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军司令主要有三个使命:第一,负责所有军方电脑网络的日常维护和保护,同时在网络领域执行军事和反恐任务。第二,整合全军网络战资源,同时强化各机构间的协调。作战命令将畅通无阻,从总统到国防部长,到战略司令再到网军司令,然后下达给全军。在网络司令部成立前,国家安全局、国防信息系统局、战略司令部以及各军种都有专门从事网络攻防的力量,资源分散,难以形成合力。网络司令部成立之后,各军种的网络作战部队都将隶属网军司令指挥。目前美军的四大军种都建立了各自的网络战指挥中枢和专门部队,分别是陆军网络司令部、空军第24航空队、海军第10舰队、海军陆战队网络司令部。第三,加强和其他政府部门以及私人公司的合作。美军网络司令部将密切和联邦调查局、美国国土安全部、司法部、国防信息系统局等机构合作。网军和主要的信息技术公司、军事工业公司之间的合作是在“持久安全框架”下进行的,这些大公司的首席技术官(CTO)会和国土安全部、国家情报局、国防部的高官经常聚会,一起商讨加强网络安全的事项。考虑到如果民间网络失守,军方也不安全,美国军方正在研究,是否应对重要的政府和民间电脑网络也实施军事保护。
网络战中,技术的先进性仍然是制胜的关键。美国国防部高级研究计划局(Defense Advanced Research Projects Agency,DARPA)是美国专门负责组织、管理国防预先研究计划项目的机构。当年,互联网的问世,就得到过DARPA的支持。如今,DARPA又开始启动了国家网络巡逻项目(National Cyber Range)。这一项目可以设计出一个互联网的模型,方便美国军方像用沙盘一样,演习网络战。美国国防部会安排电脑程序员,对军方网络发动“善意进攻”(ethical hacking),以检查可能出现的漏洞。在美国能源部的国家实验室里,科学家们正在建造电脑试验田,做浸入试验,即在电脑网络系统中放入病毒,并观察其如何扩散。DARPA甚至有更激进的设想,他们希望能重新设计整个互联网系统,推翻重来,并在新的体系设计中首先考虑安全性的因素。
林恩三世在谈到网络战的迫切性的时候,引用了当年爱因斯坦写给罗斯福总统的一封信:“事态的发展已经要求人们提高警惕。必要时,政府方面必须迅速采取行动。”这是爱因斯坦提醒罗斯福总统纳粹德国正在研制核武器的著名信件。林恩三世指出,美国在面对网络威胁的时候,遇到的是同样迫切的挑战。
但是,美国能够赢得这场网络战吗?尽管美国在人力、财力和技术上仍然占据优势,但这些优势在网络战中都会受到重重制约。美国的电脑人才真的车载斗量吗?单纯从人数来论,美国电脑人才的数量,可能很快就会被中国和印度赶上。美国的财力能保证其战胜对手吗?遗憾的是,在网络战争中,并非谁有钱,谁就有优势。进攻者的成本低廉,而防守者的代价昂贵,这就是网络战的现实。美国在技术上能够始终占据优势吗?林恩三世也不得不哀叹,在美国军方,一般来说,开发出来一套新的计算机系统并运行成功,大约需要81个月,也就是将近七年的时间,但市场上电脑技术的发展速度是每隔12~36个月就出来新的一代。iPhone每两年就能推出崭新的产品,这要是在美国军方,两年的时间可能预算都未必能批下来。
最为致命的是,这场战争仍然是正规军对游击队。正规军有正规军之难。尽管美军网络司令部已启动,但关于网络战的许多问题并没澄清,比如谁可以批准发动网络攻击、网络武器如何发展、军事上的网络攻防怎样同国土安全部负责的民事网络攻防相配合等。此外,针对来自境外的网络攻击,美国是动用军事手段还是民用手段进行报复,是发动常规军事打击还是网络反击,这些问题都没有得到系统研究,有关网络战的政策存在诸多灰色地带。未来的网络世界中,最时髦的口号仍然是“造反有理”。想要应对复杂性不断增加的网络安全,传统的防守思维已经过时,有效的攻防策略一定是比林恩三世所描述的这些更加激进和革命的。
非我族类
1954年,威廉·戈尔丁(Golding)出版了一本寓言式的小说《蝇王》。故事说的是一群孩子因为飞机失事,被困在了一个孤岛上。一开始,这群孩子还能够团结在一起,并努力建立起来纪律和秩序。但是很快,孩子们就分成了两派。一派孩子代表理性和文明,另外一派代表野性与原始。拉尔夫是一个海军军官的儿子,是理性派的代表。杰克是唱诗班的大孩子,充满了野兽本性。他把打猎时得到的野猪头插在尖木桩上,逼着其他孩子把脸涂得花花绿绿,跳舞狂欢。在威廉·戈尔丁的小说里,野蛮派的孩子逐渐占了上风,两派孩子最终陷入了互相杀戮,整个小岛充满了恐怖。
威廉·戈尔丁的这本小说其实写得非常糟糕。比如,他在书中写道,上岛之后,年龄稍大的孩子们和年龄稍小的孩子们分为两派,分别待在一起。任何一个有孩子的人都会知道,根本就不是这回事。小孩子是不喜欢和小孩子玩的,即使大孩子会欺负他们,他们也要千方百计地和大孩子一起玩。但是,威廉·戈尔丁提出了一个引人深思的问题,人的本性究竟是互相友爱的,还是互相仇恨的?
说到底,人类是一种群居动物。和所有的群居动物一样,在团体内部,我们会发现很多利他主义行为,但在小团体之间,则存在激烈甚至残酷的竞争。研究黑猩猩的动物学家发现,在非洲的丛林中,黑猩猩最大的敌人不是狮子,也不是豹子,而是另外一个黑猩猩的部落。黑猩猩部落之间经常爆发冲突。一个黑猩猩部落,会对另一个黑猩猩部落发动突然袭击,将敌人打伤致残。在人类社会中,最大的敌人也是那些陌生的熟人,即从同一个大的团体里面分裂出来的另一个小团体。人类并非生来自私,但生来都是仇外的。不是群体之间的差异导致了仇恨,而是仇恨导致了差异。群体内部的成员会互相模仿,但会刻意寻找和其他群体之间的差异。人们会高估群体内部的一致性,高估群体之间的差异性。
当然,人类社会毕竟和动物群落不同。在经济发展的过程中,基于合作的社会秩序,一系列的正式制度(如法律、政策)和非正式制度(如习俗、习惯)会强化和鼓励人们之间的分工。但是,当经济处于衰退时期的时候,人们会更多地寻找团体内部的支持,但对团体外部的成员会更加排斥。在一个全球化的时代,资本可以周游世界,但劳动力却只能困守家中。西方发达国家的工人会从全球分工中受到损失,因为很多工作,尤其是非熟练劳动力的工作会消失。但是这些工人同时又是消费者,他们能够购买到越来越廉价、越来越多样的商品。这种收入分配的变化对政治的影响将是复杂的。一场金融危机之后,当国内经济处于长期的不景气时,最容易成为出气筒的就是外国的劳工和外来的移民。结果,发达国家的贸易保护主义和经济民粹主义很容易抬头。
西方世界的人口老龄化问题,会进一步地加剧这种不同的种族和宗教之间的矛盾。随着妇女文盲率的降低,避孕药具可以合法、公开且较为廉价地出售,再加上持续的经济增长,很多西方国家出现了人口出生率的下降。20世纪中期,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婴儿的出生率曾经有过一次井喷式的增长,这就是所谓的“婴儿潮”,但结果是,那一代人的数量既比其父辈多,也比其子女多。等到生育高峰一代退休的时候,西方国家的老龄人口将会急剧增长。从现在到2035年,大多数欧洲国家65岁以上人口与18~65岁人口的比例将会增加2倍甚至更高。
如果发达国家变成了老龄化社会,谁来为这些老年人打工,谁来服兵役?进入老龄化的发达国家必须补充更多的移民。美国吸引了大量的墨西哥移民,而欧洲则吸引了大量的非洲和阿拉伯移民。据估计,到2020年,西班牙裔美国人将占美国总人数的20%。你可能不知道的是,穆斯林常用名“穆罕默德”已经在英国最流行的男孩名字中排名第5,鹿特丹人口的40%是穆斯林。到2015年,俄罗斯军队中一半以上的士兵会是穆斯林!到时候,车臣战争会怎么打呢?
哈佛大学政治学家亨廷顿的《文明的冲突与世界秩序的重建》,表明上说的是文明的冲突,其实担忧的是人口消长对世界格局的颠覆。人种之间、民族之间的出生率差异极大,出生率较低的发达国家包括日本、德国、意大利和俄罗斯等国,但发展中国家的出生率则显著高于发达国家。伊斯兰国家的人口出生率大大超过基督教国家。这种人口的涨落在很大程度上会导致国家的沉浮。移民的涌入从经济上给西方国家增加新鲜的血液,但是在政治上也埋下了内部冲突的地雷。种族之间的隔阂是很难用政策消融的,即使在美国这样号称是“大熔炉”的国家,即使共同生活了两百多年的时间,白人和黑人之间的猜忌乃至敌意仍然难以化解。
美国金融危机引起全球化的退潮,人口老龄化又带来发达国家在移民政策上举棋不定,国际政治中的文明冲突渗透到国内政治的分歧分化,这会使我们未来的世界变得越来越动荡不安。
扎进西方心脏的一根尖刺
大约在1998年的时候,我刚刚到美国读书。开学第一天,学校里面为我们这些留学生专门开了一堂新生辅导课。我印象深刻的是,辅导老师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到了美国得学会一个“最牛的词”:the powerful D。她说,你们遇到麻烦的时候,比如说停车停的不是地方,警察要给你贴条子等,你就说:“D…D…D…”不等你把这个单词完整说出来,警察就会乖乖地走人了。
什么词的力量如此之大?原来是discrimination,中文意思是歧视。美国人最怕的就是别人说他们种族歧视。
听到之后,我不过是一笑置之。但是,慢慢和美国人接触多了,才发现种族歧视的确是美国最大的禁忌。美国白人喜欢结交黑人朋友,热衷黑人文化,喜欢领养外国小孩,喜欢下外国馆子,都是因为这能让他们标榜自己是最没有种族主义气味的人。
在美国,言语稍有不慎,就能被定性为“种族歧视”。有一次,我和高年级本科生一起听计量经济学课。老师在黑板上写了个“∧”符号,兴之所至,开了个玩笑,说:“这多像个中国小帽子啊。”话音未落,一个华裔学生马上正色问道:“老师,你刚刚说的什么?”那个老师当时脸就吓白了,他赶紧用了足足五分钟时间,反复解释自己没有任何要嘲笑中国人或亚洲人的意思。他是热爱中国文化的,甚至还要举例,说自己的孩子在幼儿园都学汉语。我在下边,又想笑,又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