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政治儿子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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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带土的雪,也是好雪啊”

初春时节,喀什噶尔河去冬结下的厚冰才开始融化,夹着黄土味的风吹在脸上仍冷如刀割,灰蒙蒙的天空一如沙尘暴来袭前的景象,每年的机关植树劳动也开始了。我与办公室的同志一道,带上坎土曼、铁锹和尼龙绳等工具,驱车来到离县城有10多公里的三岔口,平整用于今年植树的沙碱地。

这是我来巴楚的第二个年头,也是第二年参加三岔口的植树劳动。

三岔口位于314国道上。从三岔口转入巴楚县城的10多公里路段两旁,目力所见,不是戈壁沙漠,就是光秃秃的石头沙山。勤劳朴实的巴楚人民正试图改变这种风来沙走、不见寸绿的荒凉面貌。他们自本世纪初,就动员全县的机关干部,不停地在三岔口公路两旁整地、换土、种树,引来叶尔羌河的水浇灌树苗。虽然树苗成活率较低,但他们没有失去信心,枯死一棵就在第二年补种一棵,终于在有些路段,10年前栽下的榆树和沙枣树幼苗,现在已长成一人多高的“大”树了。

在巴楚,每年的植树造林是件大事,县上所有的机关部门都分配到了任务。今年分配给我们办公室的植树区,是公路两边一块长20米、有200多平方米的沙碱地。我们今天的任务,是平整好眼前这块高低不平的土地,按5米一条间隔的间距筑好挡水的田埂,挖上2排、100多个直径和深度各50厘米的坑。待到冰雪消融、春回大地的3月中旬,再来种下特别耐碱耐旱的榆树和沙枣树。

就在我们当天的任务完成了一大半的时候,天上飘起了雪花。一开始雪不大,后来越下越大。雪飘落在身上,一会儿就融化了,但在我藏青色的衣服上留了许多土黄色的斑点,再看其他同志衣服上也是这个样子,黑色皮夹克就尤为明显。“下的是带泥土的雪!”我说了一句,但没有一个人接话,也没有一个人停下手中的活,似乎下这种带土的雪,就如巴楚每年3~6月份总会刮沙尘暴一样习以为常!

诗人笔下的雪,是美丽的象征。如岑参的“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纪晓岚的“腊雪清晨题牍背,红丝砚水不曾凝”(《乌鲁木齐杂诗》)。而在巴楚,雪就是生命的化身。地处南疆的巴楚县,一年的降雨量不足50~100毫米,而蒸发量却达到2175~2532毫米。巴楚每年从叶尔羌河得到的水不过8亿多立方米,难以满足当地农业、工业和人民生活的需要。因此,在这里雪就是水,就是戈壁沙漠中胡杨、红柳和芨芨草的生命之源。由于巴楚县地处塔克拉玛干沙漠边缘,一旦刮风,空气中就会含有大量的浮尘。云层中的小水滴可以依附在这些浮尘上,不断积聚,直至下雪,雪就带上土了。

在完成了当天的劳动任务后,灰头土脸的我们一行人如一个个小泥人般,挤上了同样满身泥土的办公室那辆破旧的桑塔纳汽车。我与办公室的其他3位男女同志一起挤在了车子的后排座上,大家头发和衣服上满是黄色的泥土。外面还在下着带土的雪,越近县城,田野上积的雪越多。来往的车辆都是一身泥土,有的还开起了车灯,片片雪花,如一只只蝴蝶般在灯光中飞舞。一车人忘记了刚才劳动的辛苦,有说有笑。有位女同志对我说,要是刚才下的如你家乡一样洁白的雪就好了,我就可以不用回家洗这身脏衣服了。刚才还与我们一起劳动、一路上一言不发、专心开车的米吉提突然说道:“带土的雪,也是好雪啊!”

(本文部分内容发表于2012年3月26日《解放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