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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校园青春如谜(4)

我在原地愣住几秒,方才走上前去拍拍他的肩膀,喊:“嘿!”羊男回过头,笑道:“我还是没听你的话,走得太快了。”他边说边站起来,跟我一起朝江边走去。一路上,我听他讲暑假的企业实习经历,听他讲最近阅读的书籍,听他讲同班同学辛苦的考研备考生活。当他讲到毕业以后的打算时,我问:“毕业后还会留在这里吗?”他不假思索地告诉我他学习的专业在这座城市根本找不到合适的工作,短暂停顿后又补充道:“其实我挺喜欢这里的……是省会城市,房价在全国也不算高。”我想:这算不算一个安慰呢?就像樱桃小丸子兴高采烈地和朋友一起去买彩券,最后只得到一个口香糖的那种安慰。

待我们抵达江边时,随处可见来此观看烟花的人。羊男带我绕过人墙,走到离江仅仅几步之遥的岸边。来这儿的人同样不少,比如在我们左前方,江水随时会沾湿鞋子的地方有一对情侣;在我们右前方,则是三口之家。我们找到两块大岩石,决定坐下。我拿出报纸,分一张给羊男。看着他略带惊讶的表情,一种莫名的骄傲从我心底升起。离烟花燃放还剩十几分钟,羊男问我要不要喝东西,要的话他上去买。这时我从包里拿出两盒绿茶,递一盒给他。这回羊男看我的表情更惊讶了,我心底的骄傲又增加一分。羊男手里摇晃着盒装饮料,脸上的笑在河岸边的夜幕下显得模糊而暧昧。不知不觉中,话题转到他近日和现任女友吵架上。我聆听着,还时不时打断他,给出自以为是的糟糕建议。“我发现人一旦和初恋分手,就很难恢复到初恋以前的单身状态。某些东西确确实实地发生了改变。人变得迫不及待地希望找到下一段感情,填补空白也好打发无聊也好,总之很难再重新一个人生活。”我猛然冒出这么一个文不太对题的结论,见羊男点头,不知他是不是联想到自己。

江中央一条狭长的洲上传来被江风吹得七零八落的广播声。我猜,大概是宣布烟花表演开始。我扭头望了羊男一眼,他正不发一语地凝视江面之上的深蓝夜空。我不得不承认,羊男这个位置选得很好,因为烟花马上将从我们的正前方直蹿云霄,在我们眼底绽放出一片夺目的璀璨。果然,紧接着绚烂烟花簌簌升空,欲与星月争辉。满天恣意流窜的火光照亮了江边游人的面孔,还有那些与烟花同样质地的爱情。烟花于我并不新鲜,我在不同的场合、不同的文字里向不同的受众描述过多次,多到我几乎早已找不出一个新词来定义它的美丽与哀愁、永恒与短暂。

在周遭响起一片惊叹之时,羊男抱怨天幕中迟迟未出现高潮。话音刚落不久,江水涨潮。不知是不是洲上飞蹿上天的烟花惊动了沉睡的水神,江水一波波涌上岸,迫使先前站在我们前面的人纷纷撤离。我问羊男:“水不会涨到我们这儿来吧?”他回答:“不会。”我接着笑说:“那么以后回忆起今晚,应该会想到涨潮才是整场烟花表演的高潮。”他也笑,说:“是啊。”而我们都没预料到的是,当晚高潮迭起。通常十五分钟结束的烟花表演不知因何延长到半小时。表演中途,一场大雨倾盆而下。等我从背包里拿出伞撑开时,我的背已湿透了。很多人空手而来,瞬间被淋成落汤鸡,好不狼狈,顾不上仍在继续升空的烟花,四处寻找避雨之处。我把伞伸到羊男那边。他说雨是从我身后飘来的,边说边从我手里接过伞,撑在我们头顶。

周围的人散去不少,潮水仍奔涌不止,雨势一会儿大一会儿小,而大朵大朵的烟花在我们眼前、在我们头顶盛开又破灭、升起又陨落。我和羊男坐在岸边相距很近的两块岩石上,共同撑起一把雨伞。伞是淡粉色的,在漆黑的夜里也不那么容易被湮没。那个场景中的我们像极了一座孤岛上相依为命看浮世起落的终身伴侣。

远处又传来那个模糊断续的男中音,宣布烟花表演结束。雨突然再次大起来。与现场大多数手忙脚乱的人不同,有羊男撑伞,我一点也不慌张、不焦虑,尽管湿衣服紧贴脊背,头发也湿得滴水。在我送羊男去公交车站的路上,雨停停落落好几回。雨下得最大的时刻,街上所有人都冲向沿街店铺的屋檐下躲避。整条灯火辉煌的步行街上只有羊男和我冒雨前行——我有意张望了一下前后左右,除了我们真是再无他人。伞不大,我和羊男靠得很近,在两侧避雨的众人注视下不急不慢地走过一段不长不短的路。在公交车站,羊男要搭的公交车久久不来,以致他怀疑自己弄错了方向,于是带着我在雨中飞奔到马路对面的车站等待。雨很大,车很多,交通很拥挤,但因为羊男在身旁,奔跑的时候我一点也不害怕、不胆怯。

后来回到家的我收到羊男的短信,短信内容是这样的:学校这儿没下雨,瞬间觉得这座城市好大。

{纯白少年}

我那完全称得上“顽疾”的感冒究竟是陪小透看烟花的那夜染上的,还是与你雨夜分别后就像一个定时炸弹那样埋于我体内了呢?让我不得不以一个个关于你的深深浅浅的梦境来打发卧床的时光,编造一个个奇情故事,并渴望你能穿越重重迷雾与障碍,在故事的终点接到我。

羊男,严格来讲,我们都过了能冠以“少年”之名的年纪。但在我那早熟的敏感、晚熟的心智看来,你就是一个长风而立的白衣少年,言笑晏晏地立于我柔软的心田之上,满足我的青涩幻想。羊男,你记不记得曾接过我的一个莫名其妙的电话?电话通了却没人讲话,只有乐声与喧哗。

我现在告诉你吧,那天我在自己最喜爱的歌手的演唱会现场。我不想说话,只想让你完整地听完那首我十分钟爱的歌,只想让你听到最后一句歌词:我不忍心再欺哄,但愿你听得懂。

雪原

文/辜妤洁

辜妤洁

水瓶女。四川师范大学在读,生于1990年2月。阴晴不定,间歇性自暴自弃患者。不奢望你容忍我的坏脾气,只希望你能坐下来安静地听我讲故事,白天黑夜,无休无止。有点迷糊有点任性有点漫不经心,一直一直做梦的鱼星人。

作品常见于《萌芽》《美文》《课堂内外》等杂志。已出版《风筝有风,海豚有海》《致樱花树先生》等作品。曾获第十二、十五届全国新概念作文大赛二等奖,第一届超级明星文学新人选拔赛全国十强。

我也想被一个人温柔地守护。

我也想被一个人长久地喜欢。

我也想你就是那一个人。

◇◇◇ 雪原 ◇◇◇

艾樱的梦只做到一半,被车厢剧烈的颠簸惊醒过来。朦胧中似乎听到“砰”的一声闷响,紧跟着自己的右脚趾传来剧痛。

什么情况?

艾樱睁开眼时,只看到她脚边骨碌碌滚过一个蓝色保龄球的影子。车厢内的电压不稳,灯光明明灭灭闪了好几下,车身还在晃动,混乱到搞不清楚状况。艾樱条件反射抓住旁边的物体稳住身体。脚趾传来的剧烈疼痛感让艾樱额上不停冒汗,广播里报告的内容也未听清,随之手上的力度加重几分。当时的她并未察觉,自己的右手正抓着的是旁人的手臂。痛!艾樱的脸皱成乱糟糟的一团。

过了一会儿,电车终于停下来了。

“对不起对不起,你没事吧?”在颠簸中袋子不慎掉落在地的那位旅客看着面色苍白的艾樱,一直鞠躬道歉,被吓得不轻。

“没事。”艾樱疼得说不出话来,冲他摆了摆手。

“现在是临时停车,等下一站到了还是带你女朋友去医院检查下吧。”

女朋友?艾樱抬头,顺着那位旅客的目光看过去,停顿在她旁边的男生身上,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正紧紧抓着他的胳膊。被误解了,艾樱迅速放开手后脸红起来,又小声说了一句:“抱歉。”

是“又”,因为之前上车时迷迷糊糊地撞到过他一次。

“没事吧?”他也看着自己,声音有些低,却很温和。

不过艾樱从他的目光里并未发现几分关切的成分。

“脚,你试试看能不能动。”

好像还可以,艾樱脱下鞋后发现只是有些红肿,应该并无大碍,疼痛也已过去大半,于是摇摇头,一再对那位担心过度的旅客解释自己没事,对方这才离开。

电车重新启动。

“刚刚怎么了?”艾樱困意全无,揉了揉脚,慢吞吞地穿好袜子,之前因为脚痛,没注意听广播。

“一群山羊闯过运行线,广播里说给大家造成困扰很抱歉。”

“哦。”艾樱点点头,然后又迅速抬起头来,惊愕地看着男生,“山羊?市区里面怎么会出现山羊?”

“这是到横垣的车。”

“等一下。”

艾樱这才抬起头去看电车上方的指示线路,从矢野到横垣。晚上接到朋友雅子的电话后迷迷糊糊从家里跑出来,竟然坐上方向完全相反的电车也未察觉。指示灯跳在牧野站,离终点站只剩下三站,居然迷迷糊糊睡去两个小时。

平安夜的生日party赶不上了。算了,那样热闹的气氛并不合适现在的自己吧。想到这里竟松了口气。艾樱重新坐回座位,伸出双手在玻璃窗上框出一小片范围,伸长脖子去看。横垣是乡间,车窗外熟悉的都市建筑果然早已不见,一望无际的农田被白雪覆盖,寂寞的电线杆在夜晚依旧突兀,借着那些一闪而过的光线,依稀能看到远一点的地方农舍的轮廓,还有远山。

“你也坐错方向了吗?”漫不经心地询问。

艾樱回头,和男生的视线撞到一起。清晰分明的轮廓里,下巴到脖颈宛如漫画里勾勒出的动人线条。黑色的头发浓密柔软,少年的脸上没有表情,额前的短发搭下来,打出一小片阴影,睫毛很长,目光很冷。身上套着一件黑色外套,里面是深蓝色的V领毛衣,一条深棕色的皮绳露出一截,隐约能看到末端是一条鱼形吊坠。整个人散发出冷冽的气息,看起来有些不良——但漆黑的瞳仁宛若孩童,似乎从未说过谎地澄澈。

大雪在车窗外簌簌落下,一些贴在玻璃上缓慢融化,生起白茫茫的一片雾气,墨色的车窗倒影里,男生的侧脸安静而淡然。

不能更清晰地分辨出“也”字的含义。艾樱心里一暖,点了点头。

◇◇◇ 大笨蛋 ◇◇◇

横垣的车站空荡荡的,原本零点还有的最后一趟回城的车因为大雪的缘故停站。大厅已经关门,门卫室还亮着一盏灯。艾樱习惯性地摸了摸肩膀,顿时才惊觉过来,吓得全身冒出冷汗,包忘在电车上了。

在站台上徘徊时,又看到之前那个男生。想起他和自己一样坐错方向,艾樱几乎怀抱着遇到亲人的激动心情走过去。

“最后一趟车已经停了。”她说。

“嗯。”

过了好几秒才得到这样简简单单的一个字,从鼻腔里轻轻发出来,不轻不重地落在艾樱心上,原本饱满的想要诉苦的心情就这样被堵住,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了。两个人静静地杵在那里好一会儿。不能达成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共识,艾樱向他借电话时说实话也并未抱多大期待,不过对方还算爽快地把手机递了过来。

雅子的电话打通没人接,大概party还未结束。不抱期待地拨通了家里的电话,响了好几次,果然没人接。爸爸妈妈谁都没有回家。

在完全陌生的地方,没有手机,也掉了包,天还下着大雪……艾樱顿了顿,还是按下了那个熟悉的号码,这次很快被接起来。在悲哀无助的此刻,艾樱突然感动得想哭。可惜一秒之后,她的感动和希望便再次被击碎了。

“喂。”电话那头传来的是女生的声音,周围很吵。

艾樱咬着唇说不出话。

“喂?”那边又问一遍,然后有风声灌进来,艾樱听到智的声音。“我的电话?”他问。“嗯,陌生号码,那边也没说话……”

“啪。”在智接过手机之前,艾樱慌忙挂断。

大笨蛋!早该料到了啊。

艾樱悻悻地把手机递回给主人。大概是她的样子太过落寞,男生终于主动问她:“你打算怎么办?”

“不知道。”艾樱一副心灰意冷的表情,站在这里等一晚或者哭一晚,即使到了白天她也完全没辙。包丢了,她现在连回去的车票都买不起。

雪越下越大,脚上的伤又开始疼得厉害,艾樱靠着墙站不直腰。男生望了她一眼,然后径直去了门卫室的窗口。艾樱听到他在问“附近有没有旅店”,声音粗犷的大叔回答:“附近的旅店在重装,另一家距离这里半个小时的路程。”

“走吧。”男生折回来时说。面对艾樱疑惑的目光,他面无表情地接着说,“我送你去旅店……脚没问题吧?”

“脚是没有问题……可是……”她没有钱。

“那就走。”

只好笨手笨脚地跟上去。

在深夜的乡间行走并不是浪漫的事,即使天空飘着雪。树木很少,山很远,路灯相距很长,雪积了很深,越往前走越艰难。两人保持着两三步的距离,一前一后“咯吱——咯吱——”地踩着雪向前走。深夜里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还和完全陌生的男生走在一起,实在太奇怪。

“你为什么坐错方向?”

沉默的黑夜让艾樱害怕,想了半天才找出话题,对方却没回答。她心上一凛,急忙转身去求证他还在,结果不小心踩空,受伤的脚一扭,身体就失去了重心,被男生眼疾手快地接住。那一刻距离好近,艾樱闻到他身上的味道,说不出具体是哪一种,像蓝天的感觉?总之很好闻。她悬起来的心又落回去。在对方的帮助下才稳住身体重新站好,她红着脸又道了一次歉。

之后几乎被男生搀扶着才走到旅店。在前台付了账,上楼前艾樱非常踟蹰——房间只开了一间,虽然对方付钱,但毕竟是第一次见面的男女生。

事实证明她又多虑了。送她到房间后,男生把钥匙递过来,转身就要离开。

“我要走回去。”他望了望外面的天空。

不知道为什么,在那一刻,艾樱感受到了浓浓的悲伤。

“你没必要为了我……”艾樱红着脸往下说,“钱不够的话一起住一晚……也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