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关于克隆人的深度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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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可怜的老夏

老夏是我的同事。别看他正值年富力强之时,且长得结实魁伟,又有着杜丘一样的面盘,可他似乎生就的一副谨小慎微逆来顺受的脾性——许多事情,明明应该由他当机立断,可他总是要三番五次向领导请示汇报之后才去做;逢上单位开会发言,他的讲话总是以文件或报纸上的话开头,又以文件或报纸上的话结尾,从来不曾说过他自己的意见……有一次,单位领导不经调查,便将一个原本不是由他造成的工作失误强加到他的头上,并召他去狠狠地训了一顿,他竟也不加申诉,而只是一个劲地点头称是……

有一回,在与我作同志式闲谈时,老夏还作为经验之谈,向我灌输过“夹着尾巴做人”的哲学呢!

我觉得老夏活得实在是太累了。因而,到单位里搞年终聚餐的时候,我便串通好了几个哥们儿,决定将老夏灌醉一回——所谓“醉后吐真言”,我们也该让老夏无拘无束、无忧无虑地“翘一回尾巴”嘛!

我们的“阴谋”实施得很顺利。老夏似乎对酒本来就很有好感,再加上我们几个轮番“敬劝”,渐渐地,只见老夏的脸由红到白又由白到红,到了后来,便是他一个劲地提出来要“干杯”了!

见“火候”已到,我们就开始“引导”老夏——

“老夏,你也不是小孩了,所以,做什么事可别老是叫人扶着走呀。”大张说。

“老夏,下回开会发言时,你就不要只顾唠叨那些文件和报纸上的话,还是大方又大胆地说说自己的想法嘛。”眼镜说。

“老夏,你上一次受的不白之冤,也真该找个机会,跟领导说个清楚呵!”阿虎说。

“老夏,我们多么希望看到你直挺腰杆的模样呢。”我说。

然而,引则引矣,导则导矣,老夏却还是只顾一个劲地招呼我们:“来来来,喝——干!”

咦,老夏他明明已满是醉态了,可他为什么竟能这样“忍”得住呢?莫非他……

就在这时,只见老夏将手中的那杯酒一仰脖子喝个精光后,便猛然把酒杯往桌面上重重地一按,同时大叫了一声“苦呀”,接着就孩子似的呜呜呜哭了起来……

我们不禁一惊。同时,我们也预感到老夏看来就要“现原形”了。本来嘛,老夏你就痛痛快快、轻轻松松地活上一阵子吧!

但我们最终又失望了——老夏竟很快就止住了自己的哭声,并紧紧地咬上了嘴巴,直到他伏在桌子上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不用说,第二天上班见面时,老夏便一如既往地又浑身洋溢着“夹着尾巴做人”的味道了。为此,我不由得产生了某种反感,并忽然起了一个恶作剧的念头,就走上前去,故意轻声地说道:“老夏,昨晚上你可真是……”

“对啦,昨晚上喝了酒,我说了什么难听的话么?”听了我的话,老夏便紧张着脸这样问我。

瞧,他最关心的便是自己说过什么呢!我便更加神秘兮兮地对他说道:“噢,我们可都真是没有想到,老夏你能说得那样的尖锐又深刻呀!”

“什么?我说了什么?我到底说了什么?”这回,我发现老夏的手都有些发抖了,他问话的语气,则急迫得像119的接线员在追问到底是哪儿出了火情一样……

这样,我有点不好意思也不忍心再捉弄他,就告诉他:“哦,我这是在跟你开玩笑呢。实际上,我们大家的心里倒确实是很想能听到你说些什么的,可你昨晚却什么也没说!”

但老夏竟不相信:“不,我知道我昨晚喝了不少的酒,所以我很可能会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所以,我求你了——求你告诉我昨晚我到底都说了些什么……”

这以后,无论我怎样解释我真的只是在跟他开玩笑,老夏就是一副一百个不放心的样子。而且,此后接连三天的时间里,只要办公室里只有我一人在的时候,他就会幽幽又忧忧地来找我,非要我告诉他那天晚上他究竟说了什么,他还这样跟我强调说:“如果我说了冒犯领导的话,我就必须马上去向领导检讨;如果我说了触怒群众的话,我便应该立刻去向群众认错……”

哦哦,可怜的老夏,真的是活得更累了。

“谨小慎微逆来顺受”是老夏的性格,“夹着尾巴做人”是老夏的为人处世之道。是啊,老夏确实是够可怜的。但可怜的老夏实际上又并不知道甚至是并不觉得自己很可怜。更重要的是,在我们的周围,哪儿见不着如可怜的老夏一样的人?问题在于:我们究竟怎样才能使老夏们不再那么可怜呢?(华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