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大勇在重症室观察了几天后,主治医生娄春光把王二丫和朱含韵等人叫到主任办公室交代说:重度烧伤,已严重危及伤者中枢神经、内分泌系统功能,伤者的“内环境”系统遭受到很大程度的破坏。由于灼伤面积太大,伤者周围血液和骨髓发生了变化,烧伤创面不断渗血,胃和十二指肠溃疡出血,已经引起并发贫血。
娄春光医生还交代,烧伤面积较大的伤者,常因循环障碍、缺氧和中毒而引起肝脏发生病理改变,所以危险性很大,随时有可能出现死亡的危险。
王二丫不停地哭,无助的眼睛一直望着朱含韵、伊凡等人。
朱含韵紧紧握着王二丫的手,安慰道:“坚强些,二丫。大勇一定会挺过来的。”
朱含韵问娄春光目前应该如何为朱大勇进行有效治疗,病人家属需要配合医院做些什么样的工作。
娄春光说伤者已经出现贫血,供氧出现严重不足,经专家组研究讨论,认为应该立即给伤者输血。
娄春光说刚才医院里派去市血液中心调血的医生回来说,目前市血液中心的血液库存枯竭,供应严重不足,无法给伤者手术提供所需要的血液,需要病人家属自己想办法。
“抽我的,我是O型血。”肖冰说。
“我也是O型血。”赵宝灯紧接着也说。
在场的营销员都表态说,只要血型跟朱大勇能够匹配,自己愿意给朱大勇输血。
娄春光说给烧伤者输血应以红细胞为主,即使同一血型的血也未必完全符合手术的需要,必须重新进行化验才能最终确定。
现场的七八个人跟着一名护士去了二楼的血液化验中心,化验结果是只有朱含韵的血象跟朱大勇的血象相同,且红细胞单位也符合手术要求。
朱含韵一边往手术室里走着,一边故作轻松地跟肖冰、赵宝灯等人开着玩笑:“看来我们老朱家的血都是相同的,要不怎么这么多人,只有我一个人的血液最符合呢?”
朱含韵输完血从医院里回到家,头一着枕头,就呼呼地睡着了。当朱含韵醒过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的下午了。
“啊呀,朱姐,你可吓死我们了!你这一觉睡过去,整整一天一夜,叫你你也不答应,还净说梦话。”看到朱含韵醒过来,姚桐急忙上前握住了朱含韵的手。
“你什么时候来的?”朱含韵说着,吃力地坐了起来。
二丫接过大勇的“枪”,含韵含泪离滨城“我昨天下午就来过,可你一直深睡不醒,我跟白梅聊了一会儿,就回去了。今天一大早我就把鸡汤炖好了,提过来想让你趁热喝点,可你就是酣睡不醒。你看看这都几点了?都下午一点多钟了!”姚桐把手腕上的表朝向朱含韵。
白梅是朱含韵部门里的一名营销员,公司害怕朱含韵输血后有不良反应,就安排白梅临时照顾朱含韵几天。
白梅把姚桐带过来的鸡汤重新热好后,就出门办事去了。
朱含韵一边喝着鸡汤,一边跟姚桐亲热地聊着。
两个人聊到了家庭,聊到了孩子,又聊到了营销员这个行业。
朱含韵说姚桐一不当营销员,皮肤也白了,气色也好了,人也漂亮了。
姚桐说她从内心深处还有些舍不得营销员那份工作,只是刘洋死活不让她干了,否则的话,她还真想一直干下去。
朱含韵笑着说:“想当营销员还不容易?像你姚桐那么能干那么会干的人,多少保险公司还求之不得呢!”
“孩子很快就上托儿所了,总不能一辈子在家坐吃山空吧?再说了,女人一旦脱离了社会,危机感马上就来了,心里老不踏实了!”
“不缺吃不愁穿的,刘洋又那么疼爱你,你能有什么危机感?”
“疼爱什么?我们俩差点离了,多亏当营销员时练就了一副厚脸皮,否则的话,我们家宝宝现在可能就见不上他爹了!”姚桐自嘲道。
朱含韵问姚桐为什么。
“还不是社会上对营销员有偏见。上次我们家刘洋喝醉了酒回家闹事,说干保险营销员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都是……”话到嘴边,姚桐突然打住了。
“算了算了,不提那些不开心的事了。”姚桐说道。
“听伊凡、肖冰那些人讲,你一下子给朱大勇输了四百毫升血,身体能行吗?”姚桐问道。
“医院里血液紧张,大勇的亲戚朋友里面只一个人适合他的血型,当时的情况又比较紧急,我只能多给大勇输点了。还好,没便宜外人,反正是输给老朱家的人。”朱含韵开玩笑道。
“大勇应该没什么问题吧?可别有什么危险!”姚桐担心道。
“伤成那样,真不好说。但愿大勇能挺过来,没什么事。”朱含韵说。
“我昨天下午来看你的时候,看到你脸色很难看,还听到你直喊毛大哥和毛毛的名字,真担心你的身体。”
“昨天我梦见你大哥了,他站在我面前,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呆呆地看着我。”
“你可能想我大哥了。”
“过两天我回老家去看看他。很长时间没去他坟头前跟他说说话了,他可能有些责怪我了!”
“毛大哥肯定不是在责怪你,而是看到你一个人生活得那么孤独,在那边也不安生。朱姐,毛大哥已经去世好几年了,毛毛又不在你身边,有合适的你还是快定下吧,女人拖不起啊!”姚桐劝道。
“前两天,毛毛也打电话回来说起这件事。孩子一上大学,好像一夜之间就长大了,关心起他妈来了。可咱这种情况,哪儿有那么合适的?”朱含韵叹道。
“你刚四十出头,还能没有慧眼识珠的?这方面你可真得跟我学学,看好了就不撒手,管它是凤求凰还是凰求凤呢。干了这么多年的营销员,这点本事还没练好?”姚桐咯咯笑着说。
两个人正说笑着,白梅回来了,后面还跟了一个男人。
“樊总,您怎么来了?”姚桐吃惊地问道。
“我今天去其他地市公司督导,路过滨城,听说大勇出事了,就顺便过来了。来滨城是一个临时决定,还没有通知你们吴总,你俩暂时先替我保密。”樊童笑着说。
姚桐对站在一边有些发愣的白梅说:“小白,你不认识吧?这是咱们滨城公司的前任老总,樊总。”
白梅连连点头,说她来公司前,樊总就去省公司当领导了,虽没见过,但听说过。
朱含韵问樊童怎么找到她家的。
樊童说他在小区门口正好遇上白梅,就跟着白梅一起进来了。
“听小白说你为大勇输了不少血,没什么反应吧?”樊童关切地问道。
“还好。我还是给吴总打个电话吧,领导回来了,不报告一声,感觉不太好。”朱含韵说着,打开了手机。
“怎么?怕晚上请我吃饭?放心吧,晚上我约了几个朋友,一会儿我给思远打个电话,让他晚上跟我一起参加。”樊童开玩笑道。
“领导这次回滨城住几天?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怎么也得住上几天。”姚桐说。
“咱们滨城有个下午不看病人的风俗,否则的话,我下午去医院看看大勇就直接走了。”
樊童跟朱含韵、姚桐和白梅聊了一会儿,就坐上停在门外的车子走了。
樊童走后五六分钟,短信就来了:“晚上我给你打电话,别关机啊!”
朱含韵握着手机,心怦怦直跳。
姚桐一走,朱含韵就催促白梅赶紧回家,说睡了一整天后,感觉身体完全恢复过来了,晚上不用她陪了。
朱含韵一边看着电视机,一边不停地一遍又一遍地盯着墙上的钟表看。
朱含韵有些无奈地站起身来,心中感觉无比的惆怅和烦躁。
“怎么还不来电话?难道宴会还没结束?”这一想法一闪现,朱含韵自己都感觉有些好笑。
“八点钟还不到,哪儿能那么早就结束了呢!”
朱含韵知道,保险公司的人有两大特点:一是什么样的人都得交往,二是什么样的酒都得喝,而且喝起来就没完没了,不醉不休。
“晚上一起吃饭的人不知道多不多?要是人多的话,樊童会不会喝醉了呢?酒要是喝多了伤了肝胃,那可是一辈子的事。”朱含韵禁不住又挂念起樊童来。
“朱含韵啊朱含韵,你怎么老了越发没出息了?人家是领导,你跟人家仅仅是上下级关系,虽然在人家手下干了好多年,但对人家并不十分了解,仅仅因为人家跟你多说了几句贴心的话,你就想入非非不知所以了?”朱含韵用力拍了拍自己的前脑门,感觉自己有些可笑。
“不敢说他是真心关心我、爱护我,但最起码是时时关注我,否则的话,一次很平常的输血,远在七八百里路外的他怎么这么快就知道了,并且肯屈尊来家里看望自己。”
“按道理说人家在社会上也算得上是个人物了,要钱有钱,要社会地位有社会地位,公司里年轻漂亮的下属多得是,社会上愿意投怀送抱的女孩子肯定也不会少,可他为什么偏偏看上自己了呢?”
“人们都说当领导的都希望自己的官越大越好,老婆越小越好。他樊童为什么放着那么多年轻漂亮的女孩子不找,非得找一个人老珠黄、后面还拖着个酱油瓶子的人呢?他不会是在耍自己或者是身体、心理有什么毛病吧?”朱含韵越想越感觉不得其解。
“叮铃铃、叮铃铃”,茶几上的手机随着铃声跳动着。
朱含韵十分紧张地拿起手机,一看,立即泄了气。
电话是白梅打过来的,她放心不下朱含韵,特意打过电话来问问。
朱含韵心不在焉地跟白梅聊了几句,道了谢,就把电话挂断了。
“他不打电话过来,我何不打电话过去问问呢?”朱含韵拨上樊童的号码,犹豫了好大一会儿,还是没有勇气拨出去。
朱含韵心神不宁地胡思乱想着,门外“砰砰砰”地响起了敲门声。
“谁啊?”朱含韵站起身来,习惯性地抬头望了一眼墙上的钟表,已是晚上九点多了。
“难道白梅那丫头又回来了?”朱含韵一边想着,一边又问了一句,“谁呀?”
“我!”门外传来的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朱含韵打开房门一看,门外站着的是樊童,脸红红的,看样子酒喝了不少。
“结束了?”朱含韵一边把樊童往房间里让,一面有些忐忑不安地朝樊童的身后张望了一眼。
“不用看了,我是自己打出租车过来的。”
樊童一边往房间里走,一边言不由衷地问道:“没什么不方便吧?”
朱含韵静静地看着樊童,心想:“这家伙怎么不打声招呼就过来了?要是家里有人怎么办?深更半夜地跑到自己的下属且是一个寡妇的家里,这件事情一旦传出去,无论如何也是好说不好听啊!”
看着朱含韵呆呆的样子,樊童忽然感觉有一种说不出的快感和惬意。
樊童好像猜出朱含韵在想什么,于是笑嘻嘻地说:“我可是早打过招呼了,对你的智商和理解能力,我还是比较了解的。”
虽然在滨城公司工作期间,樊童与朱含韵单独交往的机会并不多,但樊童感觉自己对朱含韵的个性、为人、能力和处事风格还是比较了解的。
“只要她看到了下午发给她的短信,她一定会想方设法把公司派来陪护的人打发走的,无论如何她不会让别人知道晚上我来家里找她的。”樊童想。
朱含韵一边给樊童往杯子里沏着蜂蜜水,一边笑着问道:“今晚上怎么结束得这么早?领导们个个不都是‘酒仙’吗?”
“我跟他们撒了谎,说晚上还要去看一位老领导,就趁机胜利大逃亡了。”
樊童毫不客气地端起杯子连喝了几口,吧嗒着嘴说:“好甜,好甜呀!”
“那事考虑好了?准备什么时候给我答复?总不会让我千年等一回吧?”樊童问道。
“你是领导,条件又那么好,我还是感觉我们俩不太合适。”朱含韵低着头说。
“你说得对。凭我现在的条件,找一个年轻漂亮点的姑娘一点问题都没有。虽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可现在的姑娘太市侩了,很多人之所以愿意找像我这种离过婚、年龄快五十岁的人结婚,肯定不是为了相伴终生,而是为了其他目的。”
“那也不一定。领导可不要总戴着有色眼镜看人。相信世界上还是好女孩多,还是有真情的人多。”朱含韵纠正道。
“现在就我们两个人,能不能别领导领导的?听着怎么那么别扭!”樊童有些不高兴地说。
朱含韵笑了笑,没有说话。
“对我来说,年不年轻、漂不漂亮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能否相互理解,能否真有感情。”樊童说。
“含韵,像我们这样年龄、阅历的人,已经过了蛮打莽撞的年龄了,做出的每一个决定,我不敢说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但起码是经过认真考虑的。给我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吧!”樊童说着,拉过朱含韵的手,紧紧地贴在了自己的脸颊上。
朱含韵羞涩得像一名少女,虽想矜持,却又不能自已。
他们相吻了,像年轻人一样热烈,许久没有松开。
“感觉真好!那感觉好像以前从没有过的!”朱含韵想。
“虽然她已四十多岁了,但她并不缺少年轻姑娘的热情!”樊童想。
“我在省城刚买了一处房子,四室的,一百八十多平方,抽时间过去看看?”樊童问。
“那么大的房子,能住得过来吗?我觉着七八十平方米就够了。”朱含韵说。
“春节两个孩子放假回来后,你就觉出大房子的好处了。”樊童说。
“那也用不着四室呀!三室的房子就可以了。”朱含韵说。
“干到年底就别再干了,跟我去省城吧!”樊童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跟朱含韵商量,更像是下命令。
“你不会让我当家庭主妇吧?女人要是长期脱离了社会,那可真傻了。”朱含韵像是在开玩笑,又像是在告诉樊童自己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