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姐要是公司正式员工的话,兴许领导们能帮助想想办法,可她命不好,不是公司的正式员工。”朱大勇阴阳怪气地说。
十多万块钱花出去了,韩冬枝的命到底没有救过来,她默默地走完了四十九岁的人生旅程。
韩冬枝去世的那一天,东南省公司下发了《关于樊童等同志职务聘任的通知》,聘任樊童为永泰寿险东南省公司总经理助理。
樊童去省公司报到的前一天上午,办公室给各部门负责人挨个下达了通知,要求各部门负责人务必参加当晚为樊童安排的欢送晚宴,可伊凡、朱大勇、姚桐等营销部经理还是借故没有参加。
通知朱含韵的电话是吴思远亲自打来的,他说樊总下午想找她聊一聊,顺便一起参加晚上的欢送晚宴。
朱含韵下午三点准时来到了总经理办公室,樊童笑容满面地迎了上来。
“马上就要离开滨城去省公司工作了,心里突然感觉有许多不舍和不甘。”樊童一边给朱含韵让着座,一边说道。
朱含韵说:“滨城公司是您一手领导发展起来的,对公司肯定有感情。您去省公司当领导,以后更有条件关心支持滨城公司的工作了。”
“是啊。对公司、对公司的每一个人,我都是很有感情的,也包括你朱含韵。”
“感谢领导这么多年对我工作的支持和帮助。去省公司工作后,可别忘记了我们这些老部下啊!”朱含韵笑着说。
“怎么能忘记呢?在滨城工作的这些年里,值得回味的事情很多,但遗憾的事情也不少。对我来说,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把你个人的问题解决好,你可别埋怨我呀!”朱含韵有些吃惊地看着樊童,丝毫没有看出樊童有开玩笑的意思。
“领导说哪里去了。我哪儿有什么事情还劳领导您遗憾的?”朱含韵问道。
“公司的第一个营销员转正名额最初我想给你,因为你是营销部经理,虽然叶茂盛那些人对外也称作经理,但他们都是你这个大经理管辖下的经理,可开会研究的时候,班子成员意见不一致。”樊童笑着说。
“老叶保费最多,服务也最好,第一个转正名额给他,所有的营销员都心悦诚服,领导们当时的决策是完全正确的。要是当初总经理室把第一个转正名额给我朱含韵的话,营销员们非起来造反不可!”朱含韵哈哈笑着说。
“那是不可能的。你人缘那么好,又是营销部经理,当时把那个指标给你,相信大家也不会有什么意见。当然了,首先给叶茂盛转正,也是应该的。”
樊童一边说着,一边盯着朱含韵看了好大一阵子,此时他才发现,平时很难看到开心大笑的朱含韵,笑起来其实挺迷人的。
“你有文化,在来永泰公司工作之前,又在滨城最大的纺织集团当过领导,有水平,讲原则,就是缺少一个平台。不要紧,以后还有机会。”樊童说。
“领导,您就别把那件事放在心上了。其实当营销员也有当营销员的好处,有时间,提成高。”
“我说的这个平台,可不是说由营销员转为正式员工这个平台。”
“那是什么平台?”
“其实你是一个很适合做管理的人才,如果在总经理室这个平台上,你可能发挥的作用更大。”
听了这话,朱含韵吓了一跳,连忙摆手说:“领导,您可别抬举我了,我哪儿是那块料?当个营销部经理都感觉吃力,要是官再大一点,那还不把我愁死?我可没领导们那个水平!”
“营销部经理可不是一般人能干得了的,人多、事多、矛盾多,几百人的队伍,可不是说管好就能管好的,需要智慧,也需要耐心。放心吧,我会记着这件事的。”
过了一会儿,樊童又问道:“老毛去世两年多了吧?我听说你儿子马上就要参加高考了,如果孩子上大学走了的话,你怎么办?你就没想想自己以后的生活怎么过?”
“该怎么过就怎么过呗!”朱含韵没想到樊童突然提出这个问题,一时不知怎么回答他。
“人的一生其实很短暂,可不能只为了工作而耽误了家庭生活啊!在这方面,我个人感觉很失败!”樊童神情幽幽地说。
“婚姻是一件可遇不可求的事情,走一步看一步吧。”朱含韵说。
“可不是那么回事。机会可是瞬息即逝,幸福全靠自己去创造。”樊童盯着朱含韵的眼睛说道。
“你可能也听说了,三年前我跟我前妻感情破裂后,就一直没再找,一是感觉时机不成熟;二是近两年大批公司成立,骤然升级的竞争形势也不容许我这个总经理去考虑个人问题。”
樊童停了停,观察了一下朱含韵的表情后,继续说道:“让你儿子考省城的学校吧,那样我就有机会帮你照顾照顾他。”
樊童越说,朱含韵越感觉云里雾里的:“领导今天怎么了?忽然找我谈这些事情干什么?”
看到朱含韵不解的样子,樊童问道:“你就不想听听我跟我前妻因为什么分手的?”
还没等朱含韵表态,樊童就说开了:“她是个贪欲和权力欲都很强的女人,特别喜欢插手公司里的事情,愿意别人叫她总经理夫人。她家里有永远办不完的事情,办完一件又一件,永远乐此不疲,可只要为我们家办一件哪怕是针鼻大小的事情,她都会感觉心里不爽。跟她那种个性的人一起生活,太累了,真有坐地狱的感觉。这就是我当初为什么三番五次要求组织上派我来滨城工作的主要原因。”
樊童端起茶杯放到嘴边又放下了:“可你就不同了,稳重、大度,讲原则、敬老人,所以我希望有机会你也能去省城工作。”
朱含韵好像有点听出樊童说话的弦外之音了,但她还是不能确定樊童为什么跟她谈这些对她来讲无关紧要的问题。
“领导,我可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说实在的,女人就是女人,心眼小,好算计,易嫉妒,嫂子身上有的这些缺点,其实每个女人身上都存在,只是程度不同罢了。”朱含韵说。
“你说的这些每个女人身上都有可能存在的问题,在你身上就不存在。你在公司里当营销部经理这么多年,我自信对你还是比较了解的。”
朱含韵只是笑了笑,没有接樊童的话说下去。
“之前我在滨城当总经理,害怕别人对我说三道四,我现在马上要去省公司工作了,我希望你撇开工作上的关系,给我一个客观公正的评价,或者说给我一个明确的说法。”
这句话再明白不过了,即使朱含韵再愚笨,她也能听出樊童说话的意思了,但她还是只能装出听不懂的样子。
“晚上欢送领导的时候我多敬领导几杯酒,难得领导对我朱含韵有这么高的评价。”朱含韵说着,伸手去端茶杯,她心里紧张极了。
樊童猛然握住了朱含韵准备去端茶杯的手:“含韵,对你,我很了解;对我,你也应该不陌生,在我离开滨城去省城工作之前,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明确的答复。”
朱含韵紧张得汗水都流出来了,触电似的把手从樊童紧握的手中抽了出来,她感觉樊童此时的表白太突然了,突然得让人猝不及防,又有些窒息。
“领导,别!别!别!不合适!不合适!”朱含韵嘴唇哆嗦得上言不搭下语。
“怎么不合适?你受了那么多年的苦头,也应该享受享受生活了,而这些,我都能给你。”樊童有些激动,说话的声音都变了。
正在这时,吴思远走了进来,跟樊童汇报说晚上有几位部门负责人有事参加不了,问还需不需要增加其他的人。
趁樊童和吴思远说话的机会,朱含韵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迅速逃离了樊童的办公室,紧张的心怦怦跳个不停。
那天晚上,朱含韵失眠了。
“虽然自己对樊童在有些事情的处理上有看法,谈不上对樊童有好感,但从心里也不能说自己反感他。他在滨城当总经理的这几年,没有乘人之危,利用职权强迫自己,说明他这个人还算得上是个正人君子,临离开滨城时才向自己表达内心的喜爱,说明他对自己的感情是真的。同意还是不同意?”朱含韵反复地问自己。
“如果答应他,那你后半辈子就衣食无忧了:要钱有钱,要地位有地位,前苦后甜,这辈子你也算是成功了,儿子将来也有了照应。你已经失去一次机会了,如果再失去这次机会的话,以后还会有机会吗?还等什么?答应他呀!”朱含韵的耳边好像有人在说。
“人家是省公司的领导,你只不过是一名没有身份、没有保障的营销员。对你有好感,那么多年他都深藏不露,说明这个人很有城府,不像很多人说的那样,是个肚子里没有多少东西的‘大草包’、‘饭桶’,而你不过是一个一眼就能看到底的‘简单人’,跟这样的人在一起生活,你感觉能长久吗?”耳边好像有人这样说。
“他既然对你有意思,为什么不及早帮你解决身份问题呢?他不会不明白当营销员的难处吧?你是营销部经理,即使个人名下的保费不如其他营销员多,给你争取一个转正的名额,对他来说应该不是件难办到的事情,对其他营销员来说也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反响,这么多年,他为什么一直不给你一次机会呢?是真没有机会还是另有所图?他所说的在你转正问题上班子成员意见不一致,是不是指的就是他本人呢?如果是这样的话,难道你不认为樊童是一个可怕之人,一个十足的伪君子吗?”耳边好像也有人这样说。
“闺女,找这么个人家不容易,别犹豫了,快答应吧!”耳边好像母亲在说。
“这个人你可要再深入了解一下,别轻易上当啊!”耳边好像是毛亚南在提醒她。
“妈妈,爸爸去世都已经好几年了,我马上也要离开这个城市去外地读书了,你可要好好照顾好自己啊!”耳边好像儿子在哭求。
“怪不得一直不给个痛快话呢!原来你是脚踏两只船呀?像你朱含韵这样老实本分的人,也会玩弄别人的感情呀?”耳边又好像传来了马良驹的声音。
……
朱含韵翻来覆去折腾了一晚上,临近天亮的时候,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