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时候最喜欢吃薄荷糖,方糖含在嘴里直冒凉气。还有一种“茶膏糖”,我也很爱吃。“茶膏”能解毒清火,块儿很小,包成一包一包的。记得卖这种药糖的多是出家人的打扮(也可能是道士),大都是流动性的。有的还吹笙,曲调悠扬动听,有如药糖含在口中一般让人回味绵长。
有钱过关,没钱打底下钻
这里说的是北大关的事。北大关为天津人所熟知,它本是清光绪二十六年(1900年)以前,在天津北门外的运河上设立的一个控制内河航运的税收关卡,当时叫“大关”,也叫“天津关”。干这个工作的,称为“大关差使”。当时凡经走运河的货物,都得由这里通过,经上税手续后,才能放行运销(陆地运来货物要经过“常关”上税)。当初,大关的税收有专人包征。所谓专人,即是向官家花钱买下来的“差使”,可以世袭。由几十户人编为一组,每组轮流干一年(“值年”),十年后又轮到一“值年”。就在这一“值年”中,可以捞到一大笔钱,足够十年的生活和挥霍。那时,河上是由几条船排成的浮桥拦着,每天“开桥”两次。缴完税,可以在“开桥”时通过;那没钱缴税的呢?——于是天津就流行一句老俗话:“有钱过关,没钱打底下钻!”
老天津人有时说“关上”、“关下”,关上大体是指北大关之西南运河以北的地方,关下是指北大关之东南运河以北的地方。我的一位亲戚住在河北大街街北一条死胡同,叫“吴家实胡同”,天津人泛指这里为“河北关上”。一般说来,天津人管英、法租界一带叫“下头”,管今天的河北、红桥一带叫“上头”,西郊、北郊的人到天津来称为“下卫”,塘沽、东郊的人到天津来称为“上卫”,这显然都是以处在海河、运河的上下游的方位来确定。所谓“北大关,大王庙,河北大街龙王庙”就是指北大关及其周边一带的地方。“打底下钻”钻到哪去呢?依我看不是从河北大街关上关下钻到运河以南,就是由运河以南钻到河北关上关下去了。
据老一代知情人讲,旧时天津的大关差使是特别肥的一个行道儿,像“大关刘”、“大关丁”等,个个富得流油。他们讲排场,摆阔气,生活奢华到了极点。大关的税吏们都是学而未成的念书人,多出身于上层之家,同当地的财主非亲即友,自有大关差事,一朝交泰,渐与盐商、当商并驾齐驱。税吏们上关,多数是坐轿,有专用的长随跟班,与地方官出入无异。他们其中多数有极深的鸦片烟瘾。每天到关批阅文件、处理公务之后,便去追求其三教九流的社会应酬。天津流传一个“丁大少爷卖糖堆”,可见大关差使的生活状况。
丁大少爷叫丁伯钰,他继承大关差使时年方十六,此人除吃喝抽大烟,可以说任嘛不会。他每天去大关办公,总要坐八抬大轿往返。丁伯钰家住城里鼓楼北沈家栅栏,大关在北大关浮桥北头,可以说是近在咫尺,而为了讲究排场,他也要坐轿去。冬季为避免路上寒风吹入,用珍贵的灰鼠皮毛,制成轿帘,以示阔气。他也是天津第一个骑自行车的人。庚子前,西洋人刚发明自行车,运进我国,数量少,价钱贵,天津除外侨外,天津人虽羡慕也不敢问津。唯有丁伯钰,不怕花钱,买了一辆试骑,在城厢内外,各地兜风。每到半夜过足烟瘾后,他都要吃上一顿极为考究的各种小吃。他特别爱吃“玛瑙野鸭”,据说这种东西是用野鸭和豆浆皮精制而成。他还喜欢蘸糖堆,且吃且玩,并把北京的糖葫芦名手王老五请到他家当场献艺,丁伯钰边看边操作。丁家破产后,他居然将这个手艺派上用场,亲手制作糖堆儿出售,自食其力,不受人怜。老人们说,丁伯钰的糖堆儿,特别畅销,尤其过年前后,富户都是预先订货,真正是到了供不应求的地步。
鞋爱高跟走几遭,全凭衣服见时髦
有专家对比京津沪这三个城市的特点,称京派文化带有“官的帮助”,海派文化带有“商的帮助”,津派文化带有“民的帮助”。这种“民的帮助”,滋养了一片片很容易铺排开的土壤,上面的水气略一发散,就成了流行的风气。
旧时天津卫的衣着风格既不具北京的宅门官气,没有旗人的贵族气息,也没有江南的娇媚轻盈,与西晋(山西)东鲁(山东)的朴实味道也不搭界,它就是天津本乡本土的风度。富户商贾高贵华丽,平民百姓衣着简朴,短裤、短褂,还有天津人俗称的“二大棉袄”,勾勒出一幅劳动者的典型画像。有人说,旧社会天津人穿衣服除了遮羞避寒,更是一个人的“身份证”,在天津,人不可貌取,但可以衣量。
民国时期,天津人的衣着穿戴发生了变化,一些人也开始讲起了时髦,尤其是一些有钱有身份的人,也崇尚名牌,男人中盛行“头顶盛锡福,脚踩内联陞,身穿瑞蚨祥”。民初,天津还流行一句俗语,叫做“鞋爱高跟走几遭,全凭衣服见时髦”,说的是天津那些追求新款的时尚女性。
1927年9月,报纸上的一篇文章用“时髦女子十五爱”来概括女性时尚:“一爱洋钱;二爱住洋楼;三爱坐汽车;四爱看电影;五爱小白脸;六爱写情书;七爱吃西餐;八爱逛游园;九爱看性史;十爱跳舞;十一爱穿玻璃纱;十二爱剪发;十三爱照相;十四爱穿高底鞋;十五爱买粉纸。”由此可以看出,当时的时髦女性基本是西洋风气,这与当时的社会文化背景有关。当时逐渐发达的传播媒体对此也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报刊、画报上女性形象,洋气十足,而电影对社会时尚的影响更大。20世纪20年代电影在中国城市中开始具有影响,30年代有声电影问世后更是如此,电影中西方女性的形象成为天津妇女效法的对象。
这一时期新式时髦服装层出不穷,成为天津女性追逐的时尚。有人惊呼:“现在男女的衣服,差不多几天就要变更一次,不要说十几年前的衣服,就是上半年做的,下半年就不时兴了。”当时天津的报刊杂志,这方面的内容比比皆是,衣服、鞋、帽的时髦样式不断翻新,令人应接不暇,“新杏”、“鲜荷”、“绿波”、“白李”——仅仅是这些衣服的名字就很吸引人,其款式更是多姿多彩。此外,报纸杂志还及时介绍女帽、女鞋的最新潮流,欧美当年流行的女鞋式样也很快介绍到天津。
20世纪20年代天津女子装饰也令人耳目一新。女学生为主的知识界掀起一股“文明新装”风,她们身穿蓝或月白色的新式旗袍,倡导不戴簪钗、手镯、戒指。同时,身着倒大袖袍(秋瑾袍)衫,黑长裙,白线袜、黑偏带布鞋,一条长辫或齐耳短发,显示着新青年的风采。
在天津,女子剪发也曾风行一时。民国建立以后,男子剪发被强令实行,对女子则没有提出发式的要求。后来女子发式出现了一些过分讲究的样式,受到批评。在这期间,天津妇女还推行了“剪发运动”。妇女剪发的越来越多,剪发被视为新女性的象征。当时的天津政府也顺应潮流,发布剪发的法令,还组织“剪发队”上街劝导,推行妇女剪发。
那时的天津,与封建时期“女子无才便是德”、“贤妻良母”的传统理想女性形象相比,新的时尚女性真的是越来越西洋化。可以说,近代第一批“摩登女郎”于20世纪20年代在津城出现,从一个侧面反映了天津这座城市的开放与前卫。
北门富,东门贵,南门贫,西门贱
这是天津的一句老俗话。“北门富”是说北门内金店、银号较为集中;“东门贵”是说东门内有官衙、孔庙且住有盐商;“南门贫”是指南门内居住了一些较为贫苦的居民百姓;“西门贱”是说与北门、东门相比之下,许多穷苦人西迁西门里,又因生活所迫,一些妇女成了土娼。这种说法反映了旧时天津城厢的大体状况,虽不完全如此,却也有一定依据。
北门内在一百多年前确有不少金银首饰店,其中三义金店、天兴德金店都是天津最早的金店。后来更因绅商富户大都住在城里,为了做富户生意,其他地方的金银首饰业也不断转向这里。自清咸丰至光绪年间,北门内大街已有长源、义涌等多家银楼、金店。1900年八国联军入侵天津,北门里外及各处商号被炮火轰击成废墟。但一两年后,首饰业艺人又重操旧业,开设了镀金作坊、包金局、捶金坊和首饰楼,原有的老字号也逐渐恢复。民国以后,除原有几家老字号,又出现一些新字号,1927年开设的正阳金店就是十分出名的一家。据老人讲,当年这里的金店门面及装潢别具特色,柜台里迎面是账桌,左右两山墙立着多抽屉的立柜,到晚上将立柜一合再加锁,既保险又具古香古色之气派。老天津卫还有这样的说法,北大门内大街因“往来命使”及士大夫出入皆由北门,后来渐渐演化成百姓家的丧事仪仗、柩椁及刑犯等均不可通过此街出入北门,否则以大不敬论处。
东门内具有衙门、商铺与深宅大院并存的特点。比较著名的“衙门”有“经司”,已有600多年的历史。明制:驻军卫所不设行政衙署,只设经历司。“经司”是天津人的俗称。司内设七品经历一员,是专事解决军民词讼的衙门。现在东门内大街儒园公寓北侧尚存的仿古建筑即其遗址。东门内除孔庙、府学、县学外,还有几处名人故居。东门内大街143号为近代著名书法家华世奎的故居。故居门楼高大,坐南朝北,正中以箭道贯通南北,东侧六进四合院,西侧二进四合院。砖木结构,硬山青瓦顶。主要设正房、过厅、书房、祠堂和厢房。姚家大院又称鼓楼东姚家,其北门在东门内大街225号。原由五进大院和东、西跨院组成。因姚家五世祖姚逢年及次子姚承恩先后连中进士,故院内悬“世进士第”大匾。徐家大院为徐朴庵宅,为东门内大街202号。原由东、西箭道和三路住宅组成,现仅存中路、东箭道和东院。中路四进,倒座东南辟门楼,迎面为砖雕影壁。二道院正房后檐砖雕“五蝠寿”六角窗。中、后院正房均面阔五间,厢房三间,檐廊相连,宽敞明亮,现辟为老城博物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