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晨浩道:“纤儿,如果你累了,就睡一会,我们很快就会到家的。”他的声音格外温柔,仿佛一片绿叶飘离枝头所带来的温馨的爱抚。
云纤儿嫣然一笑,用雪白的袖子擦去他额上细小的汗珠,道:“纤儿不累。”她微微仰头,遥看天河中闪光的星星,“晨浩哥哥,今晚的星星好亮、好可爱,就像……就像晨浩哥哥的眼睛一样漂亮呢。”
他背着她,飞过了一条小溪,踏过一枝碧桃,惊落一朵朵桃花。花瓣随着溪水,流入了远方苍茫的夜色。
不一会,段晨浩便来到了云纤儿的住所。在云纤儿的指点下,他轻松地闯过了桃花阵,躲过了园中巡视的宫女,来到了云纤儿的房间。
冰婆婆和宫女们自是不知段晨浩和云纤儿出去玩了一天,宫中的人,甚至不知道她们的小宫主有一个很英俊、对她很好的少年做朋友。
段晨浩将云纤儿轻轻放在床上,为她盖好被子。在宽大柔软的床上,她显得那样娇小,躺下去的时候几乎被重重叠叠的丝绸被子淹没,纯黑色的长发水藻一样铺开,如同天使收敛了羽翼,在一片洁白的雪原里沉睡。
他用手背小心地探了探她的额头,笑容温和地说:“纤儿,我已经把真气输给你了,休息一个晚上,睡一个觉,明天身体就会好起来了。乖,快睡吧。”
“晨浩哥哥……”那个天使在柔软的床上对他微笑,“你可不可以……今晚不要走,留下来陪纤儿。纤儿有点害怕,不敢自己一个人睡。”
段晨浩道:“纤儿,你为什么害怕?”
云纤儿扑闪着眼睛,如同躺在摇篮之中的洋娃娃,粉红色花瓣般柔软的唇轻轻抿着,良久,她才幽幽地道:“晨浩哥哥,其实每个十五的晚上,纤儿的身体都会很虚弱,而且……每当这天夜里睡下,纤儿都会反复做着同样的噩梦。”
段晨浩就坐在他的床边,安静地看着她。她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握住了段晨浩的手。
“在梦里,纤儿会梦到好多少女,她们都生长在白色的大树上,然后睁开眼睛,愤怒地看着纤儿,说纤儿是魔鬼的孩子,很快就会下地狱,她们还说纤儿是强盗,夺走了她们的一切。她们的眼神好可怕,还有她们的诅咒……”
她不敢再说下去了,段晨浩清楚地看见,她琉璃一般脆弱的眼眸里藏着多么深的恐惧。于是他对她微笑,安慰道:“纤儿别害怕,那只是梦而已。纤儿放心,晨浩哥哥今晚不走了,就留下来陪着纤儿。不过纤儿可要好好睡觉,快些把身体养好。”
云纤儿放下了心头的恐惧,笑着点点头,然后安心地闭上了眼睛。她握着他的手,一直未曾松开。
段晨浩就靠着床头,守护者她。
杭州城四月的风在舞动,吹入了庭院的最深处,带来春天的气息。无数的白纱被风吹动,宛如一千羽白色的鹤一起扑闪着翅膀,围绕着床上的小天使翩翩起舞。
此时已近黄昏,天空中彩霞漫漫,浮云渐拢,时而有飞鸟振翅而过,在山谷中激荡起一阵清脆的回鸣。
段晨浩、蓝夜和凌芷涵已经在这山谷中寻了一天,只为找到传说中能够解天下百毒的精灵绿灵兽。然而找了一天却没有收获,凌芷涵坐在一棵大树上叫苦不迭:“哎呀呀,累死了,找了一天,别说是绿灵兽,就算是蜻蜓蝴蝶都没有看到。蓝夜,你真的确定绿灵兽就在这山谷里吗?”
蓝夜坐在树下,目光辽远而深邃,似乎在沉思什么。
凌芷涵见蓝夜一个人发呆,便从树上拽下一枚青色的果子朝蓝夜扔去,果子准确地砸中了蓝夜的脑袋,他这才抬起头,看到树上笑嘻嘻的凌芷涵。
凌芷涵道;“蓝夜,看你那么出神,是不是在想璟睆姐姐啊。”
蓝夜的。脸一下子红了,低头默不作声。
凌芷涵双腿摇摇晃晃,从大树上垂下的葛藤被她踢得前摆后荡。“璟睆姐姐也真是的,说走就走,其实呢,蓝夜,我觉得璟睆姐姐看你的眼神有些不同,怎么说呢,就像……”
一个大拳头敲在了她的头上,阻止她继续说话。
“哎呀!”凌芷涵怒视着段晨浩,“你要死啦,干吗打我。”
段晨浩一张笑脸如向日葵般灿烂,“小辣椒,有些事你知道就好,何必一定要说穿,跟个八婆似的。”
凌芷涵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却听蓝夜说道:“我们还是赶快找到绿灵兽吧。钟前辈为了替璟睆姑娘疗伤元气大损,只有尽快找到绿灵兽才可让钟前辈早日康复,绿灵兽不仅能解毒,而且还能够疗伤。”
忽然,凌芷涵惊呼一声,“我看到绿灵兽了。”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一抹淡绿色的光华消失在莽莽林带之间。
繁密的枝叶间,探出了一个毛茸茸、圆滚滚的小脑袋,仿佛是一颗雪白的汤圆,两颗大眼睛水汪汪的,它小小的身体上,四肢小得几乎看不见,背部长着一对绿叶做成的翅膀。
这便是绿灵兽,它刚刚躲过了段晨浩等人的追捕,现在正趴在一片树叶上休息,“哎呀呀,还好我跑得快,要不然就要被人类抓住了。嘿咻。”
听到了流水之声,绿灵兽扬起了脑袋,眼前出现了一任峭壁,上面葛萝交织,爬满各色花叶,宛如一道巨大的彩屏,在镏金的夕阳中熠熠生辉。
傍着青山,是一眼清灵的泉水,泉冽如银,叮咚作响,声似环佩。一条瀑布从山涧垂落下来,白如匹练,其间泡沫纷涌,水汽蒸腾而上,经过夕阳的折射,变幻出无边彩虹。
虹影中央,站了一个人。
那人青衣落落,衫若玉裁,朱紫藻绣,华贵无比。衣袂被晚风吹起轻轻展开,宛如九天云影一般笼罩而下,而他衣衫上绣着的星辰运行之迹辉耀涌动,仿佛他身即是宇宙,他心则是天地。
而他束发的青玉冠下,是一张英俊无比的脸,五官俊美,线条利落,完美得毫无瑕疵。那双眸子宛如浸盈了夜色的露珠,折射着皓皊的月光,明亮无比,却同时也冰冷无比。
他眼中的无限神光,宣示着他的睿智、他的威严、他的孤傲。瀑布飞流直下,万朵水花被击得跌宕而起,然后在他周围轻盈摇落。斜晖脉脉,流水悠悠,他遗世独立的身影是如此的挺拔,如此的醒目,宛如一把绝世宝剑,静静地散发着冷锐的锋芒,可以和天地抗衡。
他是冰冷的,宛如漫天冰雪塑造出的一尊只能仰望的神袛,他是孤独的,宛如一泓洁净的泉水冲波逆折、百转千回之后,却发现这污浊的世界居然没有一片净土让它滋生。
绿灵兽呆呆地望着那个年轻的男子,几乎停止了呼吸。那风神俊逸的容貌自是赏心悦目,可他的冰冷与孤独却让绿灵兽感到窒息,几乎透不过气来。
只见他轻折一枝碧柳,飞纵到水面之上,一手握着柳枝,一手背在身后,身子已然横了过来,笔直的身姿英挺峻拔,潇洒利落。
他手腕急转,气劲横飞,笔走龙蛇,足尖轻点水面,便宛如飞鱼一般急速游走,无色的水面映衬着青色的衣衫,他整个人如同漂浮在水面上的一块美玉,绽放无限风华。
青衫游移之处,却是一行行遒劲有力的好字。
凄凉宝剑篇,羁泊欲穷年。黄叶仍风雨,青楼自管弦。
新知遭薄俗,旧好隔良缘。心断新丰酒,消愁又几千。
苍劲有力的笔锋如雕刻一般印在了水面之上,每一笔都是铁划银钩,翩若惊鸿,矫若游龙。有白云出岫之飘逸灵动,有折戟扬刀之霸悍燎烈。
诗已写完,他踏水回岸,负手而立。
忽然,偌大的山谷之中传来了一阵笑声,“嘿嘿嘿,龙诏城的欧阳公子真是好雅兴,死到临头居然还凌波赋诗。”
又一个笑声传来,“欧阳公子好深的内功,这字凝于湖面立久未化,不知公子在武学上的造诣可比得上这一手好字?”青衫公子气定神闲,充耳不闻。他一挥手,水面上的字便立刻散去。他淡淡地道:“唐门的万毒双煞,休要藏头露尾,速速现身。”
他话音刚落,两人便从峭壁之后腾身飞出。二人都是三十岁上下的年纪,正是唐门的万毒双煞唐杀与唐怒。唐门的毒向来独步江湖,这两兄弟更是唐门中的佼佼者,醉心毒物,使毒的技巧更是出神入化,在江湖上颇有名气。
他二人当真人如其名,唐杀一脸杀气腾腾,目露凶光。而唐怒则一脸的怒气冲冲,目疵欲裂。
唐杀道:“欧阳公子,我们二人是来向公子求赏的,只要拿到公子的项上人头,便可得到一千两黄金。”
青衫公子微微侧目,看着他二人,嘴角挑起一抹讥诮的笑,冷冷道:“就凭你们?”他话虽然不多,可那摄人的气势却如同暗夜的王者,杀意已随着瀑布蒸腾的水汽蔓延开来。
唐怒骂骂咧咧地道:“欧阳缜,你的一切我们都已经知道了,你的弱点你的漏洞我们全都了如指掌。”
欧阳缜的面容骤然变得冷冽,他一字一字地道:“你们敢杀我?”
杀气,宛如亘古永寂的雪峰,伴随着那淡而闲的笑容弥漫而出,刹那间让这山谷变得冰冷异常。
他摊开手掌,一团青光自他掌心诞生,然后化为满空淡淡的烟花,逐渐在空中变得灿烂、强盛,却绝不耀眼,仿佛只是他心中深处的那一点涟漪,如此美丽,如此哀伤。
然而唐家兄弟看见这美丽的烟花却是神色大变,他们清楚地知道那团光具有多大的杀伤力。他二人登时奔身后退,就见那团烟花忽地变成了万颗流星,一同陨落。
数道寒芒电射而过,好在唐家兄弟闪得快,但饶是如此,他们的手脚已经裂开了好几道口子。虽然事先获得了欧阳缜的详细资料,并制定出对付他的杀招,但实际对战之时,所有的理论都派不上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