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化书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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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痛苦的人生,服毒的人生!”——读萧红《萧红自传》

开篇《永久的憧憬和追求》中,她的祖父摸着她——这个苦孩子的头说:“快快长大吧!长大就好了!”可到了20岁,她自语:“‘长大’是‘长大’了,而没有好……可是从祖父那里,知道了人生除掉了冰冷和憎恶而外,还有温暖和爱……所以我就向这‘温暖’和‘爱’的方面,怀着永久的憧憬和追求。”

九岁就没有了母亲,跟着后母生活在一个地主家庭的她打小历尽了人间的辛酸,看尽了人间的不平事,然而那不是一个弱小的孩子能够解决和摆平的,于是她用她隐藏在内心的自己的方式默默同情着自己,也同情着院子里同样弱势的群体——有二伯、佣人的孩子,甚至“小黑狗”。悲惨和丑恶充塞了她童年的记忆,似乎也奠定了她人生的基调。祖父带给她的“温暖”和“爱”,是她阴暗的人生背景下唯一的亮色。

每看萧红的书都有无边的悲苦和压抑。萧红的一生,坎坷流离,很多的时候被饥饿和疾病折磨着,朝不保夕,无时不在苦苦地挣扎着。这个现代文学史上的著名女作家,在旅馆里为了一个极想得到的挂在他人门上的“列巴圈”,曾频频出现“偷”的念头,曾几度开门关门,作着苦苦的、激烈的挣扎……悲苦、无奈、走投无路,然而,那是她的错吗?那是她可以选择的吗?

前不久在微博上看到有人发帖,称极其厌恶脸上、身上带有负能量的人,意即愁眉苦脸的人,“天知道从里到外满头满脸负能量的人有多可恶,给他们打气就是对着缺了橡皮芯的自行车气阀——白费力气”。有朋友跟帖附和,我也追了一帖:“我也不喜欢,但仍可体会。”我想萧红当年极有可能就是那个“从里到外满头满脸负能量的人”,然而,命运是可以选择的吗?即使个人命运可以因着自身努力得到微弱的改善,那么时代是可以选择的吗?脑袋上的枪声和炮火是可以选择的吗?让一个命运多舛的人强作欢笑不也很残忍么(倘若我们对世事和万物的理解增加一些宽度,或许我们的境界才真的又提升了一筹)?

那么青年时代的萧红向着“温暖”和“爱”的方面又作着怎样的憧憬和追求?得到了怎样的结果呢?看到萧红1936年7月至1937年5月在东京和北京写给萧军的四十一封信,充满了女人琐碎的关切。除了关切,我注意到一些小细节,为什么只身在外的萧红总是热切地给对方写信,而时不时地却总要追问对方“你怎么总也不写信呢?”“我写五次,你才写一次”“我想今天该有信了,可是还没有。失望失望”。对于萧红千叮咛万嘱咐的事,比如“你一定要去买一个软一点的枕头,否则使我不放心”“你的被子比我的还薄……你自己用三块钱去买一张棉花……”萧军似乎也并未放在心上。“我告诉你的话,你一样也不做,虽然小事,你就总使我不安心。”作为读者和旁观者,至此对于他们的爱情似乎已经有了某种预感(事实上他们于次年分手)。

萧红给萧军信中的感慨:“你亦人也,吾亦人也,你则健康,我则多病,常兴健牛与病驴之感。”看似不经意,但“健牛”或许的确无法体会“病驴”的苦衷。

她在给萧军的第三十九封信中写道:“痛苦的人生啊!服毒的人生啊!”似乎将悲苦,概括到了极致。

这本书我断断续续读了三个月,顺便赘述一句,该书名为自传,实为萧红文章的结集,此为小不足。(《萧红自传》,萧红,江苏文艺出版社,2012年1月第1版第1次)

二〇一二年五月六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