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旅游一路钟情:走出来的人生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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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雄山奇峰(4)

尽管中间隔着同样高峻的觉巴山,而且相距好几十公里,但在东达山垭口,仍然能眺望到远在觉巴山麓的澜沧江。只不过,由于距离和高度,原本水流湍急的澜沧江,此刻看上去更像一条波澜不兴的涓涓小溪。由于海拔的急速抬升,当山下的澜沧江河谷还是高达30℃的炎炎夏日时,东达山垭口的气温竟然降到了零度以下。正如古人诗词所说的那样,“胡天八月即飞雪”,它不是一种夸张,而是东达山垭口最真实的写照。同样,澜沧江河谷尽管也显得荒凉,但毕竟,当南风顺着斗折蛇行的河道吹拂而上,河谷地带的小块坝子和台地上,也会点染出一些红花绿叶,如同这个夏天最细微的呼吸。但仅仅只隔了几十公里,在东达山垭口,树木们在雪线以下,就集体停止了向上生长的欲望,只有一些低矮的、稀疏得可怜的牧草,还在不屈不挠地蔓延。

初抵东达山垭口,当我透过厚厚的车窗玻璃看到远处居然有牦牛和牧人的身影时,不禁有些震惊,须知,这5000多米的高度,早已是生命的禁区,也只有在西藏,在这个地球的第三极之上,才会有如此倔强的生命在默默地延续。尽管在川藏线经行的诸多山峰中,东达山垭口乃是当之无愧的最高处,但与其他大山的垭口相比,穿越东达山的公路相对而言要算是“好路”了——路面还是年代久远的碎石和土坯,但相对高度的平缓,使它不像邻近的觉巴山那样,迎面而来的山岩总是如同一道墙一样,蛮不讲理地横在你前行的路上。在穿越东达山垭口的途中,不时可以见到山峦与山峦之间的小块草地,草地上,如同孤岛似的散落着一些小小的帐篷。天空布满乌云,阳光就从乌云还没占据的边角里,见缝插针地泼下来,照耀着草地上的帐篷,和帐篷边上伫立眺望的牧人。“草色遥看近却无”,接近垭口地带的草地,牧草又稀又枯,牦牛们不声不响地缓步行走于草地上,东一嘴西一嘴地艰难啃食。在这种极度艰难的自然条件下,不仅人类,就连牲畜也得经受更大的煎熬。它们得不辞辛劳地游走和寻觅,才能用最低劣的食物,抵挡漫天飞舞的雪花和寒意。

如同藏区的其他大山垭口一样,东达山垭口也堆放着巨大的玛尼石,上面挂着彩色的经幡。风很烈,经幡在风中无休无止地摇摆。垭口附近的公路上,又出现了一顶帐篷,一个八九岁的藏族小男孩站在帐篷前,好奇地眺望着远去的车辆和拐弯之后消失在雪峰与雪峰之间的公路。我把几个糖果和两支铅笔送给他,他欢快地接过去,露出了雪花一样洁白的牙。当我们的车缓缓启动后,回头望去,小男孩还站在帐篷前,目不转睛地看着我们渐行渐远的车。也许,对这个生长在极边地带的小男孩而言,在他成长的记忆里,无尽的大山和穿行于大山之间仿佛绳索一样的公路,就是上苍所赐的命运的底牌。

业拉山:99道拐造就的天险地带

《中国国家地理》的读者一定还记得,在2005年的《中国人的景观大道》专辑中,有一幅用好几个页码拼接起来的拉页,拉页是一张巨幅照片。照片上,连续呈“之”字形的公路蜿蜒曲折,一队队小若虫蚁的军车排着长龙,小心翼翼地向山顶驶去。这座给读者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的大山,就是业拉山。

业拉山又名怒江山,因为翻过了业拉山垭口就是怒江。业拉山既是从318线由东向西进入西藏翻越的最后一座横断山脉的垭口,也是横断山脉的最大天险。但由邦达前往业拉山,业拉山却给人一种并不高峻,也不曲折的错觉。草原小城邦达距业拉山垭口40公里的路程,海拔只上升了600米左右,因此业拉山给初来乍到的我们一个疑问:难道传说中的横断山最大天险竟然如此小菜一碟?然而,当我们抵达业拉山垭口,从垭口往下眺望时,才在倒吸一口凉气中明白:假如把翻越业拉山比做一场比赛的话,那么刚才由东向西从山脚抵达垭口,连热身也算不上。

人们把川藏公路称做世界公路史上的奇迹,那么我要说翻越业拉山垭口的公路则是奇迹中的奇迹。与《中国国家地理》上的照片相比,现场的体验更能叫人领略什么叫做雄伟和险峻。站在垭口回望,草原深处的邦达小城早已隐没在乱山丛中;向前看,便是号称99道拐的天险路段。其实,因为垭口的高度只有4618米,站在垭口,肯定无法看到99道拐的全貌,而只能看到最上方靠近垭口的一部分,但仅仅只是这一部分,已经让人在目眩中体会到什么是行路难。

行走318线的司机和当地人,把业拉山自垭口到怒江河谷的崎岖山路叫做99道回头弯,又称做99道拐或者108道拐。其实,不论99道拐还是108道拐都只是一个约数,极言其多而已。据说,就是这短短几十公里的路程,单是那种达到180度的大拐弯就有50多个,而其他幅度稍小的拐弯有多少,则根本无法统计。

业拉山垭口分割开的是两条著名的国际河流,即发源于西藏的怒江和澜沧江。用著名的googleearth查看,在卫星的探头下,这道两条大河的分水岭呈现出一片浅浅的灰褐,而蜿蜒盘旋于山中的公路,则像是灰褐山体上随手画下的一些浅白色线条。当行进在这些伸来绕去的“线条”上时,它带给我们的是苦不堪言的折腾:数不清的拐弯处,几乎无一例外地堆积着几十厘米厚的松软泥土,每有汽车经过,这些轻飘飘的尘土立即遮天蔽日,从后面望过去,前方是一阵弥漫的尘土和烟雾,近在咫尺的车辆竟然无从寻觅。由于业拉山地处横断山和青藏高原结合部,这里地质活动频繁,泥石流和大规模的塌方、滑坡乃是家常便饭。恶劣的自然条件下,318线不时中断,从而使得业拉山成为入藏之路上的魔鬼地带。为此,这里驻扎有中国乃至世界唯一的一支公路养护部队——武警交通第四支队。在业拉山垭口的标志牌上,我看到这支部队写下了这样的誓言:不怕艰难险阻,不怕流血牺牲。保通川藏天堑,锻造交通铁军。

从业拉山垭口到业拉山麓的怒江河谷,也就是99道拐缠绕的业拉山西坡,短短几十公里路程,落差却高达2000米。因此,翻越业拉山的人将遭遇一场奇特的季节转换:当业拉山垭口还是冰雪飘飞的肃杀寒冬,随着汽车在99道拐上不屈不挠地爬行,一个多小时之后,深陷于耸峙高山之间的怒江河谷已是炎炎夏日。这种急速变化的高度,也造就了业拉山西坡植物的垂直分布。一路上,从荒芜的冰天雪地,慢慢渐变成干旱山地的针叶灌木,进而渐变为湿润河谷里茂密的阔叶树林。从业拉山垭口顺着一个接一个的大拐弯行驶,半山腰,在可以眺望到怒江的地方,公路两旁开始有了人家,简陋的房屋上积满了尘土,看上去,它们不像是伫立不动的建筑,倒更像风尘仆仆的旅人。在这几乎与世隔绝的天险地带,一日如同一年,而一年,也如同一日。

安久拉山:怒江和雅鲁藏布的分水岭

4468米的安久拉山垭口有些让人意外。与众多名山大川的垭口一般都陡峭起伏、壁立千仞不同,安久拉山垭口平缓得出奇,如果不是海拔表上显示的高度和路边的垭口标志,我根本不相信自己已经行进到了安久拉山垭口。

就是这座看上去不起眼的属于伯舒拉岭山脉的安久拉山垭口,它是怒江和雅鲁藏布江的分水岭。翻越了垭口,也就由怒江流域进入了生长传奇与神话的雅鲁藏布江流域。事实上,川藏线上的不少垭口,往往都是大大小小的河流的分水岭。两水分流,高峰挺立,这就是青藏高原上常见的景象。

安久拉山垭口很平缓,举目四望,到处都是一块接一块的草地,草地与草地之间是小小的积水潭,当地人称为海子。在垭口附近,有一个面积稍大的海子,那就是安久拉海子。这个面积有几平方公里的海子静静伫立于垭口,清澈的水面倒映着周遭的雪山和蓝天上的白云,海子周围的草地上,偶尔能见到骑在马上的牧人,他们赶着牛羊,慢慢走向草原深处。所有经行这里的人都忍不住要停下来,纷纷以海子为背景,拍上几张照片。然而看上去平静漂亮的安久拉山,其实也有着不时发作的狂暴。据在当地生活了20多年的四川老乡郭春海讲,安久拉山垭口附近曾经在上个世纪发生过一次大规模的雪崩,造成57人当场死亡。

从安久拉山垭口下行到西坡山谷,路途约20公里,其间有一段极为危险的塌方路段:狭窄的公路一边是令人不寒而栗的深谷,一边是松动的、随时可能有石块坠下的峭壁。前些年,有关方面专门修建了安久拉长廊——就是在公路上方修了一条水泥棚顶,在面临深谷的一侧修了一道围墙,相当于给经行此地的车辆套上了安全帽。车行长廊中,光线从棚顶和围墙的缝隙间透过来,让人产生了一种不真实的、仿佛在玩极品飞车的错觉。

在安久拉山麓,静卧着著名的然乌镇。然乌镇得名于与之咫尺相隔的更加著名的然乌湖。“然乌”两字为藏语译音,意思是“尸体堆积在一起”。相传湖里住着一头水牛,湖岸住着一头黄牛,两头牛互不相让,时常较量。两头牛死去之后,尸体化为湖岸两边的大山,然乌湖就夹在两山之间。虽是神话传说,却以朴素的方式告诉了我们事实的真相:地质学家兼探险家杨勇先生解释说,然乌湖的确是3头“牛”角力的结果。这3头“牛”分别是喜马拉雅山、念青唐古拉山和横断山。由于这里地处板块构造的交合部分,地质活动频繁,约200年前,帕隆藏布江上游河段附近山体崩坍,大量土石堵塞了河道而形成了安久拉山下的一个典型堰塞湖,这就是然乌湖。然乌湖至今仍有出口,它是雅鲁藏布江最大的支流帕隆藏布江的源头,而充当湖水补给的,就是安久拉山周围的冰川融水。与安久拉山垭口相比,然乌湖海拔已下降到了3000多米,湖畔不仅有绿草如茵的草地,还有零星的农业用地,茂密的青稞在湖风的吹拂下此起彼伏,让人联想起古人曾向往不已的世外桃源。

色季拉山:杜鹃深处遥望南迦巴瓦

几乎和青藏高原大大小小的垭口一样,色季拉山垭口也遍布经幡。山口风劲,经幡猎猎作响。色季拉山垭口4728米,属于念青唐古拉山余脉,是尼洋河与帕隆藏布江的分水岭。就像提起二郎山就会想起隧道,提起珠穆朗玛峰就会想起地球的制高点一样,提起色季拉山,我的第一反应就是那漫山遍野的杜鹃花。

杜鹃花又名映山红,在我们祖先的庭院和园林里,很早就能看到它的身影。“回看桃李都无色,映得芙蓉不是花”,唐代诗人白居易把杜鹃花提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全世界的杜鹃花约有960种,我国有540多种,其中西藏170种,占世界杜鹃花品种的,分布在色季拉山的则有25种。尤其值得一说的是,在色季拉山,从海拔1700米至5500米范围内,到处都分布着杜鹃花,杜鹃花的面积达1000平方公里以上,即便放诸全世界,也找不出第二个地方可以和它一比高下。由于海拔差异影响,色季拉山杜鹃花的开放时间略有不同,每年4-6月,从山脚到山顶,杜鹃花渐次开放。进入6月份后,整座山上的杜鹃花几乎全部开放,黄色、白色、紫色、深红、浅红、粉红,一片花的海洋在阳光下热烈地涌动。这灿若云霞却比云霞更为真实的花阵,常常使面对它的人联想起生命和青春这样的永恒主题。

色季拉山垭口附近有一座被杜鹃花簇拥的观景台,据说,这里是眺望南迦巴瓦峰的最佳地点。南迦巴瓦峰曾被《中国国家地理》评为“中国最美的山峰”,它距色季拉山垭口直线距离不到100公里,是喜马拉雅山东端的最高峰。藏语里,“南迦巴瓦”意为“直刺蓝天的战矛”,这根战矛长达7782米,在世界高山龙虎榜中坐第15把交椅,也是7000米级极高山中的老大。南迦巴瓦峰呈巨大的三角形,由于长年云雾缭绕,难得一见真容。即便是在号称最佳观测点的色季拉山垭口,要想一睹神山风采,也既需要耐心的等待,更需要上佳的运气。正因为难得一见,当地人认为,能够亲眼目睹南迦巴瓦峰真容的人,就是被幸运之神抚摸过脑门的、离幸福最近的人。

位于色季拉山垭口以西的本日拉山,是西藏本土的古老宗教苯教的圣地。由于众多信徒的朝拜,色季拉山也成为西藏的四大神山之一。每年,来这里转山的人络绎不绝,这些来自四面八方的信徒,为了心中虔诚的信仰,不辞舟车劳顿甚至徒步或叩着等身长头来到这里。每逢藏历八月十日,这里还要举行一次规模盛大的转山活动,称为“娘布拉酥”——意为“请神求宝”。藏传佛教各派系和苯教都倡导转山,但在转山的顺序上却大有区别:藏传佛教各派系是顺时针,而苯教则是逆时针。

看来,浪漫的杜鹃、威严的南迦巴瓦和神秘的苯教神山,这三者使得色季拉山显得有些远离人间烟火。但事实并非如此。站在色季拉山垭口,朝与南迦巴瓦峰相反的另一个方向望去,我眺望到了最美丽也最生动的世俗生活图画,那就是大有欧洲乡村景象的鲁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