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庄说:“虽然黄河清那帮鸟人嘴脸可憎,但既然他们服软了,要求庭外调解,我看咱们就别坚持了,总归打官司耗时费力,又不是件光荣的事情,况且在这件事情的处理上,申秋也有过错。市政公司是市建委辖属的一个重要二级单位,如果咱们把市政公司彻底得罪了,等于把整个市建委系统都得罪了,而市建委系统又是滨城市部委办局中分量最重的一个系统,咱们保险公司跟人家市政公司不是一个等量级的,得罪不起。昨天,我跟个险部的李刚经理一起去了一趟市政公司,市政公司负责处理这件事情的领导已经公开承诺开除保安张小伍。市政公司这么有实力、有背景的单位都决定接受法院的调解,我们没有理由不借机找个台阶下下。经过研究和慎重考虑,公司总经理室决定接受法院的调解建议。虽然市政公司也要求我们解除与申秋的营销代理关系,但总经理室没有答应。你们回去后,一定要加强对营销员的管理,切实提高营销员队伍的整体素质,以此为戒,决不能让此类事件再次发生。”
田庄跟其他几个团队长谈话的内容,当天就传到了申秋的耳朵里,气得申秋大骂出口。
被市政公司起诉事件对申秋打击很大,一向性格开朗、敢说敢干的申秋,一时间变得郁郁寡欢,十分怕见客户,业务直线下降。为此,申秋主动提出辞去营销团队负责人的职务,心甘情愿地做一名普通营销员。
没过多久,公司里又有人传出来话说,因为发生了申秋大闹市政公司的事件,滨城市建委在全系统科长及以上干部参加的会议上,公开要求全系统各单位,一律禁止与永泰公司尤其是永泰寿险公司发生业务关系,违者一律进行行政处分。公司内部有些直销人员和管理人员甚至领导干部,强烈要求总经理室解除与申秋的营销代理关系,主动缓和与市建委的矛盾,降低此次事件对公司业务的影响。
在强大的舆论压力下,性格倔强的申秋跟朱含韵和其他几位营销团队长打了声招呼,伤心地离开了公司。
申秋离去后,营销员队伍中很多人为她鸣不平:
有人骂黄河清不要脸,收了人家的礼品,污蔑了人家的人格,还把人告上了法庭;
有人骂公司领导没有志气,自己的员工受了欺辱,还主动约请黄河清那些混蛋王八蛋喝酒赔礼;
还有人骂总经理室的某些领导不是人,没有原则,没有正义感,纯属是小人得志……
营销员队伍中的过激言论很快传到了樊童等人的耳朵里,樊童立即安排吴思远和田庄找营销部经理朱含韵和姚桐、朱大勇、叶茂盛、梅花雪、韩冬枝、伊凡等七个团队长开会,要求各团队长加强对营销员的管理,杜绝一切不负责任甚至捕风捉影言论的传播,否则的话,将追究有关人员的责任。
会议一结束,大家都低着头走出了会议室。
朱大勇一边往楼下走着,一边嘟囔道:“人都逼走了,连句公道话都不让说。”
“只把一个申秋赶走了,没株连九族就不错了,知足吧!”伊凡添油加醋地说。
“株连九族就是了,大不了老子不干了!到哪里还混不了口饭吃?非得在永泰公司这棵树上吊死?”朱大勇愤愤地说。
“不干怎么能行呢?营销员这工作既省力又赚钱,还容易出名。多好啊!”伊凡不阴不阳地说。
“你们俩少别说两句吧!烦死了!”姚桐非常不耐烦地打断了朱大勇和伊凡。
“是啊,都别再说了。也不能只怪人家领导发脾气,在市政公司这件事情的处理上,申秋做得确实不对。要不是因为她跟市政公司打了一架,前些日子我在市建委公关的那个项目可能就成了。七八万块钱的保费,手续费就接近两万块钱。这下可好了,她跟人家那么一闹,把我们也牵连进去了,我那两三万块钱的损失去哪里要去?”梅花雪好像很生气地说。
“人家把我们营销员都当成小偷乞丐了,难道我们就不该反抗一下?”姚桐瞪了梅花雪一眼,嘟嘟囔囔着走了。
“是啊,人格都丢尽了,要钱还有他妈的什么用?”朱大勇对梅花雪刚才的话也十分不满。
“怎么没用?死了带到阎王爷那里去,说不定还能买个‘鬼头’干干!”伊凡气愤不过,也自顾自地走了。
梅花雪怔怔地看着三个人远去的背影,似有满肚子的委屈。
朱含韵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正在生着闷气,一个男人敲门进来了。
朱含韵觉着进来的人很面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来。
那位男子微笑着说:“朱姐,这么快就把我忘记了?我是华山呀!”
“啊呀,华经理,最近怎么这么瘦?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朱含韵连忙站起来,热情地跟华山打着招呼。
“我打听了很多人,才打听到你在保险公司当经理了,听说还干得还不错!”
“不错什么呀!混口饭吃罢了!你现在在干什么?还干纺织进出口业务?”
“干了那么多年纺织行业,好不容易积累起来了一些客户,怎么能舍得丢呢?”
“你的那个客户破产后,欠明星公司的货款没追回部分来?”话一出口,朱含韵感觉有些不妥,她担心华山误会自己追问欠自己的工资,连忙红着脸解释说:“你可别想多了,我可没那个意思啊!”
华山哈哈笑着问道:“我想多什么了?朱姐您直接说就是了。”
朱含韵不自然地笑了笑:“我只是问问你最后损失得多不多,总归我曾经是明星抽纱厂的一名员工。”
华山说:“跟明星合作的那家公司虽然破产了,但老板的儿子经营的公司效益不错,现在也跟我进行业务往来,货款也替他父亲基本付清了。”
朱含韵高兴地说:“真的?那得祝贺你!”
华山从提包里取出了一个信封,放到了朱含韵的面前:“这是上次我欠你的工资,我按银行利率计算了利息。你清点一下。”
“那么点工资你还记着?我都忘记了。心意我领了,但这钱无论如何我是不能再要了。”朱含韵说着,又把那个信封推到了华山的面前。
华山说:“我虽然年轻,但我知道做人要诚信,做生意要讲信誉。在我困难的时候,你们信任我,鼓励我,让我增加了重整旗鼓的信心。现在公司正常经营了,我不能不兑现诺言。这钱你无论如何一定要收下,你要是不收下,就是嫌弃利息太少了。”
朱含韵十分感慨地说:“任何人成功都不是偶然的,你年纪轻轻就有了自己的事业,是与你做人做事分不开的。有你这样的老板、朋友,真是我朱含韵前世修来的福分。”
华山说:“我也是一个农家孩子,通过读书才脱离了祖祖辈辈耕种的那片黄土地,逃脱了父辈们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像我这样的农村孩子,一没家庭背景,二没社会资源,要想干点事业,只能交朋友,讲诚信,否则的话,肯定一事无成。”
稍微停顿了一会儿,华山有些难为情地说:“听说你在这里干得挺好的,收入也不错,否则的话,我真想再把你聘过去当厂长。不过不要紧,等哪天不愿意当营销员了,重新选择职业的话,你可要首先选择去我明星公司,我明星公司的大门是永远朝你朱姐开着的。”
朱含韵说:“营销员这工作不太好干,受到委屈或挫折的时候,真想撂挑子不干了,可想想现在社会上下岗职工那么多,找份工作不容易,也就只好咬紧牙关坚持着干下去了!如果有一天真的干不下去了,去你那里讨口饭吃,你可不能不要我呀!”
华山说:“朱姐说笑了。像你这样的专家型人才我求之不得,哪会有不要的道理。我这次来,一是看看大姐你,二是想给厂子里的工人师傅们每人买份保险。企业有赢利,大家都应该共享企业的经营成果。你给我设计个方案,按照十万元以内的保费设计。”
朱含韵一听,喜出望外,连连说道:“太好了!太好了!我马上给你设计保险方案,方案一设计好,我就赶紧给你送过去。”
朱含韵嘴上说着,心里一直在盘算着:“如果华山真的为明星公司的工人师傅们每人上一份保险的话,那自己这个月的业绩一定会超过十万元,名次位列全公司前三位就有保证。按照公司的规定,当月保费收入超过十万元的,提成之外公司额外奖励三千元;名次位列前三位的,至少还可以多获得一千元的奖励。如此一来,即使业务提成自己一分钱不留,全部返还给华山,自己至少还可以获得四千元的奖励。更为重要的是,作为营销部经理,如果业绩一直处于比较靠后的位置,无论如何脸面上都是过不去的。”
想着想着,朱含韵自己都有些激动起来。
晚上回家的时候,朱含韵把华山去单位找她的事情跟毛亚南一说,毛亚南连连称赞道:“就凭这一点,华山定能把事业干大。抽空你帮我约约他,看看他那里需不需要我这样的人,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去他那里找点活干,顺便也可以帮帮他。他那人那么诚实,又对你业务支持那么大,咱能给人家帮上忙的话,也算是对人家一个报答。现在的这个社会,像华山这样诚实守信的年轻人已经不多见了!”
朱含韵说:“要是你身体好的话,我今天可能就告诉他让你过去帮帮他了,可我又担心你的身体。千万别给人家帮不了什么忙,还净给人家添麻烦。”
毛亚南听了,没有吭声,但心里直犯嘀咕:“现在干的这份工作,不能再干下去了,工作时间长、劳动强度大不说,最重要的是娃娃乐玩具厂的那个女老板太抠、对工人太苛刻,承诺的事情从不兑现。当初招聘自己去娃娃乐玩具厂的时候,女老板承诺自己帮助她搞搞管理、保养保养机器就可以了,不用跟普通工人那样,早上八点上班,下午六点下班,可自己去了以后,从未享受过这样的待遇。更让人难以忍受的是,前几天因为身体不适,请假去医院看了两个小时的医生,月底发放工资的时候,女老板硬是按不满勤扣罚工资。绩效奖励就更不用说了。当初招聘自己入厂的时候,说好了每月的绩效奖励按普通工人的百分之一百三发放,可去了以后,大多数月份没发放一分钱的绩效工资,即使有两个月发放了绩效工资,自己也是按普通工人的标准发放的。去明星抽纱厂干,除了可以给华山帮上点忙以外,更重要的是跟着这样的老板干,即使工资少点,但心里痛快。如果有一天感觉自己身体不行、不能坚持上班了,找个理由辞职不干就是了,那样也不会给人家造成什么麻烦和负担。”
“对,就这么干。”毛亚南自言自语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