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8年下半年的解放战争,敌我力量对比发生了根本性变化。但在南线战场上,蒋介石仍以75万的重兵集团,据守着平汉线南段以及汉口为中心的广大地区,妄图以此为依托,再作挣扎。在此期间,为挽救其被动局面,抽调其所谓的精锐部队,配合以地方武装,妄图趁我中原野战军和华东野战军东西分离之际,寻机歼灭我主力部队,以达到其政治蛊惑人心,振奋精神,激励士气;军事上改变态势,稳定战局,屏障南京、武汉及江南之目的。针对蒋介石这一战略企图,刘伯承、邓小平根据毛泽东和中央军委的战略部署,决定在中原的广大地区,采取南北分兵、拖散敌人,寻机歼敌的作战方针。这其中,分兵以南是为了拖住敌人,以阻敌机动力量向北靠拢;分兵以北,是将主力开赴北线战场,以部署具有决战意义的作战行动。邓小平对这一作战方针作了精辟的诠释,从全局来说,南线拖的敌人越多,拖的时间越长,拖的效果越好,就越有利于北线主力的作战,越有利于实现我们的作战方针,完成好毛主席交给我们的战略任务。为了达成这一作战目的和要求,刘伯承、邓小平强调了必须采取机动灵活的战略战术,具体地说,就是斗力与斗智,重在斗智;斗志与斗法,贵在结合;用正与用奇、妙在灵活;奇正相生,以奇制胜。
一、奇正互合,至敌上当
确定了作战指导方针之后,对于怎样实现这一方针,邓小平与刘伯承又进行了深入的分析:如何才能拖散敌人呢?以少部兵力出击,小打小闹,不痛不痒,敌人显然不会上钩受骗;所以,必须放手大干,以必要的兵力、隐蔽突然的出击,击敌要害,打敌痛处,并利用敌欲寻找我主力决战的心理,以积极的行动吸引敌人,创造更多的歼敌战机,诱敌就范,骗敌上当,中我下怀。这样既可以拖住敌人,又可以有效歼敌。为更好地创造有利的态势和达成这样的作战效果,刘邓首长决定采取大胆机动,灵活用兵,奇正相生,以奇制胜之计。为此,刘邓首长指示,以中原野战军的第二、第六纵队和江汉军区、桐柏军区主力,迅速隐蔽地在随(县)、枣(阳)、桐(柏)、唐(河)地区集结,大部主力休整待机,以少数部队佯装主力,以示“正兵”,频繁活动,积极出击,影响甚大,威震武汉。此时,白崇禧对我这支佯动部队误认为是中原野战军之主力部队在活动,意在扩大自己的根据地,尽而直接威胁武汉。为了保持中原的稳定,10月中下旬,白崇禧开始调兵遣将,企图在上述地区寻找我主力决战,遂令张淦的第三兵团五十二师率两个团,18日从安陆渡府河;四十八军19日进至大邦店、双河寺一带;一一〇旅进驻历山、净明铺一带;27日,第七军进至历山、高城、江家河地区,并令第三兵团迅速沿襄(阳)花(园)公路西进,限其22日进至苍苔、程家河、随阳店等地,第十二兵团位于唐河、泌阳一线(原驻扎在遂平、驻马店一线),第十三绥靖区编成内的第二军、第十五军前出新野、邓县,向南阳方向推进。从这一部署上不难看出,白崇禧是做好了四面压进,对我构成合围的态势,企图与我中原野战军主力一以决战。然而,白崇禧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的作战部署,正是我“正兵”佯动所需要的结果。因为在我佯动部队四处打击敌人,以“正兵”吸引敌人注意力的同时,我野战军主力早已以出敌意料的行动完成了秘密转移,长驱北上的作战部署,使敌重兵集团的四面包围不仅扑了一个空,而且也失去了有利的战机和战场态势。刘邓首长的“奇正相生,以奇制胜”这一着,初步实现了抑留黄维兵团于桐柏山,将张淦兵团拉人大淇山的战略意图。紧接着,号称“小诸葛”的白崇禧又摆下了一条由北向南的一字长蛇阵,以对付我中原野战军,江汉军区、桐柏军区部分主力及地方武装。敌部署的头部在大洪山、小洪山、桐柏山之间,腰部在云梦、安陆、应城一带,尾部在襄河南岸。白崇禧的这一手,貌似攻势,实际上却是为了稳定其在华中地区的战略防御态势。针对敌人的这一部署,邓小平与刘伯承商量,敌人以守待攻,并一厢情愿地认为我因其已构成了完备的防御部署而不会来攻。从“虚则实之”的兵法上说,这种情况下,更有利于我利用其思维定势,采取将计就计之策,以小部兵力继续从正面牵制敌人,以主力奇兵向敌最敏感、最薄弱、最空虚的地区实施广泛的迂回机动,敌进我进,以奇制胜。由于刘邓首长的决策正确,“奇兵”正好打敌措施不及,由此又取得了“奇正相生,以奇制胜”的战果,使敌大上其当。然而,刘邓首长为了进一步寻机歼敌,实现拖散敌人的作战意图,又利用“小诸葛”白崇禧得意地集中兵力于桐柏、唐河地区,而对其“长蛇阵”的腰部——云梦、安陆、应城一带已丧失警惕,且突出地暴露在我野战军的正面的难得战机,决心集中兵力对其腰部——应城狠狠地再刺一刀,力求给敌以重创,以勇夺三军之气,并就此震动武汉,拖回敌张淦的三兵团,更有利地支援和配合转移北上的第一、第三、第四、第九纵队、华东野战军第十四纵队所进行的郑州战役。
二、连施正法,再造奇势
为了达成应城攻坚战的突然性,以达到以奇制胜的目的,邓小平与刘伯承在反复研究的基础上,决定采取一连串的施佯用诈的“正法”,造成敌人分析判断情况的错误,为以奇攻取应城创造条件。攻城前夕,邓小平和刘伯承对部队提出,要广泛地运用“利用隐蔽地形和昏暗天气,声东击西,神出鬼没,……曲折运动,以迷惑敌人”的办法,以造成敌人对我意图和行动分析的失真、判断的失准、决策的失误。为此,我军采取了一系列的示假隐真的佯动欺骗行动:即以第三分区的第十团、第十一团向荆门以南地区进击,以牵制敌人东进;以第四分区部队攻袭宜城;以第二分区的第六团破袭花园、孝感之间的铁路;以第一分区的第九团穿上新棉衣,到随县、安陆一带,变换着番号、易地号房,大摇大摆地佯装军区主力部队进行各种袭扰活动。我军这一系列的佯动活动,造成了敌人的误判和错觉,使敌迷离奠测,疲于应付,号称“小诸葛”的白崇禧也果然受骗上当了,他匆匆忙忙、慌里慌张地将主力缩回到平汉铁路南段和襄阳、花园公路两侧,以防不测。也正是在我军各部队以各种佯动的“正法”吸引敌注意力,并收到理想效果时,我军的侦察分队却在采取各种侦察手段对应城守敌的兵力部署、火力配系、工事构筑等各个方面进行了详尽而周密的侦察,以对应城的奇袭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争取了宝贵的战机。
敌之兵力部署、阵地编成和城镇防守,是根据应城的地形,按照大小三角的形式配置的。东北的古城台,在大小富水的分岔三角地带拔地而起,高达60余米,是敌城北区的主要支撑点,它与北城门、魏开记旅社形成了一个三角防御地带。东南面之寿宁寺,是敌东、南两个方向的主要支撑点。其背靠城墙,东、南两面都是大面积的开阔地,便于相互火力支援。其左侧是东门,右侧是小南门,构成了第二个三角防御地带。城内的公立医院、县立中学和长途电讯局楼房,是其防御的“核心阵地”,也是成三角形配置。而古城台、寿宁寺、公立医院是应城防御的第三个三角防御,它们形成了犄用,由此形成了较为完备的火力配系,战斗中,可以向任何方向实施互相的火力策应。
另外,应城还筑有坚固的城墙,城外有一道护城壕,最宽地带有30公尺。窄处也有十五六公尺,水壕外面敷设了一道鹿砦和一道铁丝网,城墙内还有一道水壕,宽处达四五十公尺,窄处也有十几公尺。北大街、南大街、府后街、十字街、小北街等主要街道,都设有麻袋装沙的机枪掩体和步兵掩体。十字路口还筑有砖木结构的地堡,其兵力容量大的可放一个排,小的也可容纳五六个人。可见,应城的城防工事是较为完备和坚固的,为坚守城区奠定了基础。其中,几个重要支撑点更是坚固有佳。如:古城台是应城最大的制高点。日军盘踞时,曾在这里修筑七个钢筋混凝土的半隐蔽式的永备性碉堡,当中还修了一个三层楼高的砖木结构的地堡,并筑有坚实的交通壕与地堡群相通。西北面紧靠古城台,横着一个“冬瓜式”的大水塘,部队无法涉越,只有南面有一条狭窄的通道,部队虽然中可以接敌,但还会受到两侧火力的交叉拦阻,威胁较大。
通过侦察,对应城的防御准备情况,可以得出一个易守难攻的结论。但邓小平与刘伯承对此也作了深刻的分析:从敌情上看,守敌不是散兵游勇、乡保土顽之辈,而是以正规军为骨干,聚集4000余众的奸诈狡猾之徒,我军与敌正规军作战中虽积累了许多宝贵的经验,但进行如此规模的攻坚战尚属首次。从地形上看,应城是武汉西北的门户,它上接郧襄,下连江汉,水陆交通便利,地理位置十分重要,是历代兵家的必争之地。然而,敌人越是占据有利的防御条件,就越是易于放松警惕,越要疏于防守,尤其是在我军积极佯动行动的欺骗下,敌对我军行动的注意力早已转到了桐柏、唐河地区,这种判断上的失误所导致的麻痹轻敌的思想,正是我对应城实施以奇制胜的有利战机。战机有利,战机宝贵,战机难得,必须抓住。
三、以正克强,以奇制胜
根据敌应城的设防情况,前线指挥员决心利用好以奇制胜的战机,为此,以独立旅和第二分区第四、五、六三个团全部投入战斗。其中,独立旅第一团从北门攻城,第二团从东门攻城,第三团作预备队;第二分区的第四团配置在城东南的五里墩、十里埔一带丘陵地,准备阻击可能从长江埠方向的来援之敌;第六团配置在城东北方向的万家棚子、伍家山一带的有利地形上,准备阻击可能从云梦方向的来援之敌,第五团直接由独立旅指挥。另外,第二纵队配置在王家店以北地区,桐柏军区部队作为战役预备队,相机行动,以防不测。在攻坚战法上,确定了“欲攻其内,必先破其外”的常规“正法”。
1948年10月23日下午2时,部队从仁和店一带出发,黄昏到达作战地域,并按作战预案全面展开,两个方向上的打援部队,也在选好的有利地形上开始构筑野战工事,攻城部队于24日晚同时发起了扫清外围防御的攻击,但都因工事坚固或地势和气候不利而屡攻未克。根据这一情况,前线指挥员向刘邓首长作了汇报。刘伯承和邓小平反复研究认为:按常规战法,攻城战都是先攻其外,打破其坚硬的外壳,再攻其内,捣毁其防御体系。而应城防御,是敌人的防御设施坚固完备,在阵前与敌死打硬拼,不仅消耗大,而且不易奏效。所以,应城攻坚战,应打破常规,从敌防御的弱处突然突破,迅速向纵深发展,两面卷击,从内向外攻,这一奇法,不仅可以有效制敌,也能置敌坚固工事和完备防御体系于无用武之地,而且还可以减少消耗,速战速决,以奇制胜。刘伯承对此强调说:寻找敌防御的弱点,并抓住它的弱点,给以有计划地突然袭击,是把握主动权的最好方法。要“善于抓住敌人阵势的弱点,选择容易割裂而又能相互策应的突破口”。根据刘邓首长的指示,前线指挥员经过一天的抵近侦察,发现大南门敌守备薄弱,大南门正面地形凹凸不平,有一道弯弯曲曲的小沟壑,便于我攻击分队隐蔽接敌;在离城门六七十米处还有一道面对城门的横向土堤,是极为理想的冲击出发阵地,有了这样的依托,只要城门一破,攻击部队即可鱼贯而入,直捣纵深,尽而实施由内向外的攻击和两翼卷击,用此出奇战法,战而胜之。
战法重新确定后,部队集中了所有的炮兵火力于南大门,在较窄的正面上,形成了绝对的炮兵火力优势,同时采取将发射阵地靠前配置的办法,以求提高命中率和增大炮火威力。战斗一经打响,我军重炮齐轰,很快就把南大门上的碉堡打去了半截,密集的炮火和震耳欲聋的炮声,打得敌人晕头转向,15分钟内没有还手之力。我工兵分队5分钟通过70余米的平坦地,涉过水壕,越过地堡,用炸药包炸开了南门,部队迅速冲入城内,很快就控制了南大街和两条小巷,占领了街两边的楼房。敌虽组织了多次疯狂的反击,但在我第二梯队及时投入战斗后的顽强抗击下,均遭失败。而我后续梯队,就像插入敌“软腹部”的锋利尖刀,不断地向两翼卷击发展,不断地扩大突破口,这种从里向外、从后向前勇猛突击的战法,打乱了敌防御部署,割裂了敌防御体系,尤其是使敌人完备的防御工事、设施完全被置于无用武之地,由此给防御之敌以极大的威慑和震撼,兵力不知其所动,火力不知其所用,应城防御顷刻瓦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