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教材教辅中国电影百年(1977-2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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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长大成人的季节(1)

1987年《红高梁》获柏林电影节金熊奖“第五代”导演创作转型1983年底,步出北京电影学院不久的张艺谋作为摄影师,与同学张军钊、何群、肖风拍出了《一个和八个》,宣告中国电影“第五代”的诞生。随后,他与陈凯歌合作,推出《黄土地》和《大阅兵》,在中国电影界掀起一股冲击波。1988年,张艺谋的导演处女作《红高梁》在柏林电影节上为中国人捧回了第一个金熊奖。从这部影片开始,“第五代”导演创作群体向着不同的方向分散发展。

那片神奇的高梁地1988年,张艺谋的《红高梁》获得柏林电影节金熊奖之后,接受了电影研究学者罗雪莹女士的采访,这可能是张艺谋本人阐述关于《红高梁》的最鲜活的原始资料,这份采访张艺谋的口述资料,1993年收至罗雪莹著《向你敞开心扉——影坛名人访谈录》一书。

关于高梁地:”满眼睛都是活脱脱的生灵”要问我拍《红高梁》有什么想法,为什么那么喜欢这个题材,我得先谈谈摄制组在山东种那百十亩高梁的事儿。那些日子,我天天在地里转,给高梁除草浇水。高梁这东西天性喜水,一场雨下过了,你就在地里听,四周围全是乱七八糟的动静,根根高梁都跟生孩子似的,嘴里哼哼着,浑身的骨节全发脆响,眼瞅着一节一节往上蹿。人淹在高梁棵子里,只觉得仿佛置身于一个生育大广场,满世界都是绿,满耳朵都是响,满眼睛都是活脱脱的生灵。我当初看莫言的小说,就跟在这高梁地里的感觉一样,觉着小说里的这片高粱地,这些神事儿,这些男人女人,豪爽开朗,旷达豁然,生生死死狂放出浑身的热气和活力,随心所欲地透出做人的自在和欢乐。

关于《红高梁》:”所有颜色中,我最喜欢大红”《红高梁》无论是在精神气质还是在电影形态上,都没想学谁,就是想创造一种地地道道的民族气质和民族风格。“颠轿”和“祭酒神”全是山东早年的习俗。可具体到轿子怎么个颠法,高梁酒怎么个造法,不但莫言没有见过,就连一些上了岁数的人也只是“听说过这么一档子事儿”。

我们无从考证当地的烧酒作坊是否有敬酒神的风俗,但我们喝过山东的高梁酒,称得上悲壮暴烈。影片拍摄之初,我就对摄制组同志讲,咱这部戏有三个主角,天生一个奇女子,天生一个伟丈夫,加上一块高梁地。莫言小说里的高梁地是庄稼汉们种的,我们把它改成了神秘的野高梁地,老天爷不知从哪年起,让这青杀口长出了百十亩野高梁,没人种也没人收,生命力旺盛,是活得自自在在的天地间一精灵。

在所有颜色中,我最喜欢如火似血的大红。而面对恶势力对于生命的践踏,生命终于以最原始、最本质的方式进行反抗了,哪怕看起来无济于事。由此延伸开去,不也是对于现实社会的一种发言吗?关于风格:”我看重电影给人的第一次感受”我承认《红高梁》是个杂种,属于野路子,艺无定规、技无定法,电影怎么拍都有它的道理。对于自己的创作,我也不想限于一个固定的模式,评论界也不要对我们第五代只寄予一种期望。

一位西方导演曾经问我喜欢哪些外国导演?我不假思索地回答“我喜欢斯皮尔伯格。”记者奇怪说:“第五代导演多喜欢法斯宾德、费里尼、安东尼奥尼等等,为什么你偏和他们不同?”其实,我既喜欢黑泽明的悲壮,也喜欢伯格曼的深沉,同时也喜欢斯皮尔伯格的天真和童心。他拍电影撒开了整,把全世界的观众弄得神魂颠倒,这就是本事!电影是一次过的艺术,《红高梁》也是只准备让观众看一遍的电影,我特别看重的,是电影给人的第一次感受。

一些年轻人看了《红高粱》之后对我说,他们感到“特痛快”,“心里扑腾扑腾的”,我觉得这就达到了创作的目的。

关于获奖:“激动得一夜没睡”《红高梁》在柏林电影节获大奖,是中国电影的第一次。得知消息后,我激动得一夜没睡。首先想到柏林电影节这个“红绣球”,并不只打在我一个人头上。我当时的感觉是,整个中国都在扬眉吐气地往起站!其次想到和我一起拍片的哥儿们以及所有关心和帮助过我的朋友,他们听到这消息后该会多高兴!去年春天筹拍《红高粱》时,小说作者莫言正受非议;电影界也有人指责:“张艺谋在《一个和八个》里就歌颂土匪抗日,这个本子又是写土匪加妓女,色情加暴力。”在剧本还没被上面通过的情况下,吴天明暗地批准我们先种下百十亩高梁,没点胆识办得到吗?关于理想:”心比天高”我在工厂时,最大的理想是当一名摄影干事。能进电影学院摄影系读书,对我来讲简直是一步登天。尔后又做演员,当导演,这是我过去想也不敢想的事。这种机会,不是人人都能得到的,我是幸运者。

记得拍《黄土地》的时候,有一回我们坐在黄土高原上等天气。瞅着头上那片蓝天,凯歌说:“艺谋,在咱们82届153个同学中,有一点数你最强烈——心比天高。”我这个人内心和外表反差很大,外表很随和,但内心却极不安分,有一种潜在的咄咄逼人的气势。说心里话,我从来没有由衷地拜倒在过什么人的脚下。即使是世界级大师,也没有真正服气过。对于干得比我强的人,我从没有嫉妒心理,但在由衷地赞佩之后,心里总铆着一股劲儿,一定要拼命超过你。我的心太高太大,也许我会因此而累死,但这种心劲儿是无法改变的。我想试一下,如果一个人殚精竭虑地去做一件事,究竟能做到什么程度。

1987年关锦鹏执导《胭脂扣》

血似胭脂染蝶衣

香港电影一向以男性主义作为主导,女性则多为配角出现,真正的女性电影寥寥可数。对于关锦鹏的电影,首指的应当就是这部根据李碧华小说改编的《胭脂扣》。这部影片成为香港电影史上的绝对经典。梅艳芳哀艳的形象深入民心,如花的风尘感以及哀艳的感觉渲染得淋漓尽致。张国荣的纨绔子弟“十二少”也很经典。影片中如花与十二少的悲情旧梦,成为冥冥中的谶语,为剧中两位主角暗暗设计了一场死亡的约会,从而使得我们现在重看这部电影时更多了一些心疼和遗憾。

刘郎已恨蓬山远人生如戏,自是最老套不过的话了,但想来无论是李碧华,还是关锦鹏,绝想不到一出《胭脂扣》竟就是两个早亡人。或者当初他们挑中梅艳芳与张国荣,也不过是因为他们眉宇间本就带着几分烟花气,美则美矣,却让人担心。

梅艳芳的美不在于五官,但她一穿上戏装,就如白珠映照上光华,丝巾落进了美人的玉手,不平凡起来,看她厚厚的嘴唇密密涂上胭脂,再风尘也不过与之一吻。50年前的石塘咀当红阿姑如花当然当得起一个“红”字,粤剧腔调软绵绵地说出“一个驼背佬背两个圈圈”,男人听了都愿意当她的胭脂。“这只是生计……我晓得以白牡丹或银毫香片款客。我百饮不醉。我对什么男人讲什么样的话,但不过是伎俩。”如花那年方才二十二。艳芳那年二十四。

可惜如花碰上了十二少。十二少不过行二,兄长早天,家里虚张声势取了这个称呼。李碧华还让他叫做“陈振邦”,一个中流击水的名字,其实是一个嫖客,一生爱好是鸦片和女人。只不过他长得太完美,正如同张国荣,甫一亮相,楼梯走到一半便要回过头来一笑,导演站在楼下两位阿姑的身边,看得喜欢。

本是个很庸俗很势利的故事,妓女遇见年少多金的富家子,以为能脱离肉海,这样的爱情能有多纯粹。李碧华却偏要他们欲死欲仙,父母不同意,本是老桥段,双双服毒自尽却是勉强了那个男人,难得服的还是鸦片,嘴角流出嫣红的血,美丽得像胭脂,颓唐得像鸦片。故事到此还不是悲剧,男的却偏偏被救活,在世间苟活了50年,到后头,人鬼相见,一个老态委琐,一个媚颜依旧。

跟电影不一样的是,演十二少的那个演员不肯苟活,在《英雄本色2》里无奈的死,在《阿飞正传》里宿命的死,在《红色恋人》里壮烈的死,唯独在最该死的-部戏里,他没有死。少年得志志的万人迷与南北行中药海味铺的英俊少东-样,受不得委屈,却刚烈得多。那个春天,他在香港的夜空中飘过,如花不在,却伤了艳芳的心。那个誓言竟以最戏剧的方式实现。

旧日繁华,缱绻西塘,关锦鹏还原半个世纪前的这一个烟花场,到头来还是个现在的故事。还是李碧华的功力,小说写到后面还拖拖拉拉留几笔,却最见悲凉:“这便是人生:即便使出浑身解数,结果也由天定。有些人还未下台,已经累垮了;有些人巴望闭幕,无端拥有过分的余地;这便是爱情:大概一千万人之中,才有一双梁祝,才可以化蝶,其他的只化为蛾、蟑螂、蚊蚋、苍蝇、金龟子……就是化不成蝶。并无想象中之美丽。”关锦鹏:一直以为能再与张梅二人合作我的电影与我的成长有关我的父亲在我十几岁时就去世了,我母亲是一个蛮传统的家庭主妇。

我那时已经l董事了,也经常在旁边观察母亲所做的一切。从母亲的身上,我看到了女性的坚韧。所以我的作品比较关注女性,而且从小就对细节很感兴趣,我个人也是感性多于理性,尤其对于一些生活细节我会很感性。

因为我的母亲很喜欢戏曲,包括粤剧电影,所以我小时候就很喜欢电影。开始的时候是想做演员,所以报名参加无线电视台演员培训班,兼职做助理导演。结果演员没有做成,却成了专职副导演。1984年第一次能够独立导演的影片,就是《女人心》。

《地下情》是我最喜欢的影片1986年的《地下情》是我自己最喜欢的一部作品,讲的是几个年轻人对待爱情和死亡的态度。当时有一种特别的感受就是惧怕死亡,也怕坐飞机。小时候,第一次近距离接触身边人的离去,对死亡既害怕又疑惑又好奇,“死亡”给我很多疑惑,电影是可以缓慢接近这种疑惑的。

如果让我选择重拍一部自己的影片,我会选择《地下情》,因为当时的情绪最为饱满也最为真实。《胭脂扣》是一个机会,《阮玲玉》是一个机会,机会是当时存在的,让你赶上了。《地下情》有些不同,它是属于你的,从感性情绪出发的,也将永远伴随你,就好像20年前我怕黑、怕坐飞机,现在同样害怕,只是年龄大了。

梅艳芳给我很极端的两种感觉一直觉得导演和演员的关系不应该那么表面化,也不应把眼光只局限在他们的作品上。其实在《胭脂扣》之前,我没有接触过梅艳芳,只是看她在舞台上的表演,觉得她很有表现力,虽然不是特别漂亮,但是所散发的味道很吸引我。李碧华觉得梅艳芳最适合演如花,尽管开始设定演员时也有很多种声音,选十二少的演员时,考虑过刘德华、郑少秋,到最后我定下张国荣,大家也都不愿意改掉梅艳芳,她自己也很喜欢。

她是很爱热闹的人,一路嘻嘻哈哈走过来,然后坐下来非常安静地听我讲戏,给我很极端的两种感觉。梅艳芳总说自己不漂亮,但是女鬼如花的造型她非常喜欢,也曾经说“好喜欢‘如花’的造型,如果以后死了,希望用这张剧照作为遗照”。

一直以为还能再与张国荣、梅艳芳合作合作完《胭脂扣》之后,我本希望梅艳芳来演《阮玲玉》,那个时候一切想法其实都是从她出发的。说实话,她的离开可以说是一个时代的结束,而阮玲玉的自杀在某种程度来讲也是中国默片时代的结束,两个人有很多不谋而合的地方。原来的设计中有梅艳芳与阮玲玉进行对话、交流,后来因为某些原因她不能来拍这部电影了,我觉得这是一个蛮大的遗憾。

2002年时,我想拍一部叫做《逆光风景》的影片,想请梅艳芳和张国荣合演,张国荣饰演一位不得志的艺术家,同时喜欢上梅艳芳演的角色和她的儿子,故事背景在西班牙展开,但因为预算庞大而延后了。

我一直以为还有机会与他们两个人再次合作,遗憾的是未能实现。

2003年张国荣和梅艳芳相继辞世了,那个黄金时代也远去了,就像现在拍《长恨歌》时的上海与十几年前《阮玲玉》时的上海感觉完全不同,你进入到一个华丽的房子里,却再无法感受到那种雍容典雅的氛围了。应该说我很幸运,因为只有我,才拥有他们两个在一起的申.影。

1988年台湾苦情戏《妈妈再爱我一次》

两年后在内地空前轰动

应该说从上世纪80年代走来的观众,大抵都还记得记忆里的那一次集体挥泪——《妈妈再爱我一次》。几乎每个从电影院里走出来的人,手里都攥着哭湿的手帕。一部台湾苦情戏在内地获得如此之广的共鸣,这是当时发行这部影片的工作人员都没有想到的。或许因为母爱是一个放之四海而皆准的题材,或许是因为那个时代还不像现在这样喧嚣,或许是因为它给了善良的人们一个宣泄感情的端口。

让我一次哭个够《妈妈再爱我一次》是低成本拍摄的家庭伦理悲剧片,在台湾公映时并未受到台湾观众的重视,映了几天便静悄悄下片了,在海外市场更是连公映的机会都没有。不料在两年之后,《妈妈再爱我一次》竞在内地造成了空前的轰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