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社科现代新闻写作:框架与修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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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新闻报道的结构(2)

六、“DEE”结构法

这种方法首先由《华尔街日报》创造性地加以运用,因而,它又可称为“华尔街日报体”。它们是三个英文单词的词头组成的:“D”(Deion)代表描写,第一个“E”(Explanation)代表“解释”,后一个“E”(Evaluation)代表“评价”。这种写法的基本特征是:从描写具体的某个人人手,通过对事件进一步解释和恰当的背景分析,进而呈示主题,最后引述当事人或权威人的话,对其意义价值作出指示。我们由范文进入对它的理解与把握:

[罗得西亚索尔兹伯里电]一对年老的夫妇耐心地在这里排着长队,等候搭乘飞往伦敦的飞机。男的提着一个破旧的棕色手提箱。箱子装得太满了,以至于合不上。箱子里面装着今后生活所需的盘子、碟子和一些其他日常生活用品。在罗得西亚居住了十三年后,他们正准备移居到英国去。

前来送行的有他们的儿子、儿媳妇和一个十来岁的孙女儿。他们之间闲谈了许多。他们中谁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重新相逢。突然,女孩子忍不住,哭了起来,双臂扑向年老的夫妇,他们都一起痛哭起来。其他等候上机的乘客,显然早已习惯这种场面,根本不看他们一眼。

白人移民从罗得西亚外流已十分普遍……随着游击战争的不断加剧,仅在七月份就有1,111人从南部非洲的这个国家移居他国。

我们可以看出,记者先引人人,因为人是我们人类最有兴趣注目的存在物。因此,不论怎样,都具有不可忽略的魅力。如此一来,新闻也使读者与老夫妇之间产生一种情感上的认同,使报道效果陡然增殖。

《新闻写作教程》一书的作者布赖恩·布鲁克斯等人告诉职业记者:如果你想报道“联合基金会”募捐活动的话,你可以将重点放在从募捐中获益——或没有受益的人身上,而不是着重写又募到了多少钱或此机构。如果你要写城市交通恶劣,你可以由一个司机写起。如果某地树木急剧枯死,可以将重点放在某个已有好几棵树枯死的家庭主人身上。

由这本书中我们同时得到,“DEE”法有现成的步骤:第一步是将重点放在某个独特的方向,此最重要。紧接着还有三步:

向主题过渡,报道主题,有力的总结性阐述。例如,在前述有关罗得西亚问题的报道中,过渡段将这对老年夫妇与白人移民问题衔接起来,记者自然地撇开年老夫妇不谈,而开始说明这个国家所面临的由于移民而造成的一些问题。过渡段之后,记者对主题的阐明是这样的:

白人移民的外流不仅是这个国家衰败所引起的恶果,也是这个国家衰败的原因。在罗得西亚,百分之八十的国民经济要依靠白人控制的商业、矿山和农场。但是,尽管黑人占三至四万罗得西亚军队的大多数,白人军官却是这个国家军事力量的中流砥柱。

目前,白人中还没有出现任何惊慌——突然大批出走的迹象。但是士气显得快要接近最低点了。

至于结尾,最好是回应人物。当然也有总结性结尾。例如在上文中,记者就是由回应来完成写作:

在罗得西亚有些乐观主义者.他们认为即将举行大选,而新当选的政府将被英国和美国承认,而游击队或是自生自灭,或被新的黑人政府所打垮。但是这些乐观主义者只是少数,而且他们自己也在做预防万一的准备。

“我们知道你们可能不相信.但是在今后十二个月里,这个国家会在黑人政府的领导下,将成为一个繁荣、和平的国家”,一个金融家预言说。“在首都索尔兹伯里.将会有五十个大使馆,而外国人将会哄抬房地产价格。”

但是他又补充说,他准备到十二月中旬作出有关自己前途的决定。“对此我是完全放心的”,他说。“不过,一旦我不得不走的话,我也早就拟好了各种计划了。我才不当傻瓜。”

以一对夫妇将离去开头,而以另一位公民准备出走作结尾,遥相呼应,似比单纯回到年老夫妇上更能深化与创造势能。

“DEE”结构是迷人的,它部分承载着深度报道的大厦。

七、散文式结构

这是一种自由飞扬精神的结构方式。它自由选材,章法灵活,构思随便自如,可老荒人古,亦可状写苍蝇臭虫之微,而今已引动报界注目。

散文式结构亦取散文“形散神不散”之妙,可以合金式的身姿达意表情,可避免直观浅显,可开拓报道空间,亦可活泼通灵,致“立体化”之妙境。

散文式结构一般具有如下特征:

第一,以细节来活化能量。细节是构成人物、事件发展的基本单元。它具体呈现实实在在的内涵。例如,当黄远生写《外交部的厨子》时,选取的是:余厨师与部级干部谈笑风生;②余厨师比李鸿章更能讨得“老佛爷”开心;③余厨师使外交部满院跑狗;有“狗臊”之味及“狗部”之称的外交部。当彭子冈写及毛泽东到重庆时的不适应时,只用毛泽东在张治中公馆铺有地毯的会客厅里因为生疏与不习惯而“打碎了一只盖碗茶杯”一个细节;在《周末一条街夜市受欢迎》写作中,记者亦只抓取一个细节:一位老师在买到一张波浪式折叠椅后,又欣欣然走入茶座讲道:“这样的夜市布局合理,我们可以挑挑拣拣买到合意的商品,真是便民有方,生财有道呵!”只一细节却活画出人们欢乐之态……细节支撑着散文式报道的基础。

第二,可展开适度联想。这里讲的联想不能是超现实主义的想象,它必须建立在现实的基础上。换言之,“作者在构思时,要将所选取的新闻事实化开,通过联想,连类铺展,纵横生发,由此及彼,由表及里,将它同生活中的种种事物联系起来,同人类历史、人生哲理、社会意义联系起来,进行艺术的化合、改造,重新组合成新的生活画面,表现出一种深刻清新的主题思想。联想,能突破新闻事实的局限性,把有限同无限沟通起来,于咫尺之间,展烟波云海,在扇面之上,置天地开阔”。例如《两岸焰火共迎新春》:

6日晚上9点半,“嘭”的一声,第一颗焰火弹从厦门何厝村的山顶冲上夜空,顷刻,五彩缤纷的焰火在天上尽情地飞舞,一会儿是“天女散花”,一会儿是“百鸟争鸣”,煞是好看!

短短几句,使历史与现实活灵活现于吾人目前。

而《嚣日日记》里,黄远生更加巧妙地使袁世凯就任总统及民元庆祝,与穿马褂、西装相联系,在关键点上又点化了一神来妙笔:记者购置这两套服装不亚于“大借款”,使那时代屈辱的借款事件与上述事态相联系,可谓妙中之妙。

第三,除上述特别外,散文式结构还有一特点即画面感的强调。例如美联社1985年12月问一条发自北京的《美女挂历充斥北京市场》:

年轻时代的伊莉莎白·泰勒露出肩膀,回眸一瞥的神情;波姬·小丝用手指拨着秀发;苏菲亚·罗兰从肩边草帽下偷看的眼神。印了以上三个明星相片的色彩鲜明的月历和其他许多西方和亚洲裔模特儿及电影明星像的月历,在北京地区的路边小报摊和书店推出。

挂历本来为静态之物,记者化静为动,画面感相当强烈。

第四,结构自由,不拘一格。例如中国女记者郭玲春典范性作品《金山同志追悼会在京举行》即此别出心裁之作,它没有按一般格式来写,而是用现场描写作导语:“鲜花、翠柏丛中,安放着中国共产党党员金山同志的遗像。千余名群众今天默默走进首都剧场,悼念这位人民的艺术家。”接踵而来的写作则更具超级魅力:“雷电、钢铁、风暴、夜歌,传出九窍丹心,晚春蚕老丝难尽;党业、民功、讲坛、艺苑,染成三千白发,孺子牛亡汗未消。”事后方点出这是一幅挽联内容,黏合之功颇为湿要。另外,这篇报道摘录悼词亦颇能恰到好处,并辅之以多段落之简洁处理,亦是可取,充分显示出散文式报道的独立品格。郭玲春在后来的经验总结中写道:

试着不依照既定的格式,也不依照采访客体本身的来龙去脉。

写会议,从场内“游走”到场外;写事,由此及彼,写人由表及里;

长篇宏论,也不妨分段“切割”,按“我”的思路组装。

正是一种恳切的忠告。

第五,散文式结构必有其洒脱文采共之,只有如此,才能实现其可读性,增加其价值。这一点似乎没有必要再去证实。

八、对比式结构

以对抗性材料来表现新闻主题的结构方式正是对比式结构。

这种成偶数呈示材料的方法最自然不过地显示了人类表意的无量丰富性。很显然,范长江在30年代即极典型地实践了这种做法,这位中国新闻史上少有的饱学之士,在每每的描绘中,总是使用着对抗性材料,形成文本典型的悲论诗意!

《“金”张掖的破产》正是这样的,在两千年的时间滑行中,匈奴的占领,汉武帝时霍去病的扩张,唐代的发展与变化,宋时之动荡,至于明朝确立汉人稳定统治,而今,则是一副破败景象。例如一个妓院的老鸨说道:“‘王大的女孩子,我给他六元,他还不卖,张家只给他五元啦。’记者因问她:‘王大的女孩子今年多大了?’‘十二岁。’这是她平淡的答复。”

下面的个案同样典型,可示为一种范本:

来欧洲观光吧,但你必须做好被香烟的烟雾挡住视线的心理准备,即使在设有“禁止吸烟”牌子的地方也一样。

尽管美国广泛实行了反烟草规定,但在大多数欧洲国家,人们仍然是“我行我素”,反对吸烟的法律经常遭到破坏。

罗马大学社会学教授佛朗哥·费拉罗蒂说,欧洲人在一些小事上往往无视法规,例如吸烟,因为他们认为这些法规侵犯了个人权利。

意大利内阁对人们不遵守禁止吸烟的有关法规感到十分恼火,所以当它1996年初在从事公共服务的私营企业中实行禁烟规定时,它要求政府机关必须遵守已有的禁止在政府办公场所和公共交通工具上吸烟的规定。

在俄罗斯,政府威胁说要将违反禁令在电视上播放香烟广告的许多电视台送上法庭。

尽管欧洲各国政府大力开展反对吸烟的宣传运动和制订反烟草规定,但在过去10年里欧盟的烟民人数仅下降了3个百分点。在欧盟15个成员国中,34%的人吸烟,而美国烟民占全国人口的比例为25%。世界卫生组织警告说,中欧和东欧的烟草消费量在上升。

很多欧洲人认为美国的禁烟做法太极端了。

(美联社1997年2月10日电)

九、电影蒙太奇式结构

将不同时空的新闻事实有机地组合一体来立体交代一种人生景观、制造特殊氛围、突现主题的,正是新闻写作中电影蒙太奇式结构方法。世界新闻史上有不少这样的杰作,例如:

在邓小平的灵车24日上午经过的道路两旁的树木挂满了白色纸花,这是前来送别邓小平的成千上万的北京市民系上去的。在北京西郊从停放遗体的解放军301医院到八宝山革命公墓的3公里长的道路上,很多工人和知识分子、年轻人和老人、儿童和护士——据说共有10万人——从一大早起就在寒风中等待观看邓小平灵车的经过。清洁工人把街道打扫得格外干净,连一个烟头也不留。

一些人跟在车队后面走了很远。

附近一个医院的一些医生和护士——其中一些人穿着工作服和戴着口罩——还用轮椅推着他们的病人一起来到了路旁。在灵车经过时,人群中一片肃静,一些人忍不住流出了眼泪。

灵车过后,成千上万的北京人从他们胸前摘下表示悼念的白花,把它们系在大街路旁的树上。

一位在早上7时就赶到这里并带着相机希望拍摄送别情景的20来岁的年轻人说,“今天是一个难忘的日子。”他说,“我总觉得他没能看到香港的回归是一大遗憾。”不少北京人还带着他们的孩子来了,为了看得更清楚,有的孩子骑在他们父母的肩上,还有的则爬到树上。来自附近首钢公司的很多工人中的一人评论道:“毛主席领导人民翻了身,邓小平领导我们致了富。”

专程从南方深圳经济特区赶来的年轻人霍光明(音)冲破了安全人员的阻拦,爬到公墓大门对面的一棵树上,展开了一条横幅。横幅上写着:“小平永远活在我们经济特区人民的心中。”

北京大学的学生也来向这位老领导人作最后的告别。一些学生打出了一幅宽20米的黑色横幅,上面写着“再道一声小平您好”。它重复了北大学生们在1984年10月1日国庆游行时使用过的“小平您好”的口号。

(法新社1997年2月24日电)

十、问答式结构

很显然,这是我们人类极为自然的一种交流方式,体现在新闻写作中,则最大限度地体验出人生是一场对话的滋味,正像“政治访问之母”法拉奇所说的那样:对话精彩、交锋激烈。

问答式结构多用于记者招待会,也极自然地出现于各种人物访问中,例如法拉奇就是这一领域里的高手,她甚至别出心裁地以原始对话作为主体、以极主观的“导言”体现出她决然的个人品味,《风云人物采访录》是人类所能找到的高明的对话体范本,就如苏格拉底或柏拉图的哲学、文艺对话一样值得重视。

我不打算再追溯下去,因为结构类型还有很多,例如日记体结构等,很值得新闻从业者去摸索,但那样会耽误我们更有价值的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