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天美发廊,坐落在南淞服装大市场闹市中。
阿香是这间发廊的老板,也是美容美发师。她是一位年轻貌美的女子,发型做得很时髦,很有些新潮派头。她正在给一个女孩做发型,朝女孩头上看看,又朝墙上的镜子里看看,把女孩的发型做得比她自己的还好看。那女孩一面瞧瞧镜子里映出她的发型,一面瞅瞅墙上挂的发型图片,比照着,也品味着,流露出一种自得的情绪。
那位女子做完发型,在对着镜子欣赏自己。
“你真漂亮!”阿香一面夸赞,一面递给她一支唇膏:“抹点口红,变色的进口唇膏。要觉得好就来买,外地老板寄存一些在这里。”
那女子接过唇膏,在双唇上抹了抹,抿了抿,顿时感觉大不一样。女子的双眸闪亮了,脸上有了光彩,整个人更精神了。她把唇膏拿在手里,看了看:“有货吗?”
阿香把她悄悄拉到里屋:“你要几支?”
“多少钱一支?”
阿香说了价钱,那女子惊了一跳:“这么贵呀!”
“最新的进口货,透着香呢,你不觉得?”
“倒也是,只不过太贵。”做发型的女孩把唇膏还给阿香,付给发型费,走了。
这时,一个女孩匆匆进门,她是前几天在这里做发型,买回唇膏的女孩。她拽着阿香进了里屋:“那种进口唇膏还有没有?我的一位朋友让给买两支。”
阿香开锁,从柜里取出唇膏给了她,完成了一笔交易。
隔了一会儿,只见原先做发型的女孩,又回到天美发廊:“还是买一支试试。”
“是吧,我说你识货,果真!”阿香和她交换了钱物。
阿香给刚来的一位女孩做护肤,女孩肤色白皙,颜面还透着红晕,她是在这儿做包月护肤的,称赞阿香做护肤效果好。接着,她对阿香眨眨眼:“昨天买回去的唇膏,抹在唇上,用舌尖舔舔,透心的美!”
这时,一位漂亮女性腆着肚子进了护肤室。这位漂亮女性扶着椅子坐定:“我买的那种东西,很快就用完了,不只是美容,还提神呢!你还有吗?”
“有,待会儿就给你拿。”阿香正在给做包月护肤的女孩做头面按摩,女孩斜躺着。
“你先拿,我等着用呢!”那位孕妇急不可待,站起来给阿香递过钱去,急不可耐。
阿香只得停下手里活儿,接过钱,取唇膏给孕妇。孕妇立刻旋开盖,在唇上涂抹开来。她一面涂,一面用舌尖去舔,涂足了舔够了,才停住手,盖好唇膏收进手袋。孕妇完成这一切动作之后,兴致勃勃地走了,并不回头看一眼目送的人。
阿香送走做包月护肤的女孩之后,裘丽来了,她手里拎着密码箱。
裘丽看了看那些洗头妹,对阿香说:“给我做做按摩吧,周身酸痛。”
“好的,你请上楼,做完按摩包你舒服!”
裘丽上楼,进了一间按摩房。阿香开锁,从柜里取出一个密码箱,提上楼,拿出一摞钱递给裘丽:“你点点数,扣除你给我的百分之二十,卖的钱都在这里了。”
裘丽在睡榻上数钱,清点以后放在一边。她先从自己密码箱里往外倒腾出一只只小纸盒,那是一盒盒“口香糖”,每盒百片装,上面印的全是洋文,和装唇膏的盒子一个样的。待到她把一盒盒“口香糖”全部取出,放在睡榻上之后,再把阿香付给的钞票一沓沓放进手提箱,锁上密码。裘丽把阿香拉近自己身边:“这种货就叫‘口香糖’。和‘唇膏’一类,明白吗?”
“什么价?”阿香惊疑地问。
裘丽轻声地给阿香说了价钱。阿香觉得很是新奇:“真是新潮,还有做成‘口香糖’的,比唇膏简便多了,试一片行吗?”
裘丽赶忙伸手阻止。“可别乱来!这不是唇膏,抹一次吧还不会上瘾。你要是嚼上一片,就会想再嚼第二片……”
阿香不依,她打开一片,放在舌尖上舔了舔,咂了咂舌头:“唔,十足的滋味。”
她又把那片“口香糖”包了起来,搁进盒内。
“这种货还没有上市,肯定走俏!”裘丽说,语调神秘兮兮的。
“表面看,和一般口香糖一模一样,真是奇货!”阿香欣赏着,夸赞说。
“我也说做工巧妙着呢。”裘丽想到由此财源滚滚而来,不胜欣喜之至。
“有一位年轻的孕妇,也向我买唇膏了,已经买了好几支。我看她腆着个肚子,会不会影响胎儿?我们都是女人哪!”阿香向裘丽讨教,有些不忍心。
“我也不知道,说不准。别卖给她吧,免得惹麻烦,还不知道他男人是什么来头呢。如果她男人来追查这事,可就不好办了。”裘丽想了想,不放心地问:“她是到你这里做发型的?你这种卖法不行,暴露了会出事的。”裘丽觉得不妥,神情紧张起来。
“那怎么办?万一——”阿香也急了,她后悔自己赚钱心太切,没有考虑周全,自己的发廊是个固定点,随时都会有人找来。
裘丽想了想以后,镇定下来。她说:“我另外给你租一片门面,这里马上歇业退租。”
裘丽果断地下了决心,因为她和阿香命运相关,利害与共。“你这里的洗头妹,贴心的留下做推销,靠不住的全打发走!”
“推销?”阿香问,她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是的,给她们分别找地方吃住,只单线联系,她们彼此不碰面。你新开的发廊也不让她们知道,给货收款可以约在酒吧、茶馆、餐厅、夜总会,找那些神不知鬼不觉的地方,你掌握她们吃住的地方就行了。”裘丽一一细说道,她为自己周全的设想得意。
“那么开销就大了,回扣是否提高到百分之二十五?”阿香想得比较实在,她心里算了一笔花销账,赚头不能少,这是玩命哪!
“四分之一?再说吧,我不会叫你吃亏,谁让我们是同乡,又是拜把姐妹呢!”裘丽说,她一伸双腿躺在软榻上,摊开两手:“死丫头,还不快给我做按摩,看老爷我休了你!”
说话间,阿香已经把一盒盒“口香糖”收进了自己的密码箱,她腾出手来胳肢裘丽的腰,使她身子发痒,笑个不止。“哈哈!你算哪门子老爷!”
两人嬉笑打闹起来。
二
裘丽挽着熊海一,进了餐厅一间雅座,房号是“美人鱼”。熊海一一笑,裘丽选此雅座别有用意,对她自己是一种张扬。
美人鱼雅座很宽敞、豪华,除了餐桌、靠背软椅,还有沙发、大彩电和高档音响。不仅可以卡拉OK演唱,还有一个小型舞池,可以供十来个男女共舞。
熊海一一伸手,做了一个姿势:“裘小姐请坐。”
“海爷,今天是我请您,为您接风洗尘!”裘丽并不先坐,一副献媚取宠的样子,是要讨得熊海一欢心。
“唔,那好!裘小姐赚了钱,和我开一开心。”熊海一因裘丽表现出的亲昵而感动,他很得意,坐在裘丽为他拉开的靠背软椅上。
“要说赚钱,我和海爷比只是沧海一粟,海爷这次跑一趟香港,做了笔大买卖。我托了海爷的福,尽点孝敬之心。”裘丽把话说得十分乖巧,捧得熊海一哈哈大笑不止。
“哈——乖乖,越发出息了。”熊海一揪了一把裘丽的大腿,裘丽就势坐在熊海一身上,一只玉手搂着熊海一的脖颈。
一位个子高挑的女侍应,给他俩上茶之后问:“老板喝什么酒?”
熊海一在裘丽的脸上亲了一下,说:“问这位女老板,今天我喝她的酒。”
裘丽忸怩地拍了下熊海一的嘴,很轻柔的一个动作:“酒鬼!”
“那好,酒鬼喝酒鬼,喝成两个酒鬼。”熊海一接过话,把一旁高挑个儿的女侍应逗乐了。
另一位丰腴一些的女侍应进来,递上刚刚蒸过的消毒餐巾,冒着腾腾热气。
“今天,这个雅座名副其实,请客的是美人鱼,侍应小姐也是美人鱼,‘美人鱼’宝号名不虚传!”熊海一的眼睛,在裘丽和侍应小姐之间瞟来瞟去,哈哈大笑。
熊海一把裘丽携到餐桌边,桌上的火锅翻开着,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什锦大火锅:海参,鱼翅,鸡肉,冬笋,香菇,鱼丸,肉丸,里脊肉,鳜鱼肉,水豆腐……另有冬苋菜、芽白菜、芫荽菜装在盘内,盐、味精、胡椒粉和葱花,分别用碟子装上,辣椒油、芝麻油用两个小碗装上。
两人先喝汤,滚烫味鲜,别有风味。然后喝酒,碰杯,两人一饮而尽。
“吃菜”。熊海一一扬手,说。
今天上席的菜,全部是曾虹做的,不仅熊海一不知,曾虹也不知。
裘丽用筷子夹着麻辣子鸡,喂给熊海一吃。
“海爷,这道菜好吃又好看,色彩红亮,麻、辣、香、鲜。您的感觉如何?”
“唔,外焦内嫩,好下酒。”熊海一夸赞说,一面端起酒杯。“来,来,交杯一次!”
裘丽和熊海一喝交杯酒,手腕彼此挽过来,喝得很亲昵。
吃喝得差不多的时候,熊海一问:“下面的节目是什么?”
“我给海爷唱支歌:《何日君再来》!”裘丽答,一面查歌本。
熊海一连忙阻止她:“算了,我天天来。不要唱那种悲调,让人扫兴,你跳个舞吧!”
裘丽想了想:“我昨天在录像上看到一个画面:真人雕塑。我给海爷表演一下。”
三
裘丽离开餐桌,查了歌本目录,摁了电脑,调出一支西班牙舞曲。
然后,她又从餐桌上拿了一只盘子,放在舞池旁边的地毯上,对熊海一说:“这是一个游戏,我做一次真人雕塑,您就在盘子里丢一次钱。然后,我就跳一段舞。可以重复,直到您看腻烦了,不丢钱为止。”
这下,熊海一的兴致来了,叫做正中下怀。凡是能和钱相关的事物、游戏,他都感兴趣。他的本性就是玩钱!裘丽可说是猜透了他的心思,最能投其所好了。
“好哇,真新鲜!”熊海一猛击巴掌,兴奋得什么似的。
裘丽脱去上衣,只穿一件低领口的背心,胸乳半裸着。在音乐烘托下,她站在房间中央,左手高举,右手叉腰,修长的双腿直立着。她,成一尊塑像僵立在那儿。她的又亮又黑的双眸注视前方,鼻如悬珠,唇若绽榴,削肩,隆胸,束腰,翘臀。一个美貌女子的真人雕塑。
她拥有模特的种种曲线美,却是一尊一动不动的雕塑。裘丽喜欢“雕塑”。她的整个人形,是被金钱雕塑成的。金钱社会是一个模子,人倒进模子里便成了金钱。裘丽不觉得这个模子是囹圄,是枷锁,是因为她要把自己塑成“金身”。裘丽对金钱和权力,有着本能的向往。金钱同样带来权力,金钱和权力可以互换。为此,她可以“献身”,是牺牲身体,把身体变作金钱,而不是牺牲生命。
到底是金钱的模子雕塑人,还是人的模子雕塑金钱?裘丽已经无法分辨,或许两样都是吧!如果是站立在大街上,人们只会认为裘丽是一尊活的雕塑。
熊海一大鼓掌,掏出钱夹取了五张百元人民币,丢入盘内。
这下,裘丽便“活”过来了。
裘丽合着音乐节拍,原地跳了一段热情奔放的舞。因为得体现雕塑的特点,她只能原地跳舞,有点像戴着脚镣跳舞,加上高跟儿皮鞋敲出的节奏,使整个舞蹈的西班牙风味更浓。
跳完后,她又以另一种姿势站立着。一只手弯在肩上,另一只手微微前摆。她的动态、静态都显得特别,容貌舞姿都美,熊海一目不转睛,如痴如呆。他丢了一次钱又一次钱,次数多了,盘子里的百元钞票积满了。
后来,熊海一的皮夹子空了,没钱丢了。他索性把自己的“牡丹卡”也丢下了,那上面还剩有一万多元钱呢!
裘丽不断地“雕塑”自己,不断地跳,不断地舞,到最后成雕塑造型时,她已经气喘吁吁,瞟眼看到了熊海一丢下的牡丹卡,心想这下够了。
她的胸口、胸乳上下起伏着,趁着熊海一近前时,顺势倒入了他的怀里。
熊海一触抚着裘丽的颈项、脸颊,不无爱怜:“宝贝,看你累成这样,我好心疼呀!你一定有什么事求我,说吧!”
裘丽甜甜地笑了,捧住熊海一的手:“海爷,您最知我的心了。我的确有事求您,您一定不会拒绝我的。”说着,她忽闪眼睫,恳求的目光亮丽着。
“说吧,宝贝!”熊海一深情地望着她,把自己的手指插入她的秀发,触抚着。
“海爷,我求您了,把回扣升到百分之五十吧!我手下那些推销人员,都是些无依无靠的可怜女孩,您是乐善好施的呀!”
“不错,我是乐善好施。不过,我已经让你成为七位数的女人了,若论金钱,女人中你算是佼佼者,不要急于再升位了嘛!升得太快,跌得也惨,不要对我太贪心啊!”
熊海一半是安抚半是威胁,他要警告裘丽,不能得寸进尺。不过,这位爷毕竟对女人很婉转,只责怪她不要把步子迈得太猛了。
“不是的,海爷,我的一切都是您的,我只能向您报恩,哪能贪心哪!我只是想跟您学,对手下的推销人员照顾一下。何况,卖‘口香糖’的难度要大得多呀!”裘丽知道,她只能捧场,只能恳求。
“好吧,对折,我俩平分了。”
“哪能呀,您是十多位数的豪富,我哪能和您比,我还要分去大半给别人呢。”裘丽高兴地说,熊海一终于答应了她的第一个要求。“我的第二项请求是——”
“得、得了,一项就够受,还有第二项?”熊海一摇摇手,不让裘丽说下去。
裘丽是阻挡不住的,她央求着:“海爷,好事成双,都这样嘛!”裘丽把熊海一扶在椅上坐着,她拿住他的肩胛搓揉起来:“我给您按摩一下。我的第二项请求对您来说,是举手之劳。”
“说说看,别吓着我。”熊海一软了,他怕女人软磨。
“我想当飞鸿队队长,这对我做生意是个掩护,您不以为吗?”
“你想撵走那个姓王的?怕不好办。”
“海爷,您看不起我?”裘丽摸透了海爷的心思,她用了激将法。
“我说你出息了!好吧,我答应你。”
裘丽很兴奋,她将脸偎在熊海一肩头:“这还差不多,我就知道海爷疼我。”
“谁叫你的海爷心善呢!”熊海一伸手轻拍着裘丽的脸,然后仰过头来亲了她一下。
“那么,今天晚上——”
“和裘小姐一起做梦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