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年前,当我拿到自己人生的第一笔薪水时,就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旅行,选择了川藏高原。那时的我还不明白前世与今生的说法,如今我一直觉得,我的前世一定是在藏区的某一个地方,要不然怎么会与它产生如此多的共鸣。
不记得在哪本书上看到过这样一句话:“西藏,生命轮回的地方,五百年后,我在这里等你!”
这句话在我脑海萦绕了很多年,也许就是为了这冥冥之中的约定,我一直相信自己的前世一定生活在西藏。
那么,今生的我,为何上路?又是为了遇见谁?很多人曾问我为什么热衷去高原、去西藏?我看着他们疑惑不解的眼神淡淡地说:“也许是为了那远方的风景吧。”
有人问我,那么艰辛的路途,你觉得只为看一眼它值得吗?我宛然一笑,不想去作过多的回答。因为,每个人心中都怀揣着不同的信仰和梦想,在梦想的路上并不是一马平川,而是要经历无数的历练和修行,才能到达理想的彼岸。行走的路途并不是获得几张满意的图片,而是让自己的心智越来越成熟,坦然、淡定地去面对生活的周遭。
大气磅礴的群山、湖泊,一丝飘浮的云彩,一抹金色的夕阳,一地绚烂的格桑花都足以让我热烈欢呼,兴高采烈。
就这样在路上,坐上不同的交通工具,火车、中巴、客车甚至拖拉机都可以搭载上我的心到达精神的家园。喜欢就这么走着,看着,颠簸着,期待着,一切的未知旋律,让我的旅途充满刺激和诱惑。
在独自行走的12年中,我从最初懦弱无助的小姑娘走成了为人妻为人母的自信女人。最开始,我一个人离家在外,未免感到害怕恐慌,当一切的困难和未知的事情都要靠自己来担当,当在黑夜中独自驱车在盘山公路,除了车胎的噪音以外只剩下黑暗,就像世界上只有自己一个人一样,我慢慢懂得了什么是勇敢什么是坚强。
人生不就是一场旅行吗?生活不是一条笔直顺畅的路,能让我们一眼看到尽头;生活是一座大迷宫,我们必须摸索那个属于自己的出口。
我们身处都市,在面对各种压力的现代生活中,怀揣着各自的人生信念,在人生路上努力奔跑,寻找到达理想之巅的途径。在茫茫人海中终日忙忙碌碌,却渐渐忘了自己是谁,到底想要什么?而我在世界上最蓝的天空、最白的云朵、最绿的草地、最静穆的雪山、最澄澈的湖泊面前,找到了本真的自我。
爱高原,不需要理由,因为心灵在召唤;爱西藏,更不需要理由,那里是心灵的归宿地。
每一次抵达那片土地,我都带着一颗充盈的心去拥抱她。这是一个让生命感觉到坚强和纯净的地方。在圣洁的土地上,有一种庄严,让人肃然起敬、顶礼膜拜;有一种神奇,为着前世的约定,今生的遇见。
“亲爱的,外面没有别人,只有自己。”台湾女作家张德芬在《遇见未知的自己》这本书中有一句话深深触动了我。
我一个人来,也只为,那个未曾相见的自己。
1.1那一年,我上路
拿到人生的第一笔薪水,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旅行
12年前的我二十出头,留一头长长的秀发,喜欢高高地扎起一个马尾辫,穿碎花裙子,眉宇间透出一股青涩和稚气。刚走出大学校园,心中藏着火一样的热情,在温暖的南方,开始了我人生的第一步探寻。
我是地道的四川人,但在走出校园以前,从未自己出门远行过。当我拿到自己人生的第一笔薪水时,就毫不犹豫地去了九寨。去九寨的原因很简单,只是因为我的一个大学同学在松潘的一家酒店任职,去那里可以互相照应。
家人很不放心我这个女娃娃独自出门,但也拗不过我,只能勉强同意。那时的交通和通讯并没有现在这样发达,我连个BP机也没有,我答应父母,只要到了地方,就找公用电话打回家。
1999年的7月,成都这个城市才刚刚苏醒,哥哥亲自从成都的南边送我去西门车站,乘坐每天早上六点半的第一班公车去松潘,开始我人生第一次一个人独自远行。
大巴车走走停停,我的心却无比激动,就像刚学会飞的小麻雀,看到哪里都觉得好奇,走到哪里都想看一看、瞧一瞧。一路颠簸,一路的好奇,车到达松潘县城时已经是下午六点,这是我第一次与藏地接触,看到那些五彩的经幡、转经筒、藏族服饰等无比地兴奋。那时,我还不明白什么是前世与今生的说法,如今我一直觉得,我的前世一定是在藏区的某一个地方,要不然怎么会与它产生如此多的共鸣。
由于同学没时间陪我,第二天的清晨,我独自出发了。在松潘县城搭上了一台中巴车,开始了九寨梦幻之旅。
还记得当时的阳光特别的明媚,中巴车里除了我这个唯一的游客以外都是当地人。我身旁的这一位藏民,提着一只鸡和一只鸭子,斜坐在中巴车中间放行李的位置,手里拿着一瓶自酿的老白酒,随着车的颠簸,一边晃一边喝。我想他可能是去走亲戚吧。我坐在门边第一排,正好在他正对面,他还递给我一同分享,我微笑着摆手说我不会喝酒。他的举动不但让我没有反感,反而体会到一股淳朴的民风和简单的快乐。
我自认为是一个很喜欢观察生活的人,喜欢静静地去看身边的人和事,脑海中默默地思考:不一样的人和地点,别样的人生。有时候看到一些山里的姑娘,我就会想到,如果我也出生在这里,我将拥有怎样的生活呢?
中巴车到达九寨沟县时,已是下午两点。我揣着一台NIKON F80胶片机下了车,但可惜的是机身上固定着的标镜和人像镜头却掉进了沟里。
那时马路上没有那么多的车来车往,也没有如今这么多的公交站点。下午不便远行,就在树正寨附近蹓达,晚上我就住在了这里。
树正寨小客栈很多,花了二十元,我住进一个小小的单人间。房间里有一张很小的木床和一个很小的柜子,床上铺着暗红色的毛毯和有些污浊的棉被,没有电视也没有独立卫生间。楼下是客栈老板的厨房,我自己煮了一碗面吃完后就和老阿妈拉起了家常。黑黑的柴灶房顶已经被木柴的烟火熏得漆黑,老阿妈在昏黄的灯光下拨动着念珠,半熄的灶火在她的背后照出暖色的光。这个最原始、最完美的画面我至今也难以忘怀。
夜幕降临,我回到房间,一个人呆坐在那个简陋的小屋子里,听到山里隐约传来虫鸣声和鸟叫声竟然有些害怕。房门的锁是最老式的那种,四川话叫“门撇”,意思就是踹一脚的力量就能将门顶开。我将房里唯一可用的家具“床头柜”拿去抵住门,还在床头柜的边缘放上一个瓷盆,我想要是有坏人推门,盆子掉地上的声音一定很大,这样我就能被惊醒。一晚上没敢关灯,尽管那小小的灯泡不够亮,但却是唯一可以驱赶我心里恐惧的东西。
抵不过疲惫,我最终睡去,早上醒来时才清晨六点。洗漱完毕后开始我的采风计划,毫无旅行经验的我不知道九寨的阳光是九点才能照亮山尖,也不知道没有光线的水不够生动,还选择了一条最不适合摄影的路线:从树正寨的小磨坊过到对岸。走到对岸发现一个人也没有,一路上边走边拍,见什么拍什么,没有构图的理念,没有光影的选择,只要自己觉得美就按动快门。
为了追赶一只小松鼠,忘记走了多远,当发现自己身处密林时才意识到迷路了,有些害怕。心里纠结是向前走还是回头,向前,我做出最终选择,可是已经无心拍摄了,一心只为冲出密林,这一路为了不要只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就唱起山歌为自己壮胆。当我冲出密林时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盆景滩,阳光刚刚穿过清晨薄薄的雾霭,将山峰照亮,也照在山谷里一棵新绿的小树上,背景是黑的,光线落在小树上。我兴奋地按动快门,定格了那一瞬间,那便是我摄影生涯里第一张好片子。也许正是有了第一次,我的心开始变得勇敢、坚强。
那一年,我一个人在九寨沟里待了三天,这自由自在的三天,却改变了我的人生观。回到南方后,我辞去了原有的工作,开始了我的自由职业生涯。我将自己挣来的钱分成了几份,但肯定每一年都会有一到两次的“行走经费”,那时候没有足够的钱,所以走的地方相对近,但正是这样一次次的行走让我了解外面的世界,也更加坚定了要将这份美丽的爱好进行到底的决心。
那一路,我邂逅敦煌
那一年,我在北京学习,趁放假,从北京坐上火车去新疆,那也是我第一次走去那么远的地方。
北京到新疆的火车要开三天两夜。因为火车票紧张,我无法买到去终点站的票,火车行到内蒙时我在睡梦中被列车员叫醒,补了一张站票到敦煌。车厢的每一个角落都塞满了人,就连座椅下也躺着维吾尔族小孩。
列车长是位大姐,第一天路过见我站在过道上,便问我:“小姑娘,你去哪里?”
“我去敦煌”,我回答道。
第二天,列车长大姐再次路过我面前,怜悯地看了看我,让我去餐车坐了一晚。我看着身边的维吾尔族大姐们用羡慕、嫉妒的眼神看着我走向餐车,心情却是五味杂陈,我帮不了大家。
那一路,我邂逅敦煌,看到了梦中的月牙泉,田震那首《月牙泉》的旋律在脑海回荡,“就这天的那边,很远很远,有美丽的月牙泉,它是天的镜子,沙漠的眼……”
那一路,我走到了童话般的喀纳斯。一条土路通向美丽的喀纳斯湖,坐在几天才发出一班的班车里颠簸,一路上偶尔看到几辆旅游包车。我爱上了在路上懒散游荡的感觉,惊奇和憧憬伴随着我。
一个人出发
那一年,我决定去更远的地方。随身携带超过我身高的背包,斜跨一个摄影包便出发了。
拉萨,这个陌生,却似乎又很熟悉的地方。当我踏出机舱门,脚尖触碰到那片干涸的土地时我便和它结下了不解之缘。在稀薄的空气里大口呼吸着高原的味道,大昭寺、小昭寺、八廓街、北京路、藏餐馆、饰品店……都留下了我好奇的眼神以及流连忘返的足迹。我慵懒地坐在大昭寺门口晒太阳,看过往的人们:当地人、外地人、外国人都以不同的心情和方式体会着自己心中的西藏。难怪有人曾说:“一千个人眼中,就有一千个西藏”。
海拔最高的邮局
那一次,我带着一本《藏地牛皮书》走到了藏北高原,从大北线到了阿里。
严重的高原反应让我几乎就快要死在那个漆黑的夜晚。阿里的鬼湖让我这个没经验的孩子吃了不少苦头。庆幸的是强烈的意志让我熬过了那个痛苦的夜晚之后,高原反应离我而去,再也没有被它折磨过。我觉得自己的前世一定在西藏,也许是一只鹰,也许是一头藏羚羊。
第一次站在海拔5500米的珠峰大本营,遥望云中神秘、圣洁的雪峰,在红白蓝相间的简易帐篷里休息,我知道出行的艰辛是值得的。我兴奋地去海拔最高的邮局,盖上一个个大大的邮戳,向我的亲朋好友邮寄出我心里最美的祝福,那份满足和快乐是如此的纯粹。
旅行的意义,不是目的地,而是行走
那一年,我给自己的出行作了一次详细的规划,我决定要在自由的时间里,花最少的钱,走更远的路。我要去寻觅神圣的雪山,随那些简单的交通工具到达云南,去看心中的梅里雪山。
由于几乎都是在暑假出门,所以总是赶上雨季。路上的艰辛和危险自然多了几分,滚滚的怒江水,在山谷之间咆哮。大雨的冲刷使本来就松软的黄泥土四处滑落,山顶时不时哗哗啦啦地滚下大小石头。
现在回想,那时自己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在德钦县城与其他几位驴友包了一台面包车便上路了。弱小单薄的面包车在大江大水之间,如一片瓦砾,随时都有可能坠落山崖,现在想想冒然后怕。
可惜的是,那一次我没能如愿看见心中的梅里雪山,我安慰自己是因为修行还不够,我需要磨炼心智,不断行走,不断去感恩,才能抵达那片神圣的精神后花园。
曾经在某本书的扉页上看到过这样一句话:“旅行的意义,不是目的地,而是行走,是我与你,身外事,众生缘,遇见,然后结束,消失,然后永不再返,于是,喜乐圆满,于是,我们的一生,才像一场旅行。”
我相信每个曾经行走在藏区的人,在他们的内心世界里,或多或少都隐藏着各自的孤独和某些痛苦,却试图在这条修行的路上寻找到完全不同的人生体验,来一次彻底、纯粹的心灵对话。
走出藏北高原,我找到新的人生路,工作学习之余,继续将梦想进行到底,坚持行走在祖国的大好河山。在痛并快乐着的日子里,我庆幸有川西高原默默地陪伴着我,快乐时,痛苦时,它一直在西边那一抹夕阳里忠诚地等候着我……
于我而言,旅行不是逃避,是生活的方式
从成都平原经成雅高速到达藏区康定,那条路上有我数不清的脚印。在通向西藏的318国道上,我甚至能背出这里每一个地方相隔的公里数,去某个地方必须要品尝的美食,那都是出行前的必修课。
细数每一个让摄影师驻足的地方,起早贪黑去守候光影的变化,也曾为某一次绝美的瞬间欢呼歌唱。此时的我们没有年龄、阅历的界限,唯有最真的笑容绽放在高原的蓝天之下。
想高原,想西藏,想阿里的月光了,我就会再次上路。
带着七年前穿过的一件格子衬衣,背上同样年代的背包,挎上新相机,再次踏上寻觅西藏梦的旅途。
时过境迁,体会着今天的西藏:我等待布达拉宫上空初升的太阳;我曾在大昭寺前呼吸第一缕煨桑的炊烟,守望门口树尖上升起的第一道霞光和陨落的太阳,也拾到过春花留给秋天的泪痕……我等待旷野里夕阳西下的绚烂;我细数苍穹上繁星密布;我静观清冷的月光爬上扎达土林的山脊;我聆听纳木错湖边风声、雨声拍打岸边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