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社科电视采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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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结构电视新闻节目的技巧与方法(3)

抑制性悬念是指“抓住观众急于获知内情的迫切心理,故意放慢叙述节奏,延缓事件进程的一种悬念表现方式”。比如前文提到的《本周》栏目的导语设置。电视新闻《在千钧一发的时刻……》的导语为:“今天凌晨,巴中市巴州区遭受了三十年来罕见的暴雨袭击,一名少年被洪水围困在沙丘上,生命危在旦夕,一场扣人心弦的抢救行动迅速展开。”导语为观众讲述了事件的发生,并引出人物命运,但是并没有告诉观众结果,而是在省略中给观众以期待。中央电视台《走进科学》栏目也经常使用这种悬念手法,其做法是使用排除法,从外围问题进入核心问题。这就增加了节目的曲折度,为节目设置了抑制性的悬念,不断延缓事件进程,刺激观众的好奇心理。比如《牛下的蛋》这期节目,设置了“牛下了一个什么样的蛋?是蛋吗?”剖开蛋进行检查,是最直接的验证方法。但是,编导层层设置悬念,首先从对蛋进行生理结构推测,仪器监测等开始报道,排除了这些疑惑,才从最关键处着手。当然故事的延滞并不是编导刻意为之,而是主人公的阻扰,编导充分抓住了事件本身具有的曲折度来结构节目,设置了悬念。

悬念的3S原则

简言之,悬念的设置环节具有3S原则——“悬置(suspense)”,“惊奇(surprise)”和“满足(satisfaction)”构成结构节目的悬念的总体原则。在这方面需要提醒的是,有的节目把观众悬置得很高,但是在满足上没有做好,这容易让人产生虎头蛇尾之感,令观众反感。《走近科学》栏目在这一点上经常被人诟病,所谓“前二十分钟装神弄鬼,后五分钟告诉你没鬼。”

悬念的视角

悬念还牵涉到编导为观众设置视角的问题,悬念的设置有两种视角,一种是全知的视角,即观众是以一种旁观者全知的视角去关注节目中主人公的命运或事件的发展程度。这方面,希区柯克(Alfred Hitchcock)的作品即其理论最有代表性。希区柯克的典型例子是:有四个人围坐在桌子旁边谈论棒球,如果你事先让观众知道桌子底下有一颗炸弹将在五分钟内爆炸,你的预示就会造成有力的悬念,使观众十分关切这个谈论棒球的场面;可是如果观众事先不知道那颗炸弹,四个人谈了五分钟,突然,炸弹爆炸了,人被炸成碎片,观众只会感到十秒钟的震惊,而对四个人谈论棒球的那五分钟,则会感到非常沉闷。“让剧中人成为傻子,让观众成为上帝”,正是这种全知视角使观众因事件的戏剧性冲突形成焦虑和紧张,最后得到释放。第二种视角则是观众与节目中的人物或记者同处于未知未觉中,由记者或节目主人公带领观众去释疑解惑。比如,作为非虚构类节目,《走尽科学》的悬念设置的视角无疑是第二种,其选题题材的特点决定了该节目天然借鉴这种悬念设置和叙事视角的方式,节目每一个选题都是以“谜团”开始,通过记者实地考察与探索,带领观众解开谜团。

3.故事人物化——中心人物的设置

新闻因人而生动。叶凤英教授指出:“故事人物化就是让新闻故事的主人翁立起来,用人物的命运变迁和具体感受来加深人们对新闻的印象,为新闻的主题服务。”故事需要人物去承载,需要中心人物去讲述。在这里,新闻事件人物的选取就至关重要。《60分钟》制片人唐·休伊特说“我们不是讲故事的人,我们的对象比我们更擅长讲故事,我们只是帮助它把故事讲得更好”。中央电视台孙玉胜认为“人物是可以而且足以同时承载理性与感性的,从人物切入是一个巧招”。在电视报道中,如果没有一个有个性的、有吸引力的人物,事件就失去了灵魂。正是这些千姿百态的人物众生相赋予了事件以人文情感和命运感。因此,如果我们把所有的技巧比喻成一个圆,那么人的因素就是这个圆的核心,所有的采访、报道和叙事技巧最后的落脚点都是在“人”上,即使是动物世界、自然奇观,也都是以拟人化的形式、或被赋予人文色彩才显得生动有趣。因为,观赏节目的是“人”,是具有共通情感的人。

有人说,只有不好的采访,没有不好的采访对象,这是强调记者在采访中的主动性。而在实际的操作中,选择了一个好的采访对象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因此也有人说,好的采访对象如同好新闻,可遇而不可求。对于这个问题,我们将在下一节中进一步探讨故事中的中心人物及人物的个性比。

第二节引人注目的中心人物

一、电视新闻的核心是“人”

1.以人为主体的报道方法

人是新闻报道的主体,美国《最佳普利策新闻奖作品》一书的引言中,着重谈到了人作为新闻报道的核心因素:“新闻之所以重要,主要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人。它写人,影响人。而且通常只有当它对人有影响时,最无生气的题目才会显得重要”,“人是新闻的理由,写新闻时每个记者都应从人的角度去探索”,“记者写人越多,新闻报道对读者就越有趣、越重要,人比无生命的事实更令人感兴趣。人的题材更易于唤起读者的反应”。哥伦比亚大学教授麦尔文·曼切尔也说:“对于涉及抽象的东西——思想方针、政策、发展等方面的报道,这个技巧是有用的。它的要求是:找出一个人,一个有代表性的人,他是受影响的,或者被卷入的,把这个人作为某一情况,或者这一情况的原因或后果的例子来写。”

唐代诗人李绅的《悯农》写道:“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放在诗人面前的是一碗白米饭,而诗人却感悟出这背后的“人”的因素。记者在新闻报道中也应该充分关注一个事件、一个事物背后的“人”的因素,挖掘事件背后的“人”的故事,报道才会呈现出立体而丰富的一面。正如《新闻调查》主持人长江所言,“再好的一个节目,没有打动人的地方也不能算好。什么东西能够打动人?不是主持人和记者,是主持人和记者的采访对象,是屏幕上被采访的那件事,是这些事的当事人他们的命运、他们过去和今天的活法、他们的人生态度、喜怒哀乐、艰辛坎坷乃至心灵的挣扎”。

2.人本意识

电视直观形象的特点对于表现“人”具有独特的优势,这是从方法论上来说。从报道观念来看,记者应该具有人本意识,具有体察普通民众感受、悲天悯人的人文情怀,以“人”为中心。中国古代儒家思想的“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己不所欲,吾施与人”等认识都体现出人本意识。《论语·乡党》记载了两千年前儒家思想家孔子的一则故事:“厩焚。子退朝,曰:‘伤人乎?’不问马。”一天,马棚失火,孔子退朝回来,只问伤着人没有,没有问马怎么样。这是孔子仁者爱人思想的反映,是尊重人、重视人的实质体现。记者应当以己推人,以普通人的心态、平民的情绪去体察历史和时代。

中国当代著名诗人舒婷《神女峰》中曾这样写道:与其在悬崖上展览千年,不如在爱人肩头痛哭一晚。在悬崖上千年展览与俯在爱人肩头上痛苦的酣畅淋漓形成强烈对比。诗人从普通人的情感对伫立在长江边的神女峰提供了一种全新的道德审视,对受传统道德束缚而泯灭人类情感的文化观念进行了批判性的思考。这是对人类普遍情感的重视。

电视报道中对“人”的重视是随着中国社会的发展而逐渐显现的。过去的社会观念强调集体,忽视个性,突出“大我”,忽视“小我”。许多俗语也抑制个性的闪现,如“人怕出名猪怕壮”、“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当时中国电视媒体的报道大多为“见事不见人”、“见物不见人”、“见集体不见个人”。比如在灾难性的报道中,过去我们强调灾难性事件发生时,各地政府部门如何采取措施救助,而忽视对灾难造成的影响,人员伤亡情况的报道。随着社会的开放、民主的发展,过去单纯从政治、集体等方面的重视逐渐转换到对个人的重视,电视报道也开始强调人性化、个性化的因素。电视节目逐渐开始以“人”为中心结构报道。在电视新闻报道如是,在纪录片中更是如此。中央电视台《新闻调查》“一只猫的非常死亡”这期节目,最初是对虐猫事件的调查,而最后落脚到对虐猫当事人的人性关怀,这一落脚点使节目平衡、理性,充满了对“人”的重视。《面对面》栏目语说,“我们关注时代、关注时代发展中的人”。应当说,从“人本意识”来看,记者应该具有对时代、社会发展的前瞻性的思考,顺应时代潮流,在新闻报道中体现出开放、包容的心态以及人类终极关怀的意识。

纵观近二十年来中国电视新闻的发展,围绕“人”的因素,我们可以看到这样三个趋势。第一个趋势是人物专栏节目逐渐增多,栏目逐渐成熟。从中央电视台新闻改革之初的《东方时空》的子栏目《东方之子》到《实话实说》、《艺术人生》、《面对面》、《高端访问》、《新闻会客厅》、《人物》等各种人物专访和人物传记的节目,都在形式、人文故事、人性探求等等角度都做了有益探索并逐渐成熟。而凤凰卫视等其他电视媒体的《鲁豫有约》、《杨澜访谈录》节目也在丰富着人物访谈、人物精神探求的节目的角度,第二个趋势是新闻栏目、纪录片中以人性探求、以“人”为基点的报道与创作得到了极大地扩展。中央电视台的《新闻调查》栏目,江西卫视的《传奇》,“5·12”汶川大地震的直播报道,中央电视台纪录片《再说长江》、《香港十年》、《澳门十年》等等,这些电视新闻报道各个领域、各种体裁的节目中都能折射出“人”在其中凸显的趋势。而美国电视界两个长盛不衰的访谈节目——1985年创办的《拉里·金访谈》、1986年创办的《奥帕拉·温弗瑞访谈》,至今都还在讲述着千姿百态的个人故事;第三,电视媒体逐渐开始以普通人为主角,以普通人的情感为核心,幸福着普通人的幸福感动着普通人的感动。正如白岩松所说“我们要把人放大,人要有名字、有故事”。这里的“人”即是普普通通的“人”。

3.人性的探求

布隆代尔说,“所有被称为伟大的故事,都来自伟大的创意,几乎所有伟大的故事创意中,都有一种人性的展示。”人性具有永恒性,几千年来人性是一个相对恒定的因素。描写人性构成了文学作品中的重要因素。高尔基说:“文学是人学。”同样,让电视新闻报道生动的元素也是报道的事件中所牵扯出的复杂的人性,人性中的善、恶、美、丑成为报道中不变的核心。中央电视台《新闻会客厅》制片人包军昊认为,人性与故事性构成了《新闻会客厅》的两个核心因素,“所谓人性与故事性,是指无论是高官,或者平民百姓,栏目都从人性的角度出发,挖掘他背后的东西。叫‘勤会高官贵人,常见布衣百姓’。”

《寻找小王丽的家》中继母、父亲在镜头前的人性刻画,《收棉时节访棉区》中欲盖弥彰的狡黠的员工,《“罚”要依法》中蛮横无理的交警,《透视运城渗灌工程》中作假的地方官员等等,这些电视新闻报道正是因为真实地呈现了人性中复杂的一面而让人记忆深刻的。

人性是复杂而深刻的,不是非黑即白、界限分明的简单集合体,而往往处于一种深刻的矛盾与冲突中。正如英国当代诗人西格夫里·萨松(Siegfried Sassoon,1886—1967)在其诗作“In me,past,resent,future meet”中的不朽名句:“In me the tiger sniffs the rose”,其中文含义是“我心里有猛虎在细嗅蔷薇”。它表现出人性里两种相对的本质,同时更表现出这两种相对本质的调和。《一只猫的非常死亡》中工作表现良好但内心压抑的女工和有复杂心理的电视台记者,《与神话较量的人》中刘姝威的矛盾与挣扎,《人物》中从北大学子到街头屠夫的奇人陆步轩的强烈命运反差……无不表现出这个真实世界的多样性。我们过去的新闻报道往往把人展现得简单、千人一面,尤其是典型人物、宣传人物,这样的缺乏深刻人性本质刻画的人物缺乏真实感和亲近感,报道本身因而缺乏说服力。一个优秀的人物也会有小缺点,这些缺点并不妨碍他人性中的光辉,恰恰是这些小缺点让他成为一个有血有肉、有个性、有趣味的人。因此,当我们的报道没有深入到“人”的因素上去,没有从人的角度去体察事件的时候,就会因缺乏个性而成为简单的概念与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