处了。在6天的航程中,船长一直注意岛的西部海岸。从格拉布兹开出来的各式帆船不计其数,“西方塔号”盘问了其中几艘,但从他们的答话中也找不出什么可疑的地方。
但那些船对于格拉布兹可能藏有海盗的问题则讳莫如深,可以感觉到他们是害怕受牵连。亨利?达巴莱连三桅船“卡里斯塔号”这时在不在港口里也弄不明白。
8月27日,“西方塔号”在沿海萨拉大海湾周围驶过之后,绕过了克里特岛最南边的马他拉山嘴。这次远征看不出对于巡航有什么结果。在这个纬度上穿越利比亚海的船只很少,他们通常或者是偏北一点,穿过群岛,要不然就偏南,接近埃及海岸。
除了停泊在山岩旁边的几条小渔船之外,就看不到什么船了。这些狭长形的小渔船,一般都是运送这一带岛屿产的一种珍贵的海螺。
虽说在这一片可以隐藏大量小船的岛屿间什么也没发现,不等于说下面的航程也一无所获。亨利按照修订的计划,决定直接去斯卡庞陀。
在6时的时候,船长、大副和几个军官聚集在尾楼观测马塔拉山嘴。突然,一个瞭望的水手大叫起来:“右舷前方有船!”
所有的目光都投向了右舷前方。“对,”船长说:“它紧靠陆地航行……”“它挂了旗帜没有?”“没有,船长。”一个军官答。“问问哨兵是不是能认得出这艘船的国籍!”
一会儿,答复来了,这艘船没有任何标志,认不出来。众人定睛细看,远方黑点越来越大,渐渐显现出船的轮廓,最后整个船身都非常清晰了起来。
那是一艘双桅帆船,船身很长,桅具也很大,是一艘双桅大船。这是一艘什么样的船呢?是不是海盗船?此时“西方塔号”跟那艘双桅帆船之间的距离至少有4000米,时正傍晚,夜色逼近,船影渐暗。
“这艘船很古怪!”托德罗斯上尉说。“看情形它有从勃拉他纳岛和海岸中间穿过的倾向!”一个军官说。
“双桅大船好像在逃避什么!”亨利?达巴莱没有理睬刚才那几句话,他也正想这件事情。“这艘双桅大船果然很古怪,我们不要轻易放过它,最近群岛海盗强强联手,猖狂得很,先把船上灯火熄灭,追上去!”
托德罗斯大副立刻代亨利?达巴莱船长发布命令,猛追双桅大船。船上灯火一熄,大海一片漆黑,只听见坚船乘风破浪之声。亨利?达巴莱这样破釜沉舟地死令追赶双桅大船,是担心第二天天一亮再也追赶不上双桅大船。但这次他却猜错了。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亨利?达巴莱就站在甲板上,等待海面的雾散去。
在7时,雾散了,所有的望远镜向着东边。那艘双桅大船依然在“西方塔号”的前方,昨晚是什么样的距离,今天还是什么样的距离,可它所有的帆具都没有变,还是那些,没有添加也没有减少。
“真是奇怪,竟敢耍我们!”船首的人说。早晨7时,那艘船大模大样地折往东北方向。“难道它要驶向斯卡庞陀吗?”亨利?达巴莱有点惊讶。不管双桅大船如何转方折向,“西方塔号”总是保持着一段距离,与它形影相随。“想逃走的船速度不会这样!”大副说。
“管它是不是想逃走!”船长答道。“设法靠近它看看!托德罗斯上尉,传令猛追这艘双桅船。”
水手长打了个口哨,帆篷立刻扯了上去,巡逻舰马上加快了速度。可是,双桅横帆船大概决心想保持原来的距离,所以它把小帆篷和大三层帆都扯了上去,但也没有拉上更多的帆具。
要是说它不愿让“西方塔号”靠近它,但也没有拉得太远,只能说它不愿靠得太近,又不想拉得太远,就这样若即若离地保持距离。
大约近上午10时,不知是大船得风的原因还是小船故意让它接近,居然给巡航舰赶上了4海里。现在可以好好地对它观察一番了,这艘船装备了20多门短炮,虽然吃水很浅,还是看得出来它还有一个中舱。
“旗帜升起来,”亨利?达巴莱说。旗帜立刻在桅杆上升起,还开了一炮,这意思是巡航舰要求知道眼前这艘船的国籍。可对方毫无反应。双桅船方向和速度不变,并且升高1/4度,准备越过盖拉东海湾。
“好家伙,敢如此放肆!”水手们大叫起来。“也许是为了小心。”前桅甲板的一个老水手说,“带着它那个前倾的大桅,它好像歪戴着帽子,故意不和人打招呼!”巡逻舰打响了第二炮,还是没有回应。双桅船继续它平稳的航行,对于巡航舰的命令毫不在意。这真是两艘船之间的一场速度竞赛。“西方塔号”上所有的帆片都扯上去了,对方也张满帆,保持着它和大船之间的距离。“嘿,它肚子里有鬼,跑得这么快!”一个老水手叫道。巡逻舰上的人有些沉不住气了,不光是船员、水手,连军官都着急了,特别是托德罗斯比谁都急,要是能逮住这艘双桅船,管它是哪个国籍的呢,他情愿不要他那份俘虏采头也甘心。
“西方塔号”上的远程大炮,能把一颗30磅的炮弹打出两海里远。一直看上去很镇定的亨利?达巴莱船长,下令开炮。
炮打出去了,只见那颗炮弹在水面掠过,落在了离双桅船大约20米的地方。那船没有任何动静,只是调整了一下高层的补助帆,巡逻舰一下又落后了。
“西方塔号”所有的帆片都扯上去,又向对方连开了几炮,是不是不赶这艘船,就此算了呢?这对于像“西方塔号”这样一艘快舰来说,可真是奇耻大辱!
天快黑了,巡逻舰现在到了贝里斯代拉岬角。海风很大,减少一些帆过夜比较安全。船长亨利?达巴莱以为,天亮后肯定看不到这艘船了,恐怕它早就在地平线消失了。可他却想错了。
太阳升起的时候,双桅船还在那儿,还是那个速度,还保持着那个距离,简直就像它是根据巡航舰在定速度似的。“它把我们当成它的拖船,我们像被它拖着走呢!”前甲板的人都说,“你瞧这多像!”情况一点都不错。现在,双桅船已经越过了古夫尼奇岛和陆地之间的同名运河,绕卡加利蒂角航行,准备上溯克里特岛东部。它们大概是想藏入某个湾或是某个狭窄的运河里去吧?事情可不是这样。早晨7时,双桅船转向东北,进入大海。“它是驶向斯卡庞陀吗?”亨利?达巴莱惊讶地想。
迎着逐渐强劲的海风和帆篷被刮断的危险,巡逻舰继续追下去,它的任务和船的荣誉都不容它放手不干。
现在进入了群岛海域最宽阔的部分。在这种开阔水域,“西方塔号”似乎占有优势,到下午1时左右,两船间相距已不到3海里了。“西方塔号”又打出几发炮弹,但是都没有命中,双桅船照旧航行,毫无影响。
斯卡庞陀的峰顶出现在地平线上,矗立在萨索斯小岛后面。这小岛悬于大岛顶端,就像西西里岛悬挂在意大利的顶端一样。
亨利?达巴莱船长和巡逻舰上的全体官兵终于可以见识一下这条神秘船上的人了。这船相当放肆、无礼,任凭你打信号、开炮,它一律都不回答。
可到了下午5时左右,海风减弱了,双桅船又开始占上风。“啊!该死……有鬼在帮它的忙……又给它溜啦!”托德罗斯上尉连声叫喊。于是,这时候,一个经验丰富的海员所能想得出给他的船增加速度的办法,比如把帆片浸润让纤维拉紧,把吊床吊起借摇摆的力量推进船前进等,当然还是起了些作用。
到傍晚7时光景,太阳刚下山,两船间还有两海里的距离。在这个纬度上夜来得很快,黄昏只有极短的一会儿。要赶在天完全黑下来之前赶上双桅船,还得加快速度。此刻,就在这时候,双桅船正走到萨索斯、布罗屿和萨索斯岛之间。就在萨索斯岛与斯卡庞陀岛之间狭窄的水道转弯处,双桅船突然不见了。
在它走过半小时之后,“西方塔号”这才来到这同一个地方,总是逼近陆地,乘风前进。这时天色还很亮,完全看得清方圆几英里以内的东西,更别说那么大一艘船。
可双桅船已经无影无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