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旅游一路钟情:走出来的人生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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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雄山奇峰(3)

如同一篇冗长的文章中突然出现的华彩段落,横山的存在也让人充满了惊讶和意外。当地人的传说中,当年,当成都还是一方时常被洪水侵袭的低洼时,二郎神从汶川一带担土前往成都填水造陆。其中的一次劳作,他不小心从天上掉下了一些泥土。这些泥土从天堂降落到人间,于是就在平坦的成都平原上形成了方方正正的横山。

传说除了增添机趣,自然不足为凭。千百年来,横山就那么意外地出现在平原人的视野里,它让大平原这篇文章增添了一些生机,一些想象和美丽。它如同成都平原上一个巨大的观景台,将平原的富饶与祥和尽收眼底。

徐堰河和柏条河是两条不太宽阔却水量充沛的小河,这两脉清澈见底的流水一前一后绕着横山划过。从横山的制高点,也就是严君平先生后来的埋骨处信目四眺,河流远去,平原苍茫。台地之下,大片大片的油菜花忧郁而高贵地金黄着,此起彼伏的村庄像一座座浮在花海中的孤岛。奇特的是,与横山只有一沟之隔的平原上的泥土都是油黑的,而横山却是一色黄土。在一些没有耕种过的荒芜之处,半人高的野草生长得欣欣向荣。如果不是台地上典型的川西民居,如果不是横山下无边无际的成都平原的春天,恍然间,你会以为走进了苍凉的黄土高原。

从笔记之类的野史和民间的口耳相传中,我们可以打听到严君平先生离开成都前往横山后的生活。在那里,他筑起了几间草庐,他的草庐正对着徐徐流过的徐堰河。更远处,平原托起了无数的村庄和城镇。严君平隐居之地,当地人称为读书台。考察其历史,它是四川教育史上的一个可资纪念之处:众所周知,位于成都的文翁石室是西汉年间所建的学校,也是中国历史最悠久的学校。而读书台,它是可以和文翁石室相提并论的另一所古老学堂,其渊源则和严君平密切相关。当年,当严君平以大儒和经学大师的身份隐居横山后,横山一带的乡绅出资办了一所学校,这所学校就是读书台,严君平则是这所学校的主讲。从严君平所处的东汉到上个世纪60年代,读书台一直作为一个风雅而尚文的标记存在于横山,直到“文革”中期才被拆除。可以断言,横山读书台与文翁石室都是四川教育史上的闪光之处。不过,由于地理位置的原因,文翁石室声名远播,而读书台只余下了几把黄土和满目野草。

在读书台聆听严君平讲学的学生中,有一个后来闻名天下,那就是扬雄。作为西汉最杰出的哲学家、辞赋家和语言学家,扬雄天生口吃,却讷于言而敏于行。师从严君平的日子,他从这位大师身上汲取了他所能汲取到的营养。这个木讷的孩子,他的人生将从此一步步走出横山,走出郫县,走出成都,直到成为中国文化史上光照千秋的人物。

一个小小的横山,竟然有两位大师级的人物在此长久地生活过。他们就像今天的乡民一样,在同一方土地上呼吸山间的朝露,采撷田垄的野菜,感受松间的明月与桃李花开时的夕阳。这种漫不经心的日常生活中,横山的文化底蕴已经呼之欲出了。而作为成都平原上唯一的一块高地,横山的风景曾经打动过严君平和扬雄,也曾打动过无以计数的芸芸众生。

与严君平墓地和隐居遗址结伴的,是一座叫平乐寺的古庙。古庙始建于隋朝,父老相传,成都平原上的平乐寺有3处,即上平乐、中平乐和下平乐。上平乐即横山平乐寺,下平乐则是新都宝光寺,而中平乐已经无据可考。很长的时间里,横山平乐寺一直是川西坝子上的一座大寺,川西地区各寺庙的僧人出外云游,都得到这里领取度牒。明末四川遭逢千古未有的战乱,横山平乐寺被毁,尔后又几经兴废。而今,这是一座小有规模的寺庙,笔挺高大的楠木林立于寺内,昔年的遗迹隐隐可见。我们前往横山时恰值观音菩萨生日,四乡八里的善男信女接踵而来,不太大的寺庙及周围都是来来往往的人流。当宏大的法器响起,香烟就一阵接一阵地从楠木的缝隙间弥漫,渐渐洇入了略带寒意的春风。令人感动加感慨的是,人们在祈求善良美丽的观音菩萨的庇护并为她上香时,也没忘记与寺庙一墙之隔的严君平。在严君平长满蒿菜和松柏的陵墓前,一些还在燃烧的香烛告诉我们:乡人的记忆里,一代大儒以他的文化魅力和人格魅力,几乎赢得了和宗教相仿的力量。

在都市,春天的到来除了头顶越来越暖的日头,其他都寂静无声,横山的春天则充满了喧嚣和诱惑。该开的花都开了,该绿的树都绿了,大面积的油菜花和李花、桃花一道,把横山的春天布置得生动而质朴。空气中,久违了的泥土气息杂和着花香扑鼻而来。当年,严君平独自隐居于横山并以20年功力完成了他的伟大著作《老子指归》。那些读书写作的日子里,当春天来时,他也会感到心头有一只小手在轻轻地挠动吗?

梨花沟是横山上一处生长着数千株梨树的地方。暖暖的春阳中,梨树们纷纷从冬天的残梦中醒来,积蓄着力量含苞待放。横山一带种植梨树的习俗由来已久,据说在严君平隐居的旧址附近,也曾有大片的梨树林——不知植于何时的梨树林。只是,它们已经与往事一同老去。只有梨花沟,大众化的梨树年年都要开出洁白的梨花,结出硕大的果实,它们像是要以一种微妙的细节来证明,横山的黄土和平原的油土一样,都是最能滋养生命的苍凉后土。

严君平的《老子指归》是研究老子的众多著作中最重要的一部,它对后来的道家、道教和禅宗文化都曾产生过深远影响。联想到横山距离道教的发祥地青城山只有不到30公里,而严君平生前的影响即远播川内,难道严君平和道教的创始人张道陵之间就没有什么蛛丝马迹的关联吗?就像横山深处的春天总是布满了此起彼伏的花团一样,文化的河流肯定也是如此交错纵横。严君平的思想属于他,也属于我们,正如曾经感动过他的春天属于他,也属于我们一样。当历史和旧事都杳杳而去,这些文化和思想的传承依旧清晰可辨。

平乐寺庙会期间,严君平墓前的道路两旁摆设了不少临时摊贩。除了香烛,另外的商品是崭新的农具。下午,庙会的人大多散去了,梨花沟农民杨起贵在平乐寺烧了香,信步走到邻近的严君平墓前,也点燃了几支香烛,毕恭毕敬地作了几个揖。也许,这个粗通文墨的农民不知道《老子指归》,对严君平在文化上的影响也不甚了了。他只是以一个后人和农民的淳朴,对声名远播的先贤表达一份敬意。

墓地前的一个农具摊上,烧完香的杨起贵细心地选择了两把镰刀和一把锄头。他知道,春意已深,横山的春耕时节即将来临。夕阳西下时,杨起贵扛着锄头走向平原深处的家。他的身后,横山像一艘巨大的船,它正在驶向一个生意盎然的春天。

盘旋在云端的隐秘通道

我踏上了山中落叶缤纷的小径

我渐渐看不清了,然后我完全消失

而群峰之上正是夏天

——W.S.默温

倘若说逶迤连绵的群峰是一首气势磅礴的长诗,那么深藏于群峰之间的垭口,或者说山口,就是深入诗篇的诗眼。按《辞海》解释,“垭”的意思是“两山间的狭窄地方”;“山口”则是“高大山脊的鞍状坳口,常为高山大岭的交通孔道”。有过乘坐飞机从四川进入西藏的人也许还记得,从飞机上鸟瞰,除了能看到白雪皑皑的奇险高峰外,在这片号称世界屋脊的大高原上,山与山的缝合处,往往有一条条细若游丝的崎岖之路。这就是垭口,世界上最壮观也最难以抵达和亲近的青藏高原的垭口。

通常,一个垭口意味着两条河流的分水,两列山脉的相交。连绵起伏的群山如同无休无止的屏障,它们阻断了由内地通往西藏的路途,而这些天然垭口的出现,往往形成了由此及彼独一无二的交通要道。因此,这些垭口既是行路的天险,也是景色绝美的天堂。它们宛如草蛇灰线,成为自然地理和人文地理上最重要的走廊、阶梯和隐秘通道。

觉巴山:看不见风景的险峰

熟悉川藏路的人都知道,这条路虽然号称天险,但真正最危险的地方其实只有几处,比如所谓的通麦天险、排龙天险和怒江天险。与这几处名声在外的天险相比,另一处天险却没有太高的知名度,只有身临其境的人,才知道这个没有名气的天险与其他几个声名显赫的天险一样,同样让人望而生畏。

从竹卡到左贡县城,路线只有100多公里,就是这100多公里,成了川藏线上众多司机谈虎色变的天险,其主要原因,就在于其间横亘着觉巴山。翻越觉巴山,成为川藏线的一个重点和难点。

竹卡是位于澜沧江畔的一座小镇,以它为中轴,在澜沧江东西两岸,对称地分布着两座山峰,那就是拉乌山和觉巴山。作为他念他翁山脉的组成部分,这两座东西对称的山峰和夹在它们中间的澜沧江,形成了一个巨大的“V”字。坐落在江畔的竹卡海拔为2600米,与拉乌山垭口相比,高差近1800米;与觉巴山垭口相比,高差近1300米——也就是说,觉巴山垭口比拉乌山垭口略低。那些从成都往拉萨方向而去的旅行者,常常会因拉乌山地势平缓,很容易就一掠而过,从而会对与之相邻的、却比它稍低的觉巴山产生轻敌念头。殊不知,山不在高,觉巴山垭口虽然低于拉乌山垭口,但其险峻,却远非温和的拉乌山可比。从某种意义上讲,翻越拉乌山只是为了翻越觉巴山而进行的一次预热和演习,真正的艰难,不在拉乌山,而在觉巴山。

位于江畔的竹卡,基本可以算做是觉巴山的山脚,急流滚滚的澜沧江千百年来的深深下切,使得江岸往往壁立千仞,一派荒凉与坚硬。随着公路的峰回路转,大地在向着天空的方向急速抬升。翻越觉巴山垭口的路,其险在于以下几点:其一,不少地段的路面都是紧靠山体硬生生开凿出来的,不用问,这样的路面不可能有多宽;其二,不但公路极窄,而且路中间堆满了铺路用的沙土,往来的车辆必须从沙土堆上碾过去,否则就只能掉下悬崖;其三,急弯特多,坐在车上,感觉汽车好像在不停地画圆圈;其四,由于缺少植被,时常会有松动的岩石从头顶掉下来。这几个特点决定了翻越觉巴山垭口的公路必须呈之字形。因此,当你站在觉巴山高处,你会发现与业拉山垭口几乎面容相同的72道拐。

由于行路艰难,觉巴山的限速是时速10公里——这种速度下,汽车像一只甲壳虫,顺着公路这条云端里荡来荡去的丝线在小心地爬行。就在通往垭口的路上,不时仍可远远地看见澜沧江,只是,此时的澜沧江因为距离远而变得细若游丝。不过,即便隔了这么远的距离,耳边似乎仍有急浪过滩时发出的轰鸣在回响。站在觉巴山垭口回望,来时的川藏线和澜沧江像一对饱含深情却羞于表白的情人,如影随形而又保持必要的距离。

与川藏线经过的绝大多数大山相比,觉巴山虽然不算高,但其荒凉却出人意料。失去植被覆盖的山岩要么灰褐如铁,要么黄赤如砂,夹在山谷中的澜沧江,则略呈浅红色。那是一种由来已久的荒凉和干燥,让人心里生出一种莫名的寒意与畏惧。只有山峰之间偶尔出现的一两个小型的台地,上面才会生长出一些不知名的植物,算是给荒凉的觉巴山一缕聊胜于无的安慰。

抵达觉巴山垭口,朝着拉萨的方向,就是急转直下的下山路。随着海拔的迅速下降,原本呈现一派威严之灰的觉巴山,开始有了更多的绿色。随着山间一排排小块梯田的出现,一个叫做登巴的小村庄出现在了觉巴山的千山万壑之间。这是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村庄,仅有的几排房子,一所小学校和一座小寺庙,构成了这个村庄的全部。尽管从村头到村尾还走不了两分钟,但对觉巴山这样荒凉的边地来说,登巴村的出现无疑给那些终日穿行在山与山之间、垭口与垭口之间的旅人,带来了一丝温暖和人气。因此,如果说觉巴山垭口是一座看不见风景的险峰,也并不完全确切,因为,登巴村就是觉巴山中唯一动人的风景。

东达山:川藏线的最高处

作为世界上平均海拔最高的公路,2000多公里的川藏线(南线2149公里,北线2412公里)像一条固执的长龙,曲折而又顽强地蜿蜒前行。由于穿越了中国地理的第二级阶梯和第三级阶梯,川藏线一路所经行的地域,大多是气候严寒、海拔高峻之地。其中,川藏线翻越的5000米级的大山垭口,就多达14座,而东达山垭口,以其5100米的高度,成为千里川藏线的制高点。需要特别加以说明的是,如果以众多垭口之上的标高而言,东达山垭口的标高为5008米,米拉山垭口的标高为5013米,东达山似乎只能屈居亚军。但近年来的多次实地测量表明,东达山垭口的高度事实上足有5100米。这一高度,已经接近了珠峰大本营。因而,常年笼罩在风雪之中的东达山垭口,它既是川藏线的制高点,也是世界公路家族中最高的垭口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