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经济失衡的巨龙
14800100000016

第16章 经济模式之辩——失衡的巨龙:寓言还是预言?(14)

梦想比现实更重要?

如何看待不平等,是一个跨越时空的问题。在2500年前,孔老夫子说过:“丘也闻有国有家者,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不用多说,孔子的这一“均无贫”观点已被我们自己的经历所证伪:平均主义会造成普遍的懒惰,使整个社会失去进取心,永远停滞在贫穷阶段。相反,在一定条件下,激励经济学家把不平等看作是提升效率的手段,他们倾向于“因患寡,而患均”。

如果抛开公平与效率的维度,在某一个时间节点上,低收入人群对不平等是不是就绝对厌恶了呢?在这个问题上,中美之间最近的情况形成了有趣的对照。

众所周知,衡量不平等程度的通行指标是以统计学家基尼命名的“基尼系数”,其公认的国际警戒线被定为0.4。可是这一标准受到来自中国的“挑战”。有学者指出,应该用购买力平价来计算各个地区的真实收入差距。他给出的例子是,在北京要卖150万元的一套住宅,在西北某个小县城也许只能卖到10万元。因而,用“购买力”计算的中国基尼系数,要比用“名义收入”计算的数值小很多,中国的收入差距实际上被夸大了。在他看来,如果只看到这种被夸大的基尼系数将会对改革的进程产生负面影响。

众所周知,购买力平价通常看作是一种汇率决定的经典理论,在同一个国家内部用购买力平价计算基尼系数是否合适还有待讨论。其实,在很多情况下,物价在国内不同地区有不同的价格正是地区间收入不平等的结果。内地小县城的同等质量房子为什么便宜?我想,大多数人所能够想到的答案就是因为当地经济不发达。也就是说,因为落后,所以房子才便宜。这样看来,北京150万元的房子在小县城只能卖到10万元正好表明了北京和小县城之间的收入差距高达15倍之多。

此外,国家统计局有关负责人近日表示,虽然目前中国的基尼系数超过国际警戒线,但中国不能照搬国际统计口径。因为中国城乡差距大是造成基尼系数较大的原因,而城乡内部的基尼系数都低于0.4,应该给基尼系数打一个“国情折扣”。

一时间,质疑声风生水起。人们的不满在于:城乡差距为什么不重要呢?中国二元结构的国情就应该成为脱离“国际标准”的“遮羞布”吗?

出人意料的是,地球另一端的美国也同样面临着收入差距拉大的问题,不过美国人似乎泰然处之。最近的《经济学家》杂志指出,如今美国的基尼系数也超过了0.4,成为整个西方发达世界的龙头老大。美国总统肯尼迪曾说过一句有名的谚语,“上涨的潮水(比喻经济繁荣)将抬起所有搁浅的船只”。在1995年以前情况确实如此。那时美国生产率的跳跃性增长,惠及大众。然而在2000年以后,情况有所变化。生产率同样还在增长,但是它只抬起了更少的船只。考虑到通胀因素,一个典型美国工人的工资从2000年以来仅仅增加了不到1%。而在1995—2000年,增长了超过6%。相反,只有最熟练工人的钱包在当前的经济繁荣中继续膨胀。这意味着,生产率上升的果实向高收入者严重倾斜。

然而,美国与中国的一个明显不同在于,美国人并没有走向仇富。收入较低的美国人所抱有的想法是:加入富人群体,而不是缩小这个群体。实际上,在美国的任何一个角落,10个人中有9个人相信,即便是白手起家,只要努力工作,遵纪守法,美好富足的生活之门会向每个人敞开。这是美国梦的核心理念,这让普通的美国人更能够忍受经济波动的艰辛,并接受不平等和不安全的现实。

事实正是如此。即便是在贫富分化严重的今天,普通的美国人相信可以由贫到富的比重自1980年以来增加了20%。用社会学的语言来说,美国的社会阶层之间的流动极为通畅。

这种态度直接决定了政策导向。相比之下,美国人更加看重推动经济增长的意义,而不是重新分配财富的作用。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对贫富差距的持续扩大并没有增加投票者对阶级政治学的兴趣。美国民主党2004年副总统候选人约翰·爱德华兹,曾经不遗余力地倡导“两个美国”的概念,即一个是富人的美国,另一个是穷人的美国,然而营销的效果并不理想。欧洲和日本不平等的程度要明显小于美国,然而社会对社会蛋糕分配不均的普遍不满把政府搞得焦头烂额。

另一个更有力直接的证据是,虽然只有1%的家庭缴纳遗产税,却有超过70%的美国人支持废除遗产税。这也与中国日益高涨的征收遗产税的呼声形成对比。

需要指出的是,“美国梦”式的社会流动性也有一定的狭隘性,一种奇怪的“仇贫”心理正在滋长。美国人虽然不愿意把问题归结到他们富裕的同胞身上,但却把矛头指向了比他们更贫穷的外国人身上。一项针对外交事务的民意调查发现,近90%的美国人担心他们的工作会流失到国外,超过六成的美国人憎恶自由贸易,就连主流经济学的泰斗保罗·萨缪尔森也一反常态地指出自由贸易损害美国福利的可能性。这样的呼声自然而然地传递到政客之中。很多迹象表明,虽然美国经济仍然增长强劲,但是这个国家正在越来越限制自由贸易。

同样面对收入差距超过警戒线并持续加剧的社会问题,人们有可能表现出相当不同的容忍程度,这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一个社会阶层之间的流动性大小。我们或许可以说,社会流动性是社会不平等的止痛剂。因为,只要有梦想,明天总是新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