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教材教辅中国电影百年(1977-2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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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短暂的繁华(1)

1980年《神秘的大佛》舆论风波

“神秘大佛”脚下的商业萌芽由张华勋导演、北影厂1980年摄制的《神秘的大佛》所显现的商业娱乐意识在当时绝对有“敢为天下先”的意思。从《神秘的大佛》到1983年的《武当》、《武林志》,尽管观众欢迎这种影片,但这种势头没有受到应有的鼓励,当时的理论界、评论界并未给予充分重视。中国电影在80年代初好不容易出现的一点商业意识在萌芽状态中就被压制了。

对于今天在产业化道路上摸索和商业化道路上前进的中国电影来说,二十多年前的一场风波或许仍有反思和自省的价值。

并不遥远的中国商业电影动因是“保护古迹“影片在还未公映时就有声音批评这部影片是“艺术上的堕落”,甚至有点要“上纲上线”的意思,我当时感觉压力简直太大了,甚至觉得透不过气来。影片创作的动因其实很单纯,并没有想那么多,想表达的是“文革”中很多珍贵的文化艺术遗产和文物古迹都被看作是“封资修”而遭到销毁和破坏,四川乐山大佛也险遭被炸的危险,面对这场劫难有良知的人都会痛心疾首的,“人民创造文化并保护文化古迹”这是最初的动因。

我是四川人,对乐山大佛比较熟悉,当时我在上影厂完成电影剧本《这不是传说》的修改(影片拍成后更名为《白莲花》),我提出自己想拍片的设想得到朋友们的热情支持,于是编剧组一行四人到乐山和峨眉山考察。听到海通和尚为保护佛财自挖双眼的故事,我们把这个感人肺腑的故事移植到《神秘的大佛》中,而“双目可挖,佛财难得”的誓语与“河山永存,民众之功”的主题也在影片中被强调,以表达人们对保护大佛的意愿和决心。而“盗墓”和“护宝”也就构成了影片情节的主线,当然,艺术的真实并非即是历史上的真实。但说来也巧,影片完成之后,有两位观众写信给我,一位说影片里的“海能法师”很像他父亲;另一位则说故事表现的内容很像他的大伯为保护古迹的悲惨生活遭遇。

当时有人批评我们生编硬造,显然是不理解我们创作的想法。

被批“瞎编硬凑”影片完成后北京市不少单位借去放映,我也带着影片到四川成都、乐山答谢映出了二十多场,当时各界人士,包括文艺界的同志们对影片的反映却是“内容是积极向上具有现实意义的,在表现形式上作了新的探索,值得肯定”。我很清楚影片是有缺点的,但却有人持续不断地给“大佛”戴了不少帽子,声称影片“用瞎编硬凑的离奇情节瞒哄观众,用庸俗的形象和噱头败坏人们的胃口”等等。后来问题严重化了,在这些舆论面前,中影公司把正在印制的拷贝突然中断,许多人认为这部影片不能上映了。

上座率空前令我欣慰的是观众的态度,影片成本虽然只不过十几万元人民币,受到种种责难和限制,仍然发行了近三百个拷贝,上座率之高是空前的。影片放映之后,我收到来自全国各地观众的几百封信件,有的信写得十分感人,至今我仍然珍藏着这些来信。1985年我随中国电影代表团访问欧洲,不少城市也正在上映《神秘的大佛》,观众的反应同国内一样强烈,而这部影片也把这尊千年乐山大佛推向了全国、全世界,也推动了乐山旅游业的发展。

刘晓庆挑战不同角色这部影片按照现在的说法应该算是“明星阵容”了,刘晓庆作为当时深受观众喜爱的青年演员,扮演梦婕这个和以前完全不同的角色,除了在表演上精心琢磨外,还在武术打斗上刻苦磨炼。长鞭是梦婕的特用武器,为了掌握要领,刘晓庆自己做了一条鞭子,经常带在身边,一有工夫就抽出鞭子甩打几下,甚至眼睛被踢伤都不耽误拍戏,也正是这期间,她正式从四川调到北影。葛存壮饰演的大反派“沙舵爷”也很精彩,尤其是最后他罪有应得被飞刀扎死的镜头需要一个连续不间断的镜头拍摄,这一点给化装和道具出了难题,我们就用一个手控式埋在头发里的“血包”造出被飞刀刺中头部血顺势而下的不切换的镜头。我们还自创了很多打斗器械,并设置了两个“怪面人”,灵感来自川剧中的“变脸”。

尝试我们自己的武术打斗其实我们尝试的武术打斗不同于香港电影中的武打功夫,与现在的《英雄》、《天地英雄》、《十面埋伏》这些影片也不同,那些武术打斗是包含在民间传奇色彩和惊险悬疑的气氛当中的,是一种实战性的斗争而非展示。就因为拍完《神秘的大佛》和《武林志》后受到不同方面的压力,以至后来不敢再接触这类题材,后来金庸先生曾三次打电话希望我参与《书剑恩仇录》的拍摄,我拒绝了。那时有位观众对我说,“如果遭禁演,我们会像‘海能法师’保卫大佛一样保卫这部影片。”25年了,在娱乐商业风潮如此猛烈的今天应该是时候给《神秘的大佛》一个公正的评价了。

1980年第一部科幻故事片《珊瑚岛上的死光》“珊瑚岛”:科幻的灵光乍现1977年,科幻经典之作《星球大战》在全球上映时,掀起了世界范围内的科幻片高潮。受到这种风潮的带动,刚刚改革开放的中国也尝试了科幻电影的创作。作为国内首部科幻电影,《珊瑚岛上的死光》在科学幻想的奇特性和电影制作技术上存在缺憾,但是那一束射向海面的红色激光,正是新时期中国电影对于这种新的类型电影灵光乍现的短暂尝试。

怀念那两个反派配角以现在的眼光看,《珊瑚岛上的死光》(以下简称《死光》)不是一部优秀的影片,冷战思维、粗糙的制作、混乱的逻辑……这么说实在有点站着说话不腰疼,1980年能让观众见识到“先进”的科学仪器、声光色俱全的舞会场面、汽车追逐、私人飞机、记者招待会、蘑菇云的电影基本没有,那“过去的,恰恰成为美好的记忆”了。

还有一个类似的电影剧本,叫《通向零公里》,似乎没有成片,也是在讲华裔科学家历尽万难回国的故事。其中几句台词——科学家问中国特派员:“你能给我多少?”中国特派员说:“960万。”科学家嘲讽地说:“美元?卢布?”中国特派员说:“不,平方公里。”然后科学家的眼泪就涌了出来。实在很酷。

小说《死光》是典型的和尚戏,和京剧《三岔口》似的,一个女角没有,拍成电影后加了个女主人公,赵梦娜,作用十分明显,起到了《红色娘子军》中洪常青和《少林寺》中无瑕姑娘的作用;事实上,当时的广播剧《死光》为了在声音上使角色有所区分,甚至把男主人公陈天虹的性别变成了女的,好在这个名字男女通用——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两个配角,扮演马莱歇斯的邱岳峰和扮演沙布洛夫的庞万灵。

邱岳峰是一位优秀的配音演员,有一个朋友听到他为《简·爱》中罗切斯特配音的“简,你不聪明,我也不漂亮,幸亏我们还诚实,否则什么都完了”时甚至流出眼泪;而《追捕》中堂塔医生阴险的声音,“杜秋,一直朝前走,你就会融化在蓝天里了”更是经典。但他的个人生活却十分不幸,在拍摄完《死光》后不久的1980年3月含恨撒手人寰,那个冬天上海特别的冷,雨水也特别多……当时中国电影里的外国人基本都是由中国人演的,庞万灵就是一个演外国人的“专业户”,1954年就在《英雄司机》里演过乌兰诺夫,后来在《创业》里演苏联专家,在《海囚》中和达奇飙戏……另外一个专门演外国人的是东北版画家戈沙,父亲是汉族,母亲是朝鲜族,却偏偏长着一副俄罗斯面孔,不但能演苏联特务,还能演美国将军、沙俄士兵,他的作品更多,《熊迹》、《保密局的枪声》,在《东方大魔王》里,和庞万灵同台;至于家喻户晓的日本鬼子专家方化当然就更不用说了。

当时就靠一股冲劲儿1948年费穆导演的《小城之春》以“忘记时代”和“消沉”的另类姿态在静默的黑白光影里不朽着。在那寂寞的废城中,16岁的妹妹戴秀就像在废墟上绽放的春花,给萧索凄清的废园带来一抹亮色。谁能想到,正是妹妹“戴秀”的扮演者张鸿眉执导了三十多年后的《珊瑚岛上的死光》。

你胆子这么大!这部影片敢于投拍,首先是基于当时国内科幻小说得到肯定,《珊瑚岛上的死光》获得1978年全国优秀短篇小说创作奖。记得我把本子给谢晋导演看时,他对我说:“哎呀!你胆子这么大?”后来想了一下又说:“也好!头一部很困难,后面再拍就什么也不怕了。”现在想来当时一股冲劲,“科幻片”到底是什么?怎么样去实现?尤其落实到具体的工作就困难重重。我们当时都只看过一部“科幻片”,那还是作为“内参片”放映的美国影片《未来世界》,里面出现了机器人。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机器人,后来《珊瑚岛上的死光》中也模仿制作了那样的机器人。

和科学顾问意见不同我们请来科学家当我们影片的顾问,但是也有问题,就是他们的想法过于强调“科学原理”,普通观众会没有兴趣。我们还是希望以人物和情节作为主线,于是确立下来要做“彩色科幻故事片”,还是以讲故事为主,不是纯粹娱乐片,也不是纯粹科教片,强调的是一种积极向上的崇高精神。掠夺者拿科学杀戮,但科学并不属于个体而是属于祖国和人民的。

影片上映后很受观众欢迎,他们给我们写来很多热情洋溢的信,但我心里还是有很多遗憾的。首先是客观条件的限制,成本很少,拍片经费也必须控制好,而我们那时没有那么先进的机器设备,连电脑都没有,很多效果做不出来;还有就是主观上想象不出来那么多道具和高科技的仪器,因为接触的科幻电影太少了。还好的一点就是摄制组上下都是年轻人,敢想敢干,大家总算坚持把这部影片做完,后来我不时地后怕,因为风险实在太大了。

邱岳峰走得太匆忙以前国内的电影中出现外国人都请新疆演员来演,这部影片中需要一个演邪恶的跨国公司经理的演员,上影厂著名配音演员邱岳峰得知后自告奋勇要演这个角色。因为他是“混血儿”,长得就是外国人的样子,并且翻译配音过那么多部外国影片,台词及演技方面我们对他非常满意。

直到现在都遗憾不已的是影片已完成后期制作,对几句台词还有一些小改动,已经通过厂里的审查。那天上午我在厂门口碰到邱岳峰,他语气很平和地问我影片是否已经全部完成了,不需要再改了。我说全都完成了,没想到晚上就听到他自杀的事情,简直太震惊了,早知道这样我真应该对他说影片没有完成,还需要他帮忙。可惜他走得太匆忙,都没有等到影片的上映。

八零初类型片之功夫片

1982年《少林寺》引发少林狂潮

在上世纪80年代初,中国电影在功夫片、戏曲片、儿童片、喜剧片等多种类型电影上作出了宝贵的尝试。作为一个片种,武侠电影在中国电影史上争论颇多,遭遇最多坎坷但也得到了最多观众的拥护,一部’《少林寺》引发了新中国武侠电影的“狂飙突进运动”。

《少林寺》走出个李连杰今天的李连杰是一位扬威好莱坞的东方功夫巨星,在他的电影履历中,《英雄》是锦上添花的,《黄飞鸿》系列是必不可少的,但《少林寺》无疑有着它独特的地位,因为它记录着李连杰从武术明星到电影明星最初的也是最重要的一段历史。

不知道电影是如何拍的我们并不知道一部电影是如何拍摄完成的,而当时也没有什么武术指导,所以唯一的方法就是导演告我们故事的内容,我们利用在课堂上学到的部分来设计属于自己的武打画面。我们表演给导演看我们所想出来的部分,然后,他说,“很好!在这段剧情里,你是占上风的”。或者“你的角色应该还要有更多的弱点,现在是反派占上风的时候”。

两年时间去演一部电影我的记忆里,电影工作陪伴我度过了春夏秋冬,因为我花了两年的时间去演出这部电影,真的!的的确确超过了12个月。这个角色需要我们全部都剃光头,在冬天的时候,就感觉特别的冷,羊毛帽成了我们的必需品;但到了严热的夏天,我们又要把帽子抛在一旁,再过几个月,我们还没有完成拍摄的工作,冬天又再度来临了。80年代的电影在拍摄的时候,都是非常耗时而且进度缓慢。

在拍摄电影中最棒的部分就是一我们不用接受训练!可以跟一天八小时的强制训练和练习说再见。比较起过去这几年所受的痛苦,电影工作真的轻松多了。虽然我们还是要在早上五六点的时候起床就定位,早上8点钟开始工作到太阳下山,但这根本没有什么,非常的轻松。

脱离了疼痛的心跳在拍摄过程中最糟的部分,我一定要说,那是很不合理的。就像我说的,一天的拍摄工作超过了十个小时,这不算是什么问题,河南在12月份的时候,天气非常寒冷,而我们必须沿着黄河河岸拍摄。河里的浮冰顺流漂浮着,有一场戏演员需要跳入河中,爬上岸再开始打斗。

穿着单薄的衣服跳到冰河里,这种冷到骨子里的经历,以前不曾有过,以后也不会再有。跳入河中,时间到了后再浮出水面,已经完全冻僵了,全身上下都失去了知觉,完全感觉不到自己,已经脱离了可以感觉到疼痛的地步,什么都没有了,在水里唯一能感觉到的只剩下脉搏,扑通、扑通的——那一定是我的心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