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还要谈谈另一件精品《大般涅槃经卷第四十》,这也是一卷不同凡响的写经。看黄色的麻纸纸面粗糙,可经生的书写却如行云流水一般地自然、迅捷,那轻爽矫健的笔姿,令人想见的是一位风流潇洒倜傥无羁的才子。纸上千年沧桑,水渍斑斑也遮掩不住字的精神。其用笔同其他人一样,也方、也折、也按,但好像毫不费力,举重若轻;纤细若发丝处好像轻轻滑过,但睹迹犹新。连络处似圆环连绵不绝。一切都是轻松地写就,轻松得让人嫉妒。结字也左低右高、左促右展或左展右促生机活现。筋骨血肉样样具备。观字度人,揣测经生之性情,豁达开朗,揣测经生之学识渊博,揣测经生之胸襟,宽广豁达。展卷再三,叹为观止。
还有一件写经,让人拍案叫绝,那就是《大般若波罗蜜多经卷第四百一十五》。此经生擅长写横,落笔能担千斤,那重重的一顿传输出柳公权的丰韵。他把欧之劲、颜之筋、柳之隽,一炉共冶,写得胆大而又心细,真可谓善书者。
(以上由曹柏昆、李凯、吕铁山整理)
5.写经的研究与鉴定
写经,就收藏来说,天津博物馆在全国位居第三位,前两名分别为敦煌艺术研究院和北京国家图书馆。
写经在文物鉴定方面是个冷门。过去,我们请老先生看写经时,大家一看知道是藏经,官称就是唐人写经。所谓唐人写经,不管是两晋、六朝、还是隋代一律都认为是唐人写经。
我在北京学徒的时候,也常看到写经。但那时年龄小,还不大懂,只知道是写经,究竟什么是写经不太了解,后来慢慢的知道了一些。因为过去在古玩铺这个行业里,两晋、六朝、隋代、唐代、宋代的书画基本看不见,从绘画史或美术史来说,都没有实物。王幸运之是书圣,但从文字上来讲,他的真迹我们从未见过。当这些写经一出现,真正是晋代、唐代的墨迹,我们见到的不是少数,而是特别多。
佛教在中国流行是东汉时期,在中国最早发现的《四十二章经》,是从印度传入的。《四十二章经》传入中国以后,逐渐流传于社会。开始无人写经,后随着人们到寺庙里祈福,作为还愿、布施,演变而来。那时人有了病,到庙里进香或烧点纸以求神保佑,也有许愿的。有时老和尚就会说,得了,捐两卷经吧。于是,祈福者出钱,老和尚给写,写完之后就把经卷放在佛前,写经就是这么来的。另外一部分是通过唐三藏、古代的高僧译经、写经而来。研究写经并把经文传到中国是一种学问,大部分传到中国来的经文都是梵文,最后由高僧把梵文翻译成中文。
东汉传下来的《四十二章经》,我们没有见过,现在看到最早的写经是天津市文物公司在蓝天拍卖行发现的西晋的《羯摩经》,约在公元315年。看到这本写经后,我让天津市文化局文物处的李凯找到日本出版的《书道全集》,里面有最早的西晋写经。经过对比,我们作出决定,由文物公司把这件写经买了下来。
"文革"期间,我被调到天津市文物图书清理小组,一去就是十八年,这也正是我专心研究写经的十八年。查阅了《大藏经》,那时没有实物,我就翻看《大藏经》。
1981年,周叔弢先生将毕生精力度藏的敦煌遗书,捐献给天津市艺术博物馆(现天津博物馆)。周叔弢( 1891-1984),著名民族实业家、古籍文物收藏家、鉴赏家。曾任天津市副市长、全国工商联副主任委员、全国政协副主席等职。原名周暹,字书弦,后以字行。原籍安徽至德(今东至),生于扬州。 1919年随其叔父周学熙经营实业,后久居天津。
周叔弢先生曾倾其所藏珍贵文物、古籍,悉数捐献国家,仅敦煌遗书一项即多达256件,且大部分年代较早,首尾完整。如隋《大般涅架经》、唐《金刚般若波罗蜜经》、北宋《摩诃般若波罗蜜经》等,遗书一项即多达256件,且大部分年代较早,首尾完整。如隋《大般涅架经》、唐《金刚般若波罗蜜经》、北宋《摩词般若波罗蜜经》等,
加上原馆藏,我又有幸接手了这批写经,对这些写经从文物的角度进行了初步研究。
为了找出鉴定写经的规律和依据,我通过对写经的分析判断,并将各卷写经与《大藏经》进行对照,从中感到,年代越远的写经,隶书味越浓;同时,每个朝代某一写经的篇章、内容也有所更改。掌握这些细微的变化,便能对写经的年代判定准确。
周叔弢先生捐献给博物馆的写经,连同博物馆以前收藏的写经,当时没有人进行整理,也没有人注意它。有人认为研究写经很清苦,也很枯燥。其实不然,我觉得是非常有意思的,能够研究写经是一种缘分,是佛缘。
周叔弢先生捐献的写经,没有隋代以前的,大部分为唐代,其中还有一部分是残经。残经是怎么造成的呢?写经,刚开始在敦煌发现的时候都是完整的,有头有尾,没有残缺。因为当时的商人唯利是图,为多卖钱,他们就把很长的写经给裁开了,分成若干卷。在那时,能见到唐代或者是隋代的字,甚至是两晋的字,了不得,况且又那么多,于是就把一卷写经裁三段或者四段。本来写经是完整的,这样一裁,
比如说裁三段,前面这一段,有头无尾,中间这一段,无头无尾,后面这一段,有尾无头。所以,后人往往找不着写经的名字,也无法分清这部写经是《无量寿佛经》、《华严经》、《稻芋经》,还是《金刚经》等等。
过去的古玩铺不研究经文的年代,一律把写经的年份定在唐代。实际唐代也应分初唐、盛唐、中唐、晚唐,何况写经还有隋代和晋代的。
我读过《金刚经》,也曾经买过几本这方面的书。我就根据读书笔记,对周叔弢先生捐献的写经(当时这些写经还没有交给博物馆,由天津市文化局文物处保管)以及其他写经本进行鉴定、断代,标出年代。
我按照辩证唯物论的方法来研究写经,首先把断定年份作为切人点,就是说,不同时期出版的书,版本不同,写经也是这样。比如,《大方广佛华严经》,是中国佛教宗派之一一华严宗的主要经典,一共有几个本子,最初是晋代的,著这个经的是佛陀跋陀罗( 359-429年),刚开始是梵文,传到中国后,变成了六十卷本华严经(译本),或称旧经。写经是论品的,品在写经里就是章回,第一部分是什么品,第二部分是什么品,实际上就是第一回、第二回。
到了唐武则天时期,《大方广佛华严经》就变成八十华严了。八十卷本华严经为实叉难陀(652-710)所译,称八十华严。变成八十华严经,只有在武则天时期。我用历史年代的更替进行推理,依据史料进行研究,对佛经无论是添品或去品,是真是假一看就知道了。这就证明非闭门造车用的这一套方法,用它来鉴定写经是可靠的。
版本不同,我们只是说著述的版本翻译不同,但同样都是佛经,添品的、去品的不一样,这样《大方广佛华严经》就出现了一个是旧经,一个是新经,这里并不排除到了唐代仍有很多人写旧经,是后人写前人的,也就是说,唐代以前绝没有八十华严经。这和《康熙字典》只能是在康熙以后出版,绝对没有宋代《康熙字典》是一个道理。对外地文博单位有些写经我就是这样来进行推理鉴定的。另一方面,写经本身的字,单从书法来讲,它既不是无源之水,也不是无本之木,它是有章可循的。一般来说,过去庙里都有写经生,他的职务就是写经。
当时写经的派别很多,一直到现在佛教的派别还很多。比如说,《大方广佛华严经》属于华严宗。华严宗、天台宗、曹洞宗、唯识宗、禅宗,这些宗派的写经名字在各个朝代也不一样。从字体来说,在两晋时期流传下来的碑喝很多,陕西西安碑林有晋代的爨宝子,汉代的史晨碑、张迁碑等,包括在天津发现东汉的鲜于璜碑。如果说《四十二章经》是东汉传到中国并翻译过来,把他的墨笔落在纸上,不是会写字的人就可以,一般写经生在书法的表现上都很有功力。当然民间的写经就无所谓了。
写经生在写经上有他的法度,体例上不是随便写的。从写经中透视着写经生的字体,他的字体是根据历史上流传下来的书法写的,是有据可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