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忙于闲暇之时放于收摄之后
身不宜忙,而忙于闲暇之时,亦可警惕惰气;心不可放,而放于收摄之后,亦可鼓畅天机。
收摄:收敛,控制。
天机:上天的意志和秘密;天赋的灵性。
人不能总是在行为上表现得忙忙碌碌,应该在闲暇的时候,多想想该如何去做,这样也可以警惕怠惰习性的产生;人的心性不可以放纵,放纵也应该在经过了深思熟虑,有了章程和准则之后再放,这样还可以发挥你天性中积极的方面。
没有具体事务缠身的时候,应该多考虑一下以后的事情,不要一味地傻呆着;做事情要洒脱、大胆,可是这必须以胸有定见为前提。
第二节 拨开世上尘氛消却心头鄙吝
拨开世上尘氛,胸中自无火炎冰竞;消却心头鄙吝,眼前时有月到风来。
尘氛:此指俗世的诱惑和烦恼。
鄙:狭隘;浅薄。
吝:牵挂,舍不得。
拨开俗世的诱惑和烦恼,胸中自然就没有了冷暖炎凉的痛苦;消除心里的狭隘、浅薄和对俗世的牵挂,眼前就会经常出现明月清风的景致。
“拨开世上尘氛,胸中自无火炎冰竞”,事情也许如此吧,可问题是如何“拨开世上尘氛”。
“消却心头鄙吝,眼前时有月到风来”,也有道理。消除了“心头鄙吝”自然对我们做人有莫大的好处。至于能不能“月到风来”那就不一定了。
第三节 虚则义理来居实则物欲不入
躯壳的我要看得破,则万有皆空而其心常虚,虚则义理来居;性命的我要认得真,则万理皆备而其心常实,实则物欲不入。
虚:此喻广阔。
义理:真理。
若能弄清我们躯体的意义,就会感到万物都是空的,心胸也就因此而广阔博大。心胸广阔了,我们就能理解并接受真理;若能真正理解我们生命的意义,就会明白所有的道理,心胸也就因此而充实宁静。心胸充实了,物欲也就无法进入了。
洪应明总是不遗余力地让我们看破自己的躯壳,不知道他自己是否已经看破了。
“性命的我要认得真”,先不用说“认得真”了是否就真的“万理皆备而其心常实,实则物欲不入”。但就要参透生命的意义这一企图本身就没有任何意义。生命本身不过是一个,我们既不能阻止其发生、也无法决定其终止的一个必然的过程。这个过程没有任何意义,其中所有的各种意义,都是人为了缓解自己的迷茫而硬加上的。
所以,我们没有必要去探寻什么生命的意义,只要好好活着,在爱护身体的同时,为了避免别人的报复或惩罚而别做坏事也就行了。不要把生命搞得多么壮丽,也不要把生命看得多么黯淡。生命就是一个过程,我们在这个过程中体味一系列的悲欢之后,笑着等待着它的结束。
第四节 常在明镜止水之中常在丽日光风之内
心体澄澈,常在明镜止水之中,则天下自无可厌之事;意气和平,常在丽日光风之内,则天下自无可恶之人。
心体:指人的意识和思想。
澄澈:水静而清。
意气:意念和情绪。
内心世界干净了,常在明亮安静的的心态之下,这样对我们来说,天下就没有可以让我们感到可厌的事情了;心绪平和了,常在风和日丽的情景之中,这样,天下就没有可恶的人了。
这是鼓励人们忘却所有实际的烦恼,回避所有现实的矛盾,欺骗自己以享受一种臆造的幸福。大家都可以试试,看看结果如何。
第五节 彩笔描空不落色利刀割水不损锷
彩笔描空,笔不落色而空亦不受染;利刀割水,刀不损锷而水亦不留痕。会得此意以持身涉世,感与应俱适,心与境两忘矣。
锷:刀剑的刃。
用彩笔对空写画,笔不出色而空中也不被色彩沾染;用锋利的刀子割水,刀刃不会受损而水里也不会留下痕迹。领会这里的奥妙,在去参与社会实践,感觉与反应都会恰当,而心境与环境也就总能保持和谐了。
这是告诉我们,做事要尽量不显形迹,再不知不觉中,改变了事物,完成了功业。就是所谓的“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
第六节 随时之内善救时混俗之中能脱俗
随时之内善救时,若和风之消酷暑;混俗之中能脱俗,似淡月之映轻云。
随时:此指顺应时势。
脱俗:脱离凡俗。此指不被世俗规则所左右。
顺应时势,并能妥善地解决一些问题,这就像和煦之风缓缓地吹散酷暑的炎热一样;混迹尘俗,但能不被世俗规则所左右,这就像一轮皎月隐在几抹淡淡轻云之中一般。
“随时之内善救时”,一方面是说,只有投入现实、参与到事物之中,才有可能解决问题;另一方面是说,参与现实又不被现实所完全左右。
“混俗之中能脱俗”,这个意思就比较明确了。就是“出淤泥而不染”的意思。
第七节 根拔而草不生膻存而蚋仍集
了心自了事,犹根拔而草不生;逃世不逃名,似膻存而蚋仍集。
了心:完结了心里的欲念。
膻:有膻味的兽肉;类似羊臊气的恶臭。
清除了心里的杂念,烦恼的事情自然也就没有了,这就犹如草根除掉了,草也就长不出来一样;形式上不再介入尘世的纷争,但却看重世人对自己的毁誉,这就好比膻味儿还在而蚊子依然会汇集过来一样。
“了心自了事”,关键是从内心解决问题。如果心里总是不清静,那么麻烦也就自然不会少。
“逃世不逃名,似膻存而蚋仍集”,这主要是针对那些出家人说的。脱离了尘世,但却总是贪恋名声,这样的人从骨子里就没有真正的脱离凡俗,一旦有机会,他仍然会再炽凡心。
第八节 常思林下的风味常念泉下的光景
仕途虽赫奕,常思林下的风味,则权势之念自轻;世途虽纷华,常念泉下的光景,则利欲之心自淡。
仕途:指做官的历程;官场。
赫奕:光彩灿烂的样子。
林下:幽僻之境,常指退隐或退隐之处。
泉下:黄泉之下。指人死后所埋葬的地方,也指阴间。
做官的时候固然风光无限,但是,若能经常想想山野林泉、与世无争的闲静生活,则权势之心自然也就会减轻了;尘世的生活当然缤纷多彩,但是,若能经常想想黄泉之下、万事皆空的旷渺心境,则利欲之心自然也就淡漠了。
“仕途虽赫奕,常思林下的风味,则权势之念自轻”,这句话也许只适合陶渊明和洪应明自己等少数人,此外的人,有几个能因“常思林下的风味”而轻了“权势之念”?依我看,“权势之念”是轻是重根本就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只要有一套完整而有效的权力制约机制,那么,“权势之念”轻的,就去做平民,“权势之念”重的,就乖乖地为民办事。
“常念泉下的光景,则利欲之心自淡”,不知道洪应明根据什么得出的这个近乎荒谬的结论。对于有的人来说也许会这样,但对于另外一些人来说,情况可能会恰恰相反。他一想到死,说不准还会加倍地追求和享受呢。
第九节 梦里佩玉觉后假闲中谈玄用时非
梦里悬金佩玉,事事逼真,睡去虽真觉后假;闲中演偈谈玄,言言酷似,说来虽是用时非。
偈:佛经中的唱词。
玄:此指佛法的深刻道理。
做梦的时候悬金佩玉,尽享荣华,事事都那么逼真,睡着的时候尽管感觉是真的,可醒来之后一切都是假的;闲来无事谈经论法,将说佛理,句句都很像样,说起来道理都对,可做起来却跟讲的大相径庭。
“闲中演偈谈玄,言言酷似,说来虽是用时非”,洪应明给我们描绘了一种常见的人格形象。这种人,平时讲起道理,一套一套的,但到了实践的时候,却乱七八糟。我们不做这样的人,但也要警惕这样的人。
第十节 事事用意而意反轻事事忘情而情反重
少壮者,事事用意而意反轻,徒泛泛作水中凫而已,何以振云霄之翮?衰老者,事事忘情而情反重,徒碌碌为辕下驹而已,何以脱缰锁之身?
少壮:年轻人。
凫:野鸭。另一说凫是家鸭,不过都一样,全飞不远。在水里的时候,下面双掌紧拨,而前进的速度却极慢。
翮:泛指鸟的翅膀。
辕:车前驾牲口的直木。
驹:两岁以下的马。
年轻人,事事用心计耍计谋,结果其心智反倒无用,就像水里的鸭子,只是徒劳地紧拨双掌而身体却没前进多少一样,这样下去怎么能振翅高飞呢?老年人,事事都讲不操心、不牵挂,结果其爱心反倒没有放下,就像上了套的牛马一样,只是忙忙碌碌地为儿孙拉着车架,这样下去什么时候能脱离劳苦呢?
年轻人应该拙朴一些,不要总是乱用心机。“大智若愚”不是随便说说的。
老年人应该适时地放下一些心思,少一些操劳,“儿孙自有儿孙福”。应该让儿孙自己为自己的事情负责,不要总是怀有过多的牵挂。
第十一节 失血杯中猩猩嗜酒为巢幕上燕燕偷安
失血于杯中,堪笑猩猩之嗜酒;为巢于幕上,可怜燕燕之偷安。
猩猩:一种大型的素食性树栖类人猿。体型约有大猩猩的三分之二大,特征是耳朵小,皮肤棕色,长而稀疏的红棕色毛。
把自己的鲜血流在了酒杯里,猩猩的嗜酒行为真是可笑啊;把自己的巢穴搭在了人家的帐幔上方,燕子的苟且偷安与不知险恶真是可怜。
猩猩喜欢喝酒。山脚下的人拿出一大坛子酒,旁边放些饮酒器皿,大小都有,再放些草鞋,一双双连在一起。猩猩见此情景,知道是引诱它们上当。它们便指名道姓咒骂那些设圈套的人。过一会儿,有个猩猩说:“咱何不少尝点?可千万不能多喝。”大家用小杯喝了几口,骂骂咧咧地走开了。又过一会儿,它们转回来,拿起略大点的杯子喝了几杯。最后实在熬不住了就用大杯狂饮起来。醉后相互看着嬉笑打闹,取草鞋穿上。山下的人便来捉它们,连在一起的草鞋让它们落入山民之手,无一脱逃。一群既有智慧又有经验的猩猩,最终抵制不住诱惑,贪杯钻入圈套而被捉,可笑又可悲。
“为巢于幕上,可怜燕燕之偷安”,这里用了一个典故——燕巢卫幕。据《孔子家语·正论》:“卫孙文子得罪于献公,居戚。公卒未葬,文子击钟焉。延陵季子适晋过戚,闻之曰:‘异哉!夫子之在此,犹燕子巢于幕也,惧犹未也,又何乐焉?君又在殡,可乎?’”后以“燕巢卫幕”比喻处境非常危险。
第十二节 至人常若无若虚盛德多不矜不伐
鹤立鸡群,可谓超然无侣矣,然进而观之大海之鹏,则渺然自小;又进而求之于九霄之凤,则巍乎莫及。所以至人常若无若虚,而盛德多不矜不伐也。
鹤:一种鸟,全身白色或灰色,生活在水边,吃鱼、昆虫或植物。是高洁、长寿、忠孝的象征。
无侣:没有伴侣。此指没有可以与之相伴(配)的伴侣。
鹏:是传说中最大的一种鸟,由鲲变化而成。据说大鹏“……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有高飞远举之能。
九霄:九天、九重天。天的最高处,形容极高。古人认为天有九重。
凤:中国古代传说中的百鸟之王。常用来象征祥瑞。雄的叫凤,雌的叫凰。
不矜不伐:不自大也不自贬。
至人:道家指超凡脱俗,达到无我境界的人;思想或道德修养最高超的人。
鹤立鸡群,可以说高大无比了,然而,与海上的大鹏相比,就显得渺小了,再和九天之上的凤凰相比,则更是高不可及。所以,修养好的人常是谦逊本分,而德行高的人则多是既不自大也不自贬。
自大之可悲不在于它可笑,而在于它有危险。一个自大的人最终很可能会陷入难以自拔的险境,就像马谡被围街亭一样。
自大之可怕也不在于那些表现出来的、傻瓜小丑一流的自大,而是在于骨子里的自大。骨子里的自大才是真正决定人的行为的自大,是真正具有危险性的自大。我们很多人,表面上看来基本上都是谦谦君子,可实际上在灵魂深处却都是自大之人。所以,我们大家都应该就此而深刻地检讨自己。看看自己的自大究竟有没有现实的根基。就算你是鸡群一鹤,那么与大海之鹏比比,你究竟怎样,心里服气吗?
第十三节 车争险道败处噬脐
车争险道,马骋先鞭,到败处未免噬脐;粟喜堆山,金夸过斗,临行时还是空手。
先鞭:占先一着。
噬脐:语出“噬脐何及”。噬:咬;及:到。当后悔时,像用嘴咬不着自己的肚脐那样,没有用的。后来就用“噬脐何及”比喻后悔也来不及。
车在险处争路,马总要驰骋在最前,到了翻车失蹄的时候未免痛心疾首、噬脐莫及;欣喜于粮米成山,夸耀于黄金过斗,临死时不过依旧是两手空空。
如果真的能“粟喜堆山,金夸过斗”,那么,就算“临行空手”也值了。可问题是,有几个人在“临行”之前能“粟喜堆山,金夸过斗”的。这个社会是否能让你轻易地如愿?若以权势为贪而富,那么,多半没等你达到目的,就已经完蛋了。若以才智创业而富,那么,你将如何抵挡长达几十年的风风雨雨?
因此,一般人还是尽量不要做大富之想。我们活着是为了幸福,幸福与财富有关,但与大富无关。
第十四节 古人闲适处今人忙一生
古人闲适处,今人却忙过了一生;古人实受处,今人又虚度了一世。总是耽空逐妄,看个色身不破,认个法身不真耳。
闲适处:清闲安适。喻指古人看透、看淡的事情。
实受处:努力而为并收益颇多的事情。
耽空逐妄:沉溺停留于空虚无益之事上;按照虚妄错误的观点和方法行事。
色身:佛教语。指父母所生的血肉之躯。
法身:佛教语。理智所成的法性之体;无形无相的理智之体。
古人早已看透、看淡的事情,今人却为此忙碌了一生;努力而为并收益颇多的事情,今人却白白虚度了一生。人总是耽空逐妄,看不透自己的躯壳,也认不清自己的精神。
古人所做的一切,主观上似乎都与我们无关,但在客观上,却都是在给我们提供众多的榜样和经验。如果我们缺乏一定的历史修养,不善于从前人的行动中汲取有益的经验教训,那么就难免要重复古人的生活,从而浪费我们的人生。
第十五节 为欲字所累便如马如牛
人生只为欲字所累,便如马如牛,听人羁络;为鹰为犬,任物鞭笞。若果一念清明,淡然无欲,天地也不能转动我,鬼神也不能役使我,况一切区区事物乎!
羁络:戴上龙套,拴上绳子。指牵制使役。
为鹰为犬:鹰犬:古时围猎时多用鹰和犬追逐猎物。喻指供驱使奔走的人,多指权贵豪门的爪牙。
鞭笞:用鞭子抽打。
人生只要一被欲望所牵累,就容易当牛做马,任人使唤;甘心做人家的鹰犬奴才,任人鞭笞。如果心思清明,淡泊寡欲,那么就算天地也不能驾驭我,鬼神也不能使役我,更何况这区区凡俗小事呢?
“如马如牛,听人羁络;为鹰为犬,任物鞭笞”,完全把这些归咎于物欲、色欲好像不是很有道理,人之所以如此,好像与品格及世道有更深的联系。
第十六节 一场闲富贵百岁好光阴
一场闲富贵,狠狠争来,虽得还是失;百岁好光阴,忙忙过了,纵寿亦为夭。
闲:空着;没使用。
纵寿:无节制,无意义地使用自己的生命。
夭:刚出生的禽兽;刚长出来的草木;多指短命,早死;未成年而死。
一场根本无法充分享受的富贵荣华,耗尽一生,全力以赴地争来了,表面上看是得到了很多,但实际上失去的更多;一生百余年的美好光阴,就这样晕头胀脑、忙忙碌碌地过去了,没有节制、毫无意义地使用生命,其实就是短命。
“一场闲富贵,狠狠争来,虽得还是失”,富贵之事,争一争还是可以的,争的时候狠一点也没什么不对,只要别缺德就行。洪应明认为争富贵,得到了就是失去,我认为,这种观点是站不住脚的。
人的一生总是要奋斗的,总不能傻呆呆什么都不做,就那么“干”活着吧。争富贵,当然会付出些代价,但凭什么就断定争富贵的同时就不能获得快乐呢?也许对于很多人来说,争富贵本身就是一种快乐。
第十七节 老鹤鸡鹜形虽异饥来饮犹质皆同
昂藏老鹤,虽饥而饮啄犹闲,肯似鸡鹜之营营而逐食?偃蹇寒松,纵老而丰标自在,岂似桃李之灼灼而争妍?
昂藏:仪表雄伟、气宇不凡的样子(“绣衣柱史何昂藏”——李白《赠潘侍御论钱少阳》)。
鹜:鸭子。
偃蹇:高耸;骄傲。
丰标:葱荣、挺拔而俊雅。
桃李:水果,花开艳丽。
灼灼:耀眼,光亮。
白鹤虽然老了,也仍然是仪表雄伟、气宇不凡,尽管饥饿,其饮琢之态也依旧悠闲自若,怎么肯像鸡鸭一般闹哄哄地叨食呢?青松虽然处于风寒雪冷之地,也仍然高傲而葱荣。尽管老了,其风姿也依然挺拔、俊雅,怎么能像桃李之花那样争芳斗艳呢?
洪应明歌颂了一种少有而且虚浮的品格,没有太大的实际意义。老鹤的饮啄犹闲与鸡鹜的营营逐食,没有本质的区别,更没有高下之分。
第十八节 夷齐节义似浮沤鹿豕顽蠢性真如
静处观人事,即伊吕之勋庸,夷齐之节义,无非大海浮沤;闲中玩物情,虽木石之偏枯,鹿豕之顽蠢,总是吾性真如。
伊吕:伊:商代伊尹,辅汤灭夏;吕:吕望。姜姓,吕氏,名望,字子牙,也称吕尚、姜尚,俗称姜子牙,助武王灭商。
勋庸:功劳、业绩。
夷齐:指伯夷与叔齐,是儒家称颂的品德高尚的贤人。
浮沤:水面浮泡。
真如:如此(佛教用语)。
静下心来观察人间万事,就算伊尹吕望的功绩、伯夷叔齐的节义,也无非是海上漂浮的水泡;闲下身来玩赏景物,就算是单调麻木树木石头、冥顽愚昧的野鹿野猪,总还都是天性中的乐趣。
都去欣赏“木石之偏枯,鹿豕之顽蠢”,都去“闲中玩物情”、悟“吾性真如”了,那么,家园谁来建设?后代谁来养育?边境谁来守卫?外侮谁来抵御?
如果“伊吕之勋庸,夷齐之节义”果真如“大海浮沤”的话,那么,这些“浮沤”也实在是太大了点啊。
第十九节 急回贪恋之首猛舒愁苦之眉
富贵的,一世宠荣,到死时反增了一个恋字,如负重担;贫贱的,一世清苦,到死时反脱了一个厌字,如释重枷。人诚想念到此,当急回贪恋之首,而猛舒愁苦之眉矣。
重枷:沉重的枷锁。
富贵的人,一生享受恩宠与荣华,临死反倒贪恋红尘,这就像又给自己增加了重担;贫穷而低微的人,一生忍受清贫与困苦,临死反倒觉得一生幸福,这就像卸下了沉重的枷锁。人若真能想到这种情形,就当马上断绝贪恋之心,而舒展愁苦的面容。
富贵之人,临死贪恋红尘的我见过,也可以想象;而贫贱之人,临死反倒觉得一生幸福的,谁见过?果真如此的话,那么这个“幸福”里面有没有一点无奈的凄楚呢?如果没有,那他可真是既贫且贱的典型了。
第二十节 勿怀贪生之虑勿贻虚生之羞
人之有生也,如太仓之粒米,如灼目之电光,如悬崖之朽木,如逝海之洪波。知此者如何不悲?如何不乐?如何看他不破而怀贪生之虑?如何看他不重而贻虚生之羞?
太仓之粒米:太仓一粟,大谷仓中的一粒小米,比喻非常渺小。太仓:京城里的贮粮大库。
逝海之洪波:退去的海潮。
人这一生,渺小如太仓之一粟,短暂若闪电之一瞬;如崖上树木无奈之枯朽,似海上潮汐凄然之远退……人们看到这些,怎么能不悲伤迷惘?又怎么能不欣慰释然?为什么就看不破人生之必逝,而仍然为死忧虑呢?又为什么就不明白人生仅此一次,而留下虚度一生的羞耻呢?
人若总是为早晚会死去而伤感,这的确是可笑、可怜、而且无聊。那些活的好好儿的,却忙着给自己买墓地的人估计就属这类人吧。
知道生之必死的积极意义就在于不虚度此生。而不虚度此生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能按照自己的方式,尽量快乐地度过也就够了。
第二十一节 夜眠八尺日噉二升何须百般计较
夜眠八尺,日噉二升,何须百般计较;书读五车,才分八斗,未闻一日清闲。
噉:吃。同“啖”。
升:此指计量单位。十升为一斗。公制一升为1000毫升,合一市升。公制与市制相同。
人这一生,晚上睡觉,不过只占八尺大的地方,白天吃饭,不过只吃两升重的粮食,何必凡事都百般计较;尽管学富五车而才高八斗,但也是终年劳碌而未得一日清闲。
“夜眠八尺,日噉二升”,不是放弃计较的理由。若不计较,恐怕那八尺之位马上就会变成七尺,而那二升之米也很快就变成一升了。计较本身是中性的行为,究竟如何评价计较的好坏与是否必要,那就要看计较为的是谁。如果是为了自己,那的确够累,如果是为了国家民族呢?
“书读五车,才分八斗”还想清闲,这根本是不可能的。若是真的得了清闲,那么,估计他肯定是放弃了很多责任和义务。“天贤一人”,起码也是让他“诲众人之愚”的,他只一味地要清闲,那岂不是辜负了天意?
第二十二节 笑痴人自生障碍叹杰士空逞英雄
闲看扑纸蝇,笑痴人自生障碍;静观竞巢鸟,叹杰士空逞英雄。
扑纸蝇:古时人们用“粘蝇纸”,消灭苍蝇。
竞巢鸟:争夺巢穴的鸟。
闲看苍蝇嗡嗡不绝地扑向粘蝇纸,就想到世人为富贵而不断亡命的行为,真是无畏而可笑;静观小鸟喳喳不停地争抢巢穴,就想到豪杰为权名而一生厮杀的命运,真的是无益而可叹。
看人家打苍蝇,他都要笑话人家痴愚,可见,洪应明当时的心境已经颓废到了极点了。这种僧人心态,估计不适合所有俗人。
第二十三节 东海水曾闻无定波北邙山未曾留闲地
东海水曾闻无定波,世事何须扼腕;北邙山未曾留闲地,人生且自舒眉。
扼腕:自己以一手握持另一手腕部。形容思虑、愤怒、激动等心理活动。
北邙:即氓山。在河南洛阳市北。东汉及魏晋的王侯公卿多葬于此。泛指墓地。
舒眉:展眉。快乐无忧的样子。
听说东海永远都不会波平浪静,所以,世间的事情也一样总是是是非非、纷争不断,我们何必为此而焦虑;没听说邙山墓地还有空闲的地方,但是,人们还是不断地长眠于地下,我们暂且无忧无虑地享受现有的人生吧。
人世间的是是非非,永远也不会息止,我们只要能在遇到矛盾了能够心平气和地去处理,也就行了,没有必要为了必然存在的事情而焦虑、烦恼。
人总是要死的,这是无法抗拒的规律。既然如此,那么在没死之前,我们就好好地活着呗。
第二十四节 漫履楸枰观局戏手中悟生杀之机
闲烹山茗听瓶声,炉内识阴阳之理;漫履楸枰观局戏,手中悟生杀之机。
瓶:古代比缶小的容器,用以汲水,也用以盛酒食。
楸枰:棋盘。楸木制成的围棋盘。
茗:茶叶。早采的为“茶”,晚采的为“茗”。
煮茶的时候,听着瓶子里的水声、看炉子里的火苗,于是明白了阴阳相克相生的道理;下棋的时候,看着棋子的冲锋陷阵、想着手里的指点掀伏,于是领悟了生杀予夺的可怕与玄妙。
水能灭(克)火的道理大家都懂得,但是,把水放到瓶子里,放到炉子上烧,火就能把它烧开,这样我们又看到了火也能烧水,于是,就明白了阴阳相克的道理。
第二十五节 仪文尽管粗略意念未必常真
栖迟蓬户,耳目虽拘而心怀自旷;结纳山翁,仪文虽略而意念常真。
栖迟:游息。自由地居住。
蓬户:用蓬草编成的门户。形容穷苦人家的简陋房屋。
自由自在地居住在简陋的茅屋草舍之中,尽管不是宽敞明亮,但心怀却旷达悠远;结交山野老人,礼仪文采尽管都比较粗略,但心地情谊却往往是真诚笃实的。
“栖迟蓬户,耳目虽拘而心怀自旷”,如果是在高楼大屋里,那不是更好吗?
“结纳山翁,仪文虽略而意念常真”,估计这个老皇历已经翻不得了。当今的山翁,仪文尽管粗略,但意念却未必常真。
第二十六节 想到白骨黄泉壮士肝肠自冷
想到白骨黄泉,壮士之肝肠自冷;坐老清溪碧嶂,俗流之胸次亦开。
黄泉:地下的泉水;地面;墓地;迷信者称人死后居住的地方(“不及黄泉,无相见也。”——《左传·隐公元年》)。
嶂:高险的山,如屏障的山峰。
胸次:心胸。次:指住所。
想到白骨累累的地下黄泉,壮士的争抢好斗之心自然就冷却了;在碧翠的山峦之中与清澈的溪水之畔,安静而悠闲地漫度人生,被尘俗所迷闭的心胸也就都敞开了。
“想到白骨黄泉,壮士之肝肠自冷”,这个洪老夫子,一边不厌其烦地劝别人不要念虑生死,一边自己又总是想到“白骨黄泉”,而且,一想到这些就“肝肠自冷”。
既然是“坐老清溪碧嶂”,那么“俗流之胸次”开与不开又有什么要紧的?
第二十七节 福莫福于少事祸莫祸于心多
福莫福于少事,祸莫祸于心多。惟省事者方知少事之为福,心平者方知多心之为祸。
省事:视事;办公。
最大的幸福就是无事一身轻,最大的祸患就是疑神疑鬼。只有那些整天奔波劳累的人,才知道无事是一种福气;只有那些心如止水的人,才知道多心是多么有害。
少事当然是难得的福分,然而,少事应该有个前提,那就是:少事是因为已经把该做的都做了。如果是因为消极地回避而促成了“少事”的局面,那么你最终还要陷入多事的痛苦境地。做人永远不能忘掉自己的责任和义务。
多心未必都是坏事,或许正因为多心,我们才躲过了一个又一个灾难。多心如果是有根据的,就尽管去多好了;多心如果是因为小心眼儿,那就要小心了。
第二十八节 奢者富而不足能者劳而伏怨
奢者富而不足,何如俭者贫而有余;能者劳而伏怨,何如拙者逸而全真。
奢:不必要地挥霍浪费钱财,过分追求享受;不节俭。
奢侈的人,多么富有都不满足,怎能比得上节俭的人,尽管资财不厚但却总觉有余;有才能的人虽然终日操劳,却招致了许多怨言,怎能比得上拙笨的人,既能安闲无事又能保持纯真的天性。
“奢者富而不足”这是真的,凡是奢侈的人,多数都是贪婪的人,这是他的需求所决定的;但是“俭者贫而有余”,这种说法就十分勉强。节俭就是节俭,节俭只能减少浪费,其“有余”是以不用为代价的。
所以,如果你不是个挥霍成性之人的话,那还是因该把精力都放到开源上来,以节俭而实现“有余”,只能让我们越来越穷。
“能者劳而伏怨”这也是事实,所以世上才有“任劳任怨”的道德评价。洪应明的态度是,宁可装傻而不任事,也不显才而“伏怨”。人自私、进而自保到这种地步,真是让人感叹不已。
第二十九节 无名无位之乐为最真不饥不寒之忧为更甚
人知名位为乐,不知无名无位之乐为最真;人知饥寒为忧,哪知不饥不寒之忧为更甚。
人们只知道名利地位可以给人带来快乐,却不知道无名、无位才是人生最大的快乐;人们只以为挨饿受冻才可怕,却不知道锦衣玉食后面的忧愁更可怕。
“无名无位之乐为最真”,无名无位之苦也未必就是假的。人们追求名位,自有其深刻的理由,而名位也自有其别人无法理解的乐趣,并不像洪应明所讲的这样简单。如果名位的取得,基本上是靠自己的德才,并且又在社会认同的范围之内享受这些名位,那么,名位之乐总是要比没有好上一些的。
饥寒之忧是显而易见的,不饥不寒之忧尽管不为众人所见,但也的确很折磨人。然而,不饥不寒之忧无论多么忍受,它也无法与饥寒之忧相提并论。
第三十节 为人多病未足羞一生无病是吾忧
覂驾之马可就驰驱,跃冶之金终归型范。只一味优游不振,便终身无个进步。陈白沙云:“为人多病未足羞,一生无病是吾忧。”真确实之论也。
覂驾:翻车;倾覆。指马不好驾驭(“覂驾之马,设衔策以驱之”)。
跃冶之金:当铸造器具熔化金属往模型里灌注时,金属有时会突然爆出模型外面,这就是跃冶之金,比喻不守本分而自命不凡的人。
难以驾驭的烈马,只要训练有素驾驭得法,仍可以骑上它驰骋千里。在熔化时跳跃闪烁,溅到熔炉外的金属溶液,最后还是被人注入模型变成器具。人只要贪图安逸,便会精神不振,终生都不会有大的出息。所以明代学者陈献章说:“做人有过失并没有什么可耻的,只有一生不知悔悟的人才最值得忧心。”这真是一句至理名言。
“覂驾之马”、“跃冶之金”尽管不是循规蹈矩、时常越格,但终究是充满活力的,只要妥当地驯化和管理,都还是可用的。人不怕有缺点,但怕没有上进心。
第三十一节 命运不公平世道要公正
天薄我以福,吾厚吾德以迓之;天劳我以形,吾逸吾心以补之;天扼我以遇,吾亨吾道以通之。天且奈我何哉!
薄:少给,减轻。
迓:迎,对待。
厄:控制,压抑。
如果上天不赐福给我,我就耐心修养品德以迎接福分的到来;如果上天用贫苦困乏我,我就用安逸的心情来补偿;如果上天用穷困折磨我,我就刻苦磨炼意志来顺应天意。这样,天怎么能奈何得了我呢?
这是对命运进行的、积极而无奈的抗争!
命运是不公平的,所以人类才想起来追求公平,而人类追求公平的结果,却往往不够理想。在公平之下总会有人坐享其成、苟且偷生,因此,人类就又明白了,公平本来就是应该的,要解决希望靠公平来解决的问题,唯一的办法,就是公正。公正,将承认命运的不公平,然后,公正地保护所有处在不同命运的人以自己的力量去改变命运。公正,作为一种社会机制,它既支持你改变命运的权利和行动,也保护和承认你改变命运的成果。
所以,与命运抗争是每个人的天职。你若想获得理想的人生,就必须想办法改变自己的命运。不要怨天尤人,不要自暴自弃。一方面要改变不公平的命运,一方面也要努力创造公正的社会环境。
第三十二节 贞士徼福天不应险人避祸常遂心
贞士无心徼福,天即就无心处牖其衷;险人着意避祸,天即就着意中夺其魄。可见天之机权最神,人之智巧何益?
贞士:指志节坚定的人。
徼福:徼,同邀,作祈求解。
牖:本意指窗户,引申为开导、诱导、启发。
险人:险,邪妄。险人就是行为不正的小人。
机权:机是灵巧,权是变通。机权是灵活变化。
志节坚贞的人,从不想着福气的降临,可上天偏偏在他无意之间诱导他得到福分;奸妄邪恶的小人,虽然挖空心思想避免灾祸,可上天偏偏在他巧用心机时来剥夺他的精神气力使他遭受灾难。由此可见,上天对于权力的运用可以说是神奇无比变化莫测极具玄机,人类那点小小的伎俩,在上天面前又算得了什么呢?
贞士是否有心邀福,世人难以知道,但是上天并没有因为谁是贞士,就有意来引导他得到幸福,这个却是有目共睹的。“好人不长寿,祸害活千年”这句民谚可不是凭空而来的。
“险人着意避祸”,其实好人也着意避祸,只是“险人”心虚,避祸之心更甚于好人罢了。尽管“险人”着意避祸,但多数“险人”还是能够如愿以偿的,我们并没有看见那个“险人”的魂魄给上天夺了去,我们只见到成千上万的无辜百姓被洪水淹没……
所以,做“贞士”可以,但“贞士”千万不要以为上天会格外关照他,更不要以为没有得到上天关照的人,就不是“贞士”了;“险人”应该靠完善的法律来惩罚,而不能指望上天。
第三十三节 心常放得宽平天下依旧险侧
此心常看得圆满,天下自无缺憾的世界;此心常放得宽平,天下自无险侧之人情。
险侧:阴险邪恶。
在一个天性善良、心地纯洁的人看来,天下事物都很美好而没有缺陷;在一个天性忠厚、心胸开阔的人看来,世间人情都很正常而没有险恶。
洪应明的这种观点是很危险的。这就如同要把世人都变成傻兮兮的、待宰的羔羊。善良没什么不好,但善良如果不以睿智做基础,那么善良同愚蠢就是一个意思。如果善良到可以把世界臆想得毫无缺憾,那就简直是在出卖自己的灵魂。
我们可以把世界看成是美好的,世界之所以美好,是因为世界存在着无边无际的幸福供我们去发掘、去体味,而不是因为世界没有缺憾,没有险恶。
事实上,无论你的心地多么圆满,也不管你的心态放得多么宽平,世界也依旧是个到处充满缺憾的、充满险恶的世界。
第三十四节 嗜欲如猛火权势似烈焰
生长富贵丛中的,嗜欲如猛火、权势似烈焰,若不带些清冷气味,其火焰不至焚人,必将自焚矣。
生长在富贵家庭的人,对欲望的满足、对权势的追求就像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如果不加点清凉的气息进行调和的话,那么即使火焰不烧死别人,也会把自己烧伤。
在这个问题上,洪应明的眼光的确独到。物欲、色欲、权力欲,在某种意义上讲都是孕育这危险的。而身居富贵之家的孩子,最容易接触到的也都是这些容易勾起或满足这些欲望的事物。
因此,对于富贵之家的孩子来说,他们就总是处在某种危险之中。事实上也是这样,创造富贵的人或许还可以安享富贵,而承继富贵的人,却往往鲜有善终。
第三十五节 看清世界之本质了解事物之真相
以幻迹言,无论功名富贵,即身肢亦属委形;以真境言,无论父母兄弟,即万物皆吾一体。人能看的破、认的真,才可任天下之负担,亦可脱世间的缰锁。
幻迹:虚假境界。
委形:上天赋予我们的形体。委,赋予(“吾身非吾有,孰有之哉?曰:是天地之委形也。”——《列子·天瑞》)。
从虚幻的角度来说,无论功名富贵,甚至本身躯体也都不过是自然界一种暂时形态;从真实的角度来说,父母兄弟甚至世上万物都和自己浑然一体,是自然的一部分。人如果能看得明白,认得清楚,那么不仅可以挑起治理天下的重任,而且可以不受一切世俗枷锁的约束。
“无论功名富贵,即身肢亦属委形”,这是“以幻迹言”,那么若不“以幻迹言”功名富贵和人的身体又属于什么呢?那就是实在得不能再实在的事物了。
“无论父母兄弟,即万物皆吾一体”,这种大而化之的世界观,其实是毫无意义的。人们都知道宇宙间所有的一切都是由原子和分子组成的,但知道了这些与“可任天下之负担”、“可脱世间的缰锁”又有什么相干呢?
洪应明的本意可能是要教导我们,要具备能够看清世界的本质、了解事物的真相的本事,但他的表述则令人难以理解他的初衷。
第三十六节 尽人事听天命
鱼网之设,鸿则罹其中;螳螂之贪,雀又乘其后。机里藏机,变外生变,智巧何足恃哉。
鸿:大雁。
罹:受,遭逢、遭遇困厄。
本来设网捕鱼,不料鸿雁竟落网中;贪婪的螳螂一心想捕食眼前的蝉,不料后面却有一只黄雀。可见天地间的事实在奥妙,玄机中还藏有玄机,变幻中又生变幻,人的智慧、计谋又有什么可仗恃的呢?
说来也真是无奈。人的任何努力都有可能被无法预料的事情所抵消或破坏。多生几个儿子本来是为了有人养老,可最后却给社会提供了几个罪犯;好好的一座城市,一夜之间便毁于地震……总之,人的意志总是无法与自然的意志相抗衡。
所以孔子说:“尽人事以听天命。”在世为人,不努力当然不行,而努力了,也不要指望万事无碍,总有些我们无法预料、无法抗拒的事情可能发生。所以,我们应该在努力之余,放开自己的胸怀,不要自恃太高,也不要恋物过重。
第三十七节 人心一念之慈祥酝酿两间之和气
一念慈祥,可以酝酿两间和气;寸心洁白,可以昭垂百代清芬。
两间:天地。
昭垂:昭示,流传。
人在一念之间的慈祥,可以创造人际之间的融洽和睦之气;人能保持心地纯洁清白,就可以名垂青史、流芳百世。
“一念慈祥,可以酝酿两间和气”,这一点无疑是正确的。我们在与人相处的时候,如果能常怀慈祥之心,那么,不但自己心地舒适,别人也会从你的音容笑貌之间感到一种温馨的气韵。由此,也就容易同周围的人建立起良好的人际关系。
心地洁白,对自己而言,那将获得一种自我肯定的幸福,至于能不能“昭垂百代清芬”,那就难说了。不过,假如“寸心洁白”就是为了“昭垂百代清芬”,那么这个洁白的纯度,也就大有问题了。
第三十八节 心地宽舒福厚而庆长念头迫促福薄而泽短
仁人心地宽舒,便福厚而庆长,事事成个宽舒气象;鄙夫念头迫促,便福薄而泽短,事事成个迫促规模。
鄙夫:志识浅陋的人。
吉祥;有幸。
迫促:急迫;紧促;短小不稳。
宽厚仁慈的人,胸怀宽阔舒畅,因而福分充沛、吉星高照,事事都显得宽宏舒畅;志识浅陋的人,心胸狭隘,因而总是时运不佳,福泽既薄又短,事事都困难重重,处境艰难。
无论如何,“念头迫促”的“鄙夫”也都是难以成就事业的。而“心地宽舒”的“仁人”则恰好相反。
也许,心地宽舒也不是一定能成就事业,但至少他具备了取得成功、并享受成功的品格条件。所以,我们都应该做一个心地宽舒的“仁人”。
第三十九节 听静夜之钟声醒梦中之迷梦
听静夜之钟声,唤醒梦中之梦;观澄潭之月影,窥见身外之身。
梦中之梦:比喻人生就是一场大梦,一切吉凶祸福更是梦中之梦。
身外之身:肉身以外涅槃之身,此指人的品德、灵性。
当夜深人静,听着悠悠的钟声,可以惊醒虚妄中的梦幻;从清澈的潭中观察夜月倒影,能窥见世俗肉身之外的灵性。
人生如梦,迷迷朦朦,喧嚣过后,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随着幽幽的钟声才能从梦中清醒过来,体会一下似有若无的真谛。
观澄潭之月影真能看到自己的身外之身吗?恐怕只有常处澄潭之畔的人才能知道。
不管洪应明老夫子说的多么神乎其神,总之他所描绘的景致与心境,都不是我们现代人所容易体验的。现代生活的忙乱与浮躁,已经使人们失去了那样的环境和心情。就是偶尔置身于钟鸣月影之中,心里所想的恐怕也离不开股票、美女、房子、车子之类的事情。
所以,对于我们来说,似乎比洪应明更需要一个让自己的心性修养片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