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来咨询时,发现她的情况开始稳定,情绪已经比较平稳。我决定用空椅子技术解决她对那位老师的单恋问题。这一技术即使是对于从来没有接触过心理学的来访者,只要应用得当,都很有效果。这一技术有两个突出作用:
1.大凡我们在人际关系上有烦恼,都是由于我们与他人不能够通心。而不能够通心,很重要的一个原因是当事人没有摆脱“以自我为中心”。而这一技术能够促使我们做换位思考,有助于打破“以自我为中心”。
2.一旦我们能够换位思考,我们在人际关系上的妄念就会开始崩溃,甚至不攻自破。这一技术可以明显地减轻甚至终止幻想对我们的影响,增加现实感。
下面是根据录音整理的:
许:现在周老师就在这椅子上,……感觉到了吗?
小陶:(过了大概20秒)感觉到了。
许:现在你想对他说什么?
小陶:你现在不住学校了呀?……住哪里呢?
许:你现在坐到这椅子上,变成老师。你现在感觉自己慢慢变成他……现在你变成老师了。你的学生这样问你,感觉如何?会怎样回答?
小陶:(坐到对面的椅子上,扮演老师说)你有什么事吗?
许:(对小陶扮演的老师说)是不是觉得这个学生问得有一点奇怪?
小陶:(扮演老师)是的。
许:回到原来的椅子,变回你自己,你现在想说什么呢?
小陶:我就随便问问。
许:变成老师,如果你感觉到这学生只是这样随便问问,你会怎样?
小陶:(扮演老师说)我会告诉他你没有必要知道……我没有必要告诉你。
许:变回你自己。听了老师的话后,你感觉如何?
小陶:我没话说,转身就走。
许: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小陶:(稍微犹豫,对周老师说)什么时候请你吃饭好吗?
许:坐过去,你现在变成老师。这女学生以前不怎么说话,现在又这样说,你会怎么想,会怎样回答?
小陶:(扮老师)不必了吧。
许:客气一点说呢?
小陶:(扮老师)谢谢了,我可能没有时间,谢谢你的好意。
许:变回你自己,听了这话你有什么感受?
小陶:他这样忙、充实。他会认为我不正常。我挺难受的。我是自作多情。
许:你现在知道应该怎样对待自己的老师了吗?
小陶:知道了。
许:怎么对待?
小陶:忘记他。
许:“忘记”是什么意思?
小陶:就是不要对他幻想……但如果碰见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许:如果碰到,会怎样?
小陶:在没有人的地方,他就会主动对我说话。
许:好,现在假定你们在没人的地方遇见了,他的情况如何?
小陶:他的表情很奇怪,不爱搭理人的那种。
许:刚才你说在没有人的情况下,他就会主动说话?
小陶:那是我的幻想。
许:是你自己的幻想?幻想还没有完全丢掉?
小陶:对。
许:为什么认为在没有人的情况下他就会说话?
小陶:他也许也寂寞啊。
许:也许寂寞?是你寂寞,还是他寂寞?
小陶:我寂寞,我幻想的。
许:那你还想请他吃饭吗?
小陶:不想了。
许:还想做什么事情?
小陶:不想了。
经过多次角色交换的练习后,小陶的现实感增强了,她认识和体验到自己关于周老师的许多想法都是自己不切实际的幻想。
又过了一个星期,小陶来做第三次咨询。她说自己感觉好多了,已经能够正常上课。关于那位老师,她嘴里虽然说是“不想了”,但我觉得还没有完全放下。
果然,经过追问,小陶说她还是经常想到周老师,因为他们发展感情的可能性虽然很小,但至少也有“百分之一”。我和她谈话时,继续引导她的现实感,她又有了一些变化,她所认为的可能性由“百分之一”又减少到“千分之一”。
为了更彻底地减轻幻想对她的影响,我决定进一步追究“千分之一”。
下面的对话根据录音整理:
许:关于“千分之一”问题还需深入探讨。
小陶:“千分之一”概率太小了。我不想再付出和努力了。我现在尽量不想这问题了。
许:你不为“千分之一”去努力是对的,但要彻底放下,应看清楚这想法有什么实际的含义。
小陶:就是我们毕竟认识,有过一些交流。中国有13亿人,男人有7亿,男比女多,而且还有老的少的,与我年龄不一样。还有地域差异,见面都没有可能。而我认识他,作过一些交流,概率就大一些。
许:他与班上的其他女生也认识,他与其他女生的概率又是多少呢?
小陶:其他女生……我不知道。如果其他女生也喜欢他,不知道…… 许:她们的概率是比你大,还是比你小呢?
小陶:比我小,因她们都不会像我这样。
许:不像你哪样?
小陶:做事情不考虑后果。
许:周老师喜欢这样“不考虑后果”的人吗?
小陶:(声音很低)不喜欢。
许:那你的概率就应该更小啊。所以要问你概率是什么意思,是什么概率?
是结婚的概率?谈朋友的概率?多交往几次的概率?到底是什么?想清楚了吗?
小陶:是谈朋友。
许:怎样才算谈朋友呢?
小陶:不知道……许:嗯?
小陶:就是他表示喜欢我,我喜欢他。我们有明确表示,经常能在一起。
许:第一是双方都要喜欢对方。第二经常要在一起玩。
许:在交往期间,他要表达喜欢你,你也表达喜欢他;而且他要和你在一起玩。就这两点吧?这两点的概率是多少?是“千分之一”吗?
小陶:我随口乱说的一个数字,没有什么根据。
许:你想一想,估计有多少?
小陶:这怎么说呢,怎么能够量化呢?
许:你刚才不是量化了吗?“千分之一”是什么呢?
小陶:“千分之一”是我随便说的,不是我仔细思考过的。
许:那么,也就是说这“千分之一”是要打问号的。
小陶:对。我也没有想它有什么根据。
许:那么,现在你认为概率比“千分之一”大还是小呢?
小陶:小。
许:小多少?
小陶:小很多……我真的不想再提这事情了,想忘掉了。
许:忘是忘不了的,唯一的办法是看清楚,想忘是一种逃避……那你为什么要说这概率?
小陶:那是表示我自己还有这样的期待,我是在幻想。
许:现在你知道是在幻想了?
小陶:知道了。
第四次来咨询时,光是从她的表情就可以看出她有极大的变化,她开始露出微笑,说话也更加流畅。她告诉我,现在她不仅能够正常地上课,而且明确自己当前最重要的就是完成学业。她还主动提出了“回归班级”的问题,希望能够和班上那些优秀的同学一样生活,更多地融入集体。但她仍然有不切实际的幻想,有时下课后,特别是晚上,她仍然会幻想随便找一个男人做爱,只要做了一次,以后就可以不想了。
为了进一步增强她的现实感,巩固她的自控能力,提升她的自信,我又开始了对她之所以爱幻想的根源进行追溯。她从小得到的父母关爱不够,孤独感很强,喜欢幻想。在她的青春期,有两件事情值得注意,一是在初二时,她喜欢上了一个男生,在她对那男生有所表示后,却遭到了那男生的嘲笑,说她“又丑,又笨”。这件事情严重地挫伤了她的自信。一是在初三时,她的父亲曾经对她进行性骚扰。这事情的影响是使她对性有肮脏感。这两个事件都影响了她与异性的正常交往。她想接触异性,又害怕接触异性,只能够沉溺在幻想中。这样又影响了她的正常学习,使她的学习成绩下滑。在咨询过程中,我对这两个事件都进行了处理,之后,她又有明显的变化。
第五次来咨询时,小陶的状态明显地更好了。她说她已经顺利地通过了一门考试。她在上课时,已经能够专心听讲,甚至能够主动回答问题。
今年年初,她来参加了我主持的“全人心理学·心灵成长工作坊”的初级班和中级班共四天,她在觉察力、聆听、与人沟通能力等多方面又有一些提升。
工作坊结束时,请大家填写调查问卷,她在回答“你觉得参加工作坊对自己的成长有什么帮助”这一问题时写道:“对人际关系看得更清楚。视野拓展了,对前途有了更多的把握,也就是有了更明确的选择和更多的选择余地,这两者也并不矛盾。对人性的认识深了一点,当然是感性的。交了一些好朋友。”看了她的心得,很难想到这是一位曾经患过神经分裂症,曾经两次住院的病人。
春节期间,她和母亲回了一趟老家。返京后,她母亲告诉我,小陶和父亲以及亲戚们有了从来没有过的交流,一家人过了一个有史以来最祥和愉快的春节。
小陶说,她与父亲的关系也发生了变化,以前彼此不说话,现在开始交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