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克兰南极考察站
这是一段惊喜不断的旅程。风光美得摄人心魄,大自然却以那样宁静平和的方式呈现在我们眼前。
今天早上,当我们的橡皮艇加速冲向彼得曼岛时,我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一个兴冲冲的小男生。这个岛上住着很多巴布亚企鹅。驻扎此地的科学家们,已经围绕着被积雪半掩的一间红色小屋,将帐篷搭了起来。
我们的出现引起了附近两头象海豹的注意。“游隼水手号”的小艇们避开了其中一头象海豹好奇的探究。要知道它们可是鼎鼎有名的“南极鲨鱼”,会吃鸟儿和其他种类的海豹。
下午,“游隼水手号”继续向南航行,在沃尔纳德斯基考察站(Vernadsky Reasearch Station,即乌克兰南极考察站)附近下了锚。这个考察站是由乌克兰的科学家和工程师们管理的。考察站工作人员愿意尽地主之谊,邀请我们对他们的科考工作进行一番实地体验。于是,我们分成两组,在站里参观了一个小时。最后,在考察站的“游隼水手号”酒吧里,宾主一道品尝着伏特加酒,分享各自的逸闻趣事,相谈甚欢。
返回“游隼水手号”的途中,我们意外地看到,在一块厚厚的海冰上,聚集着整整17头海豹,而其中一头海豹旁边的浮冰上,还有更多的巴布亚企鹅以及阿德利企鹅(Ad elie penguin)。我们的旅程几近尾声。所有救生艇都已运上考察船固定好,今晚我们就要穿过德雷克海峡(Drake Passag e)返回乌斯怀亚。
再见,帕米尔号!
“帕米尔号”于1905年建造于德国汉堡(Hamburg),是一艘对于新西兰和合恩角的海事历史都具有特殊意义的帆船。船壳为钢铁所造,具有4根桅杆,其桅杆特征显著,使其区别于任何一艘其他帆船。“帕米尔号”有近100米长,净重2796吨。她共出海32次,航行覆盖面积达3344平方公里。
1941年,“帕米尔号”挂着芬兰(Finland)国旗远航,在惠灵顿港口停泊时,被新西兰政府捕获,成为战利品,受到新西兰汽船公司(New Zealand Steamship Company)的精心打理。在接下来的7年里,这艘船多次往返于美国、加拿大及欧洲各港口。但是,随着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的经济日益萧条,对一艘如此规模的深海帆船的运行及保养耗费的成本变成了沉重的包袱,因此新西兰摆出一个友好的姿态,将其正式返还给芬兰政府。很快,“帕米尔号”就离开了新西兰,最后一次从这里驶往欧洲。
我是在世界尽头等待你的信天翁,我是水手们那被遗忘的灵魂,他们来自每一片海洋,绕过了合恩角。但水手们并没有消失在狂暴的浪涛里,今天,从南极风卷起的最后一道波谷中,他们鼓起我的双翅,飞向永恒。
——诗人萨拉·比亚尔以此诗描绘位于合恩角的信天翁纪念碑
合恩角,一个“超自然的地方”,众所周知的世界上最为变幻莫测的水域之一。
“帕米尔号”在惠灵顿被俘虏之前,弗纳·比约肯船长曾是船上的舵手,1949年,在芬兰的他受到邀请,再次为“帕米尔号”掌舵,将她送归故里。当时还挑选了3名甲板水手上船工作,莫里·亨德森就是其中之一。莫里曾在当地海岸边从事船运及驾驶拖船的工作,积累了丰富的海事经验。莫里说,这艘壮观的帆船返乡是一件意义重大的事,自己能被选中送她一程,备感荣幸。
“帕米尔号”先是航行到澳大利亚的阿德莱德,然后从维多利亚港出发,朝着合恩角驶去。离开澳大利亚128天后,帆船在英格兰的法尔茅斯下锚停靠,她是最后一艘绕过合恩角的商用帆船。8年后,1957年9月21日,在亚述尔群岛西南1000多公里的洋面上,“帕米尔号”遭遇了狂暴的飓风,不幸沉没了。80名水手遇难,其中包括52名学员。
会把“帕米尔号”的故事写进日记,我事前并没有料到,只是这个故事太令人唏嘘了。莫里·亨德森是我在“游隼水手号”上的同舱“室友”,他和大部分水手一样,讲起故事来非常深沉。他对我讲述了自己在“帕米尔号”上的最后一次航行。我将记得的一些原话记录在此。莫里说:
“帕米尔号”在取道合恩角去往英格兰的路途中,经历了非常剧烈的风暴;
突然西南方向一声巨响:船的尾桅下帆被吹裂了;
在磷光点点的浩瀚海面上,“帕米尔号”周身裹着积雪,一头冲进了夜色之中;
尽管我们在海上航行的时间非常长,但船员们之间相处十分和谐,大家都很幽默,而且情绪十分高涨……
莫里的故事提醒了我,如果碰上了坏运气,海上航行有可能是非常残酷的。可是,当离开南极半岛平静的海面,要经由德雷克海峡返回的时候,我们这些自以为算是“初级水手”的探险客,仍希望能在通过海峡时见识一下大海狂暴的一面。但最终事与愿违。没能见识飓风肆虐和海浪滔天的场面,我们带着一丝遗憾,穿越了平静无风的灰色峡谷水域,南极随之滑落到了地平线以下,消失在我们的视线之外。
这是在海上的最后一天,30节的风速在海面掀起不间断的5米海浪。这么大的浪一波接着一波,大家必须想办法“抗晕”才行,否则会吐得吃不消。我的方法和大多数人差不多——稍微吃一点东西,然后不停地打盹儿,在探视大海风光之前抓牢一个东西。看着大海,我的脑海里就开始不由自主地回想刚刚过去的17天旅程。今天波浪翻涌的大海让我有了充足的时间来完成最后几篇日记,顺便再检查一下我那30卷已经曝光的胶卷是不是收拾稳妥了。
“船长的晚餐”(Captain"s Dinner)简直可以和电影《芭贝特的盛宴》里的晚宴媲美!精致的菜式由俄罗斯大厨和女侍者一道道地呈上来,美味的晚餐,轻松的告别演讲,到处都是欢声笑语。最后大家来到酒吧饮酒聊天,我们彼此许诺保持联络。时间不知不觉地过去了,我们开始互道“晚安”,因为很快我们就要到达乌斯怀亚,那时候就该说“早上好”了。
经历了4个星期的海上之旅,逐一拜访了遥远的南极半岛和附近的南大西洋众岛屿之后,现在我已经返回新西兰,回到了位于惠灵顿的家中,开始集中精力梳理旅程当中的记忆。那一片让人震撼和叹为观止的静穆天地,让我欲罢不能,忍不住想要再次探访。
浏览着旅途当中拍摄的300来张照片,我仿佛又被带回到了那里,雕刻般的冰川和积雪,其中出没着形形色色的野生动物。山峰看上去优美磅礴,实际上粗粝而险峻,暗藏着危机。那是一片荒凉崎岖而且极度寒冷的大地,在早期的探险家和科研工作者笔下,这里是一片荒无人烟的蛮荒大陆,毫无生趣可言。可是,现代科技打造的舒适条件令今天的生态旅游者们既能够尽情享受南极探险的奇妙旅程,也免去了天寒地冻之苦。
和所有的旅行一样,这一次也难免要进入尾声。但是,也许不会!
现在,在家中的工作室里,我坐在撒满照片和草草写就的日记备忘录的地板上,思索着怎样整理和编排这些资料,才能将我的旅行见闻最好地呈现出来。我的思绪回到出发的那一天,那时“游隼水手号”正从乌斯怀亚港起航。正是从那一天开始,我决定要用日记和照片共同记录这一路的见闻,并且开始全身心地投入到这项工作中去的。
驶向联邦湾
这是个精彩的城市,四处走走吧!
时间一星期一星期地过去了。我仔细思考着接下来的旅行计划,再次返回南大洋是其中重点考虑的方案——非去不可!“世界遗产探险旅游”和“探险旅行”公司共同组织了一场名为“踏着道格拉斯·莫森(D ouglas Mawson)爵士的足迹”的旅游营销之夜,我参加了之后决心更坚定了。现在我全身心都惦记着这次新的探险,为了上一次的南极探险,我已经花光了积蓄,所以现在我要开始勤奋工作、开拓生意,好赚够钱去旅游。合约也签好了,保证金也付了。12月初,我终于从达尼丁(Dunedin)的奥塔哥港(P ort Otago)动身了。我想要做的类似“南极艺术行札”的书籍渐渐有了雏形。具体来说,就是把日记、参观过的地点、每一处的自然环境、旅行体验、相关历史,还有拍摄的照片,统统整合成一本书的样子。我自己动手排版设计,做出了一份“行程1”的大致草稿。在沿着路线二,即“来自南极的朝圣:文化遗产探险之旅”这条路线旅行的过程中,本书得到了进一步的补充。这次的旅程从奥塔哥港开始,最终目的地是南极的联邦湾。
“肆虐的狂风,并且常常是飓风,刮了整整一星期,雪花纷飞。我离临时营地只有2.4公里的距离了。在补给站没有任何生命活动的迹象。可是当我朝远处看,想找到一点人员活动的蛛丝马迹时,却在西北方的地平线上看到一个小点儿,那应该是一艘已经驶往远方的船——肯定是‘极光号’(Aurora)。我的希望顿时泡了汤。”
[节选自道格拉斯·莫森的《暴风之乡》(Home of the Blizzard),卷1,1915年写于费城(Philadelphi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