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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爱上爱情(8)

关于性虐待行为,专业的解释是:将捆绑、鞭打、施加痛苦或侮辱带入性活动的一种偏好,如果个体乐于承受这种刺激便称为受虐症,如果是施虐者便称为施虐症。按照梁诫的自述,他应该是一位施虐症患者。

事实上,施虐和受虐是一体的,就像是一枚硬币的两面。如果一个人存在着施虐行为,那他很可能有着受虐的经历。在下一次治疗中,我照例向梁诫询问了他的家庭情况。

梁诫自述:

我的老家在江南的一座历史名城,很美丽的城市。我的父亲是当地最大一家医院的院长,工作极其繁忙,在家时他总是一副若有所思心事重重的样子。有时候我会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觉得他好像是活在一个冰罩子里,不可亲近也不可触摸。他对我很忽视。记得有一次他去北京学习,整整一年。如果是别人家的父亲,离家一年回来后看见自己唯一的儿子,一定会亲热得不得了,对不对?可我父亲回来,看见我,就像什么也没看见一样,一句话都没有。

我的生活和学习都是我母亲在一手打理,她对我管教很严,而且是个火爆脾气。记得那会儿我特别淘气,三天两头捅娄子,我母亲就让我跪在搓衣板上不许起来,一跪就是半天。有时候她实在气急了,就将我绑在柱子上,把我的裤子扒掉,用一根尺子狠狠打我的屁股。

不过母亲对我的管教丝毫不起作用,经常是她刚打完,一转身,我又闯祸了,当然接着又是一顿暴打。直到现在我回老家,邻居看见我,还会说:“你小时候真皮呀,你妈被你气得尺子都打断了三根!”我现在性格蛮文静的,所以有时候想想真是匪夷所思:小时候怎么那么淘气?

梁诫产生施虐行为的原因通过他的这段叙述已经初露端倪——每一个正常的孩子,内心都有着强烈的对爱的渴求,在一个正常的家庭里,孩子会通过父母的微笑、抚摸等等行为获得爱的满足。但在梁诫的家庭里,父亲对他极其忽视,母亲又是一个严厉的人,他没有机会得到正常的爱与关心,他必须采取独特的方式,比如淘气、闯祸等等来引起父母的注意,当然这样势必会招来母亲的暴打。

他虽然披母亲打了,但心里会有一种踏实——我和母亲是有联系的,我不是没人要没人理的孩子;他会觉得:哦,其实你们还是挺在意我的,你看我犯了一点儿错,你就急成了这样。母亲的暴打对他而言其实是一种快感,一种爱的满足,久而久之,他会将惩罚和爱,痛苦和快感混为一体——他通过受虐获得了爱,他以为这就是爱了,所以,在他长大以后,他也这样去“爱”别人,于是施虐行为就产生了。

我没有将这些原因告诉梁诫(即使我告诉他,他大概也会认为我在胡说八道吧)。我只能不断引导他去进行自我心灵的探索,从而能够自己找到病态行为发生的原因,并且能够自己找到解决的办法。这个过程漫长而曲折,然而没有人可以代他去走。

在梁诫向我倾诉的时候,我力求扮演一种类似童话中“白胡子老爷爷”的角色,慈爱、平和、温暖、超然而有力量。我想向他传达的一个信息是:你说吧,说什么都可以,说什么我都不会感到吃惊,都能够理解,因为我知道你有这样的行为肯定是有原因的。在这个过程中,我和梁诫的关系可以理解成是父母和孩子的关系,只不过这种关系是积极的、健康的、充满阳光的,我用这种良性的关系逐步去取代梁诫记忆深处和自己的父母那种病态的、阴冷的关系,让他能够体验到真正的爱应该是个什么样子。

当这种关系形成后,梁诫在一种有安全感、受保护的氛围中,才有可能放心地、勇敢地、一步一步脚踏实地地去进行自我心灵的探索……

梁诫自述:

似乎很早,我心里就有一种施虐的冲动了。记得12岁的时候,有一次和邻居家的女孩子下棋,规定谁输了,谁就要在脸上贴一道白纸条。结果她输了,却想耍赖,我不依,抓住她,将她死死地压在身体下面,一只手将她的两只手臂牢牢抓住,一只手往她脸上贴白纸条,就是那一瞬间吧,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快感传遍全身…… 我的第一次施虐行为发生在大学的时候,和一位同班的女同学。当时我对她说:“我们做一个游戏吧。”我将她的四肢绑在床框上,她一开始挺惊讶的,说什么也不干,可当时我已经控制不住自己了,一定要那样,她可能真的挺喜欢我的吧,最后也就半推半就了。我们做爱,我一边做一边用皮带抽打她的屁股,觉得特别兴奋…… 那以后到现在,基本上每周我都要有一两次施虐行为,如果不做,我就觉得特别烦躁、焦虑,心里总有一种无法释放的力量在蠢蠢欲动…… 在进行了五六次心理治疗以后,梁诫说他内心的施虐冲动已经明显减弱,而且已经能够控制住自己的冲动。但对我而言,他的变态症状的消除并没有太多的意义,因为这只是他对我产生移情的结果,他在我的身上体会到爱人和被人爱的感受,暂时不需要用那种变态的方式去满足自己了。但是这只能是暂时的。

心理治疗最根本的目的,是要使梁诫最终能够以一种健康的方式去对待爱的获得和给予,而不是像以前那样通过伤害自己去获得爱,又通过伤害别人去“爱”别人。当然这会很艰难。因为这么多年来,梁诫一直用一种变态的方式来满足自己,打个比方来说,他是用一棵从冷漠、暴力的土壤里生长出的畸形的树来支撑自己,现在,我们要将这棵树一点点砍掉,要让一颗沐浴着爱与阳光的种子在他心里生根发芽、茁壮成长,直至长成一棵参天大树,足以支撑他今后的人生。在这个过程中,治疗师要注意控制好节奏,力度要拿捏得恰到好处——如果用力过猛,将那棵畸形的树一下子砍掉,患者一下子失去了支撑,会崩溃;如果力度不到,又根本起不了作用。更重要的是,患者要具备一定的自我探索、体验和领悟的能力。

令我欣慰的是,梁诫这方面的能力极其出色。

梁诫自述:

这些天来我一直在思考自己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觉得自己挺悲观的,什么事情都是往坏的方面想。

比如我现在所做的节目收视率挺高的,我个人的知名度也处在上升的趋势,但是我丝毫享受不到或者说我根本就不愿去享受事业成功带给我的快乐,我总是在心里不断对自己说:这一切有什么意义呢?浪得虚名而已。没有人可以在这个位置上站很久,很快就会有新的节目和新的主持人超过我……所以我整天处在一种患得患失的情绪当中,快乐不起来。

我觉得我是在精神上自虐,在肉体上又去虐待别人,似乎只有在这种自虐和施虐的过程中我才能体现自己的价值,才能感受到自己是存在着的,是被人需要被人承认的……大概在治疗进行到第42次的时候,我不经意间问了梁诫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这样自己折磨自己呢?”他低着头思考了很久,突然之间,他抬起头,目光炯炯地看着我,脸上的表情是痛苦而扭曲的,他说:“可能是因为小时候母亲惩罚我的方式吧,很奇怪小时候母亲那么打我,我却从来没恨过她。我很小就有手淫的习惯,我想象中第一个手淫和施虐的对象,就是我的母亲。”

这真是一个让人惊心动魄的转折。事实上从头至尾,我从未告诉梁诫我的判断,即:他的变态行为是和他童年时母亲对他的暴打以及他从这种暴打中获得一种变态的爱的满足是有关系的。而如今,他自己竟然切入到这一点,也用事实证明了我的判断。

我稳定一下情绪,平静地说:“关于这个问题,我们以后再说吧。”我认为在第42次时涉及到这个问题仍然为时尚早,我希望梁诫在自我探索、自我成长的路上能够走得踏踏实实,一步一个脚印。这对他能够彻底摆脱施虐行为及冲动具有重要的意义。

对梁诫的心理治疗将继续下去,结果怎样仍属未知,但我对他充满了信心,因为我坚信每一个生命都有向着阳光、温暖及爱的方向生长的强烈本能,没有什么能阻挡这种与生俱来的力量,就像没有什么能阻挡花开、草长以及鸟儿的歌唱,就像没有什么能阻挡窗外这个万物复苏的春天。

有敲门声,我起身,微笑着,为梁诫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