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哲学老子著经大传
14533900000089

第89章 周室之衰——王位的血战(1)

周景王二十五年(公元前520年)的四月初夏,京都北边巍巍的邙山早已脱去冬雪的重压,露出一派生机盎然的春色。每到黎明,便被那朦胧的晨雾所笼罩,若明若暗,影影绰绰,给人以梦幻般的神秘感。遥看被晨雾笼罩的,连亘百余里的邙山,恰似长长的巨龙,正被云托雾绕想要腾空而起,但随即一阵强烈的急风刮来,顿时云消雾散,使云雾将要托起的邙山巨龙马上露出了真相,趴在那里飞不起来。

晨雾,像溃退似的,被急风赶的一干二净。

朝阳,在彩霞丽云中升腾。

突然,一阵激奋人心的马嘶,应着冉冉升起的朝阳,从邙山脚下传来,直冲云霄。

看几十里的邙山脚下,旌旗相望,戈矛如林,战马如龙。

周王朝一年一度的春季田猎活动就要开始了。本来春季田猎活动是要在初春时举行的,只因周景王的身体不适,才推迟到与夏季的田猎活动一并举行。但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就是周景王要在田猎活动中杀掉单穆公和刘献公,废掉他们所拥戴的王子猛太子之位,改立王子朝为太子,重振周王朝的国威。而刘、单等几个家族都是周大夫,有很强大的势力,同时又有自己的卫队,如果策划不周,不但杀不了他们,反而会引火烧身,马上就会危及周景王的王位。所以周景王特别小心,调兵遣将,把实力雄厚的卫队调集到邙山,又密谋了杀刘、单的具体行动计划,一切都准备的万无一失之时,才进行这次春夏一并举行的田猎活动。

按《周礼》的规定,一年要举行四次田猎活动:春猎、夏猎、秋猎、冬猎。田猎时,烧除秽草,驱杀害禽,以利农作;同时召集士卒,整列阵势,进行军事演练。这是显示国力强盛的一个重要标志。各诸侯国都要派代表参加,朝中的卿士官吏也必须参加,各大夫的家兵、各州县邑也要派壮丁参加,可以说,这是一次声势浩大的实力演练。天子亲自出征并参加田猎,便是最高统帅。担当朝政之任的是大司马,大司马的本职为武事,位在大司徒(相当于丞相)之上。

演练是十分壮观的,必须进行军队的编制演练。周朝以二千五百人为军。王六军,大国三军,次国二军,小国一军,军将皆命卿。一千五百人为师,师帅皆中大夫。五百人为旅,旅师皆下大夫。百人为卒,卒长皆上士。二十五人为两。五人为伍,伍皆有长。

排兵布阵,整编的队伍与作战的阵势一样。险阻之地,步卒在前,兵车在后。平坦之地,兵车在前,步卒在后,演完布阵后,还要进行撕杀、射箭等活动,以示各军旅之间的实力。

演练完之后,就开始举火焚草,驱赶禽兽,击鼓围猎,将以捕得的禽兽祭祀四方之神,以保佑今年稼穑丰收,百姓安康。

四月十八日寅时。

连日来灯火通夜不灭的大司马辕帐外,神情威武的卫士们一听当值中军报过时辰,便猛地用铜戈挑起辕帐毡帘门,二十名簪缨血红、甲胄辉煌的旗牌官佑,右手擎着虎头旗牌,左手按着腰刀把柄,迈着大步,走出辕门,翻身上马。二十匹火红的战马,像流星似的奔向来京都的路上,他们是要迎接到这里田猎检阅的周景王。与此同时,各处的军旅帐前也都升起了应卯的红灯。几十里灯的长河,掩住了天河的辉煌,渲染出人间最为壮观瑰丽的景色!

“咚!咚咚!咚咚咚咚!……”

羯鼓,从闪烁炫目的应卯红灯织成的赤霞里。由紧到急地传出了撼人肺腑的鼓声,这是在迎候周景王的震天鼓声。

应着雄壮浑厚的鼓声,各军旅前的旗杆上升起了有主师姓氏的大旗,迎风猎猎地响着,似乎在列队拍手,等着周天子的检阅。

而辅佐周天子指挥的大司马,此时正站在搭好的指挥台上,昂首挺胸向远处眺望,焦急地等待着周景王的到来。

“卯时已过,辰时即到!”当值中军向大司马报过时辰。

大司马站在检阅台上,不觉心中一惊,一种不祥之感涌上心头。周景王以前每次田猎都是准时到达的,为何今天过了一个时辰还不来呢?顿时他觉得一股热血直冲脑门,心房也似乎感到了铁甲的束压, “突突”地朝外狂跳着。他不觉按了按胸口,使自己紧张的心情稍稍平静下来。

“沓沓沓——”一阵急骤的马蹄声传来,大司马一看,原来是周景王一贯骑的“雪里白”骏马。但奇怪的是,“雪里白”马的后边并没有簇拥着百官的马队,单单只有一匹马,难道是出了什么事?

“雪里白”很快跑到检阅台前,来人是跟随景王的一个贴身侍卫,他没有翻身下马,而是急得有些结巴地说:“不,不好了,景,景王他在来的路上,突然犯了病,掉下马来,不,不能来了。他,他说,这次田猎就取消……”说罢,转头又策马走了。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周景王本来策划好的,要在这次田猎中除掉单穆公、刘献公等人。谁知在半路上,心痛突然发作,从马上摔了下来。好在跟随在“雪里白”后面的侍者仰身一横,把周景王接在怀中,才没有摔倒在地。他在侍者的怀中翻滚着,心痛使他全身抽搐,随从的御医赶紧掐住他的人中,又给他服了几粒药,才使他从昏迷中苏醒过来。他断断续续对侍者说:“快,快骑着我的马去告诉大司马,这次田猎就取消了吧!”

跟随周景王的众卿百官不知如何处理这个场面,要回宫路途还很遥远,恐怕周景王的身体受不了,但总不能停在这荒郊野地。

这时荣奇大夫走了过来,对周景王说:“君主,我家离这里不远,您是不是先到我家中歇歇,等身体恢复了,再回宫里。”

周景王点了点头。他知道荣奇大夫在周朝的派系斗争中属于中立派,先到他家中养养身体再回宫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这样,几个侍者临时做了个担架,抬着周景王往荣奇家里走。景王对跟随前来田猎的众百官说:“你们都回去吧!朕在荣奇这里休养几天再回宫里,你们就不要再到这里来看望我了。”

周景王住到荣奇家里,经过御医的精心调治,他明显感到身体好多了,已能下床走动。他让荣奇陪着他到院子后边的花园里散步,伸了伸双臂道:“你瞧,我现在身体好多了,比前一段任何时候都好。”他又踢了踢腿,“真是他妈的见鬼,今天早上是怎么啦,怎么会心痛得犯病落下马呢?说不定这个时候已把单、刘给斩了,到晚上下了诏书,废掉王子猛,改立王子朝为太子,周朝以后就大有希望了。荣奇你说呢?”

容奇没有表态,只是说:“君主,现在还是以养好您的身体为要,其它的事等以后再说!”

“不!你,你现在给我拿……拿帛书,和,和笔来……我,我写……”突然一口痰噎到喉咙,周景王连连咳嗽几声,可就是吐不出来,脸憋得通红,身体向后一倒,立时气绝身亡了。

这下可吓坏了荣奇。这怎么办呢?天子的话是“金科玉律”,而那两派他也都得罪不起。何况,周景王临终前,说要杀掉单穆公和刘献公,那两家岂不要了自己的命;又说要改立王子朝为太子,可诏书没有写就薨了。现已立王子猛为太子,这话一旦说出来,岂不引起两个王子争继王位,朝中大乱吗?周室已经衰败,这样一乱,气数就更不会太长了。想到此,已无路可选,只有一死才能了结这场争斗。于是,他拔出身上佩带的宝剑,割断了自己的舌头,便倒在血泊之中。

到该吃午饭的时候,侍者还不见周景王和荣奇出来,便进到花园里寻找。谁知找回的竟是景王的尸体和满脸是血的荣奇,吓得他们不知如何是好?

单穆公一直注意着周景王的行动,他已从宫中得到消息,说是周景王要在田猎中除掉他,而且也作了应付械斗的准备。没想到周景王突然患病,暗杀行动没有实施,但也知道周景王病好后是不会放过他的,因此就特别注意周景王在荣奇家的情况。所以,他亲自前来拜会,而且还带着随身侍卫,他怕周景王在荣奇家里对他再下毒手。

当单穆公有所提防地来到荣奇家时,侍者告诉他,周景王因病薨了,荣奇也自刎了。单穆公看了看周景王的尸体,心里骂道:“没有想到你想杀我,又想改立太子,老天不容,竞让你先走了。”他的暗骂不动声色,随即对他的随从说:“快把景王的尸体抬到东宫,等候出殡安葬。”王子猛住在东宫,王子朝住在西宫。谁掌握了安葬景王的主动权,谁就能继承王位,何况景王生前已封王子猛为太子,景王的尸体运到那里,也是顺理成章的。

景王的尸体运到东宫,王子猛看了尸体后痛哭不止,毕竟是自己的生父呀!虽然生前要准备废掉自己的太子位,对此他对父是咬牙切齿的,但现在父亲死了,不由得伤心起来,抱着父亲的尸体号啕大哭。

单穆公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把他拉了起来,道:“现在还不是哭您父亲的时候,当务之急是如何杀掉王子朝,把您扶上天子之位。”

一向性情暴烈的王子猛,这回倒心软了。不管怎么样说,王子朝是自己的异母兄长,要是自己动手把他杀了,那是不义呀,岂不遭天下人的耻笑。“那,还是先不杀王子朝吧!”

单穆公觉得王子猛说的有理,还没有埋葬周景王,就杀掉王子朝,朝中的人都知道他是王子猛的后盾,会说是他出的计谋。他深思了一下说:“上次王子朝的师傅宾孟在景王面前说坏话,杀了您的师傅下门子。这次咱们来个以牙还牙,杀掉宾孟,也给王子朝个警告,叫他主动放弃与您争夺王位,这样您登上王位的障碍就扫除了。”

王子猛觉得这个主意可行,就点头同意。

单穆公做了周密的部署,让侍者到西宫给王子朝通报,说周景王突然病死在荣奇家里,现在尸体已运到了东宫,让他派人来这里商议安葬之事。

当王子朝接到父王薨的消息时,一下被打懵了,瘫倒在地。因为父王给他讲过,在今天的田猎场上除掉单穆公、刘献公后,就废掉王子猛,改立他为太子,并颁布诏书。眼看王位就要到手,没想到父王竞这么快就走了。这可怎么办呢?

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强打着精神,坚持要到东宫看看父王的遗容,然后再商议安葬父王之事。却被在他宫中的召庄公奂、尹文公圉、寻肹等人挡住了,说:“王子,、您千万不能去,说不定单穆公早已做好准备,他们想要杀掉您,然后拥立王子猛为天子。您要去真是凶多吉少,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可就不好办了。”

这时,王子朝的师傅宾孟站出来说:“此时我去最合适!我能应付他们,同时也顺便侦察一下那里的情况。依我之见,为王位继承之事,看来要有一场血战,你们在家做好准备吧!”

宾孟带了几个侍卫,身上都带着利剑,以防发生不测。

宾孟到了东宫,没想到单穆公亲自出门迎接他,身边只带着刘献公的庶子伯鼢,身上没有带任何武器。

单穆公看到宾孟带着侍卫杀气腾腾来了,风趣地说道:“你是来商议筹办景王丧事的,还是带着侍卫来景王灵前打架的?就不怕传了出去,众人嗤笑你这个王子之师。”

宾孟听了这话觉得有理,他身为王子之师,哪能这样小肚鸡肠,正像单穆公说的,此事要是传了出去,岂不遭众人笑话。于是便把身上的宝剑摘了下来,交给随身的侍从,道:“你们几个在院中等着,我自己进去吊唁景王,然后再商议安葬之事。”他想,单穆公此时也不敢对自己下毒手,难道他们就不怕遭到众人嗤笑。

单穆公领着宾孟走进里院,来到一座院子前,周景王的尸体就停放在里面。

伯鼢把门推开,让宾孟和单穆公一同进去。单穆公让了一下,让宾孟先进。宾孟已望见景王的尸体停放在床上,赶紧迈步上前,正要跪到景王尸体前行礼,只听“扑通”一声,就掉进了陷坑。这是预先准备好的机关,那上边架着一块木板,木板上铺着厚土,秘密的机关就在门口,只要不踏机关,这个木板是不会落下去的。刚才单穆公看到宾孟已踩到木板上,用脚一踩,便把宾孟陷了下去。

与此同时,伯鼢从门口抽出一把大刀,“刷”地把宾孟的头砍掉,然后用盘子盛着宾孟的头,来到院中对跟随宾孟来的侍从说:“这里没有你们的事,你们敢动手,下场也像宾孟一样!”他猛地咳嗽一声,几十名刀斧手立即把宾孟的侍从围了起来。

伯鼢又说:“你们放下武器,就没有什么事了。现在你们的任务是,把宾孟的头端了回去,送给王子朝,叫他不要再跟王子猛争王位了。否则,他的头也会像这样。”

侍从把宾孟的头端了回去,向王子朝禀告。王子朝一看,肺都被气炸了,立即要举兵攻打东宫,说:“不杀掉伯鼢和单穆公,我誓不为人。”在场的樊顷子大夫拦住说:“这不成,王子猛是先主在世时就立为太子的,现在您说景王在世时曾说要改立您为太子,”他伸出手,“请把诏书拿出来?”说罢,竟转身走了。

在场拥护王子朝的人都知道,大夫樊顷子是单穆公一派的,他肯定是回去通风报信了。这时要动兵,去围攻东宫,那岂不是自投罗网,因为他们的兵力雄厚着哩。他们劝说王子朝只能伺机而动,王子朝才把怒火按了下来。

“国不可一日无主。”周景王生前要废掉王子猛的太子位,但毕竟没有立下诏书。按照祖传的惯例,单穆公准备找刘献公择日把王子猛拥上天子位。谁知道刘献公也因病而亡了,单穆公当机立断,把刘献公的庶子伯鼢立为刘公,接替刘献公生前的一切,因刘献公无嫡子。并把立伯鼢为刘公的事报请了王子猛,王子猛当然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