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他惊奇之时,门后却传来了一个女孩子的声音,“爹爹,你终于来了。”语气清澈婉妙,其中充满了浓浓的期待和依恋。
只见门后是一间极其明亮的房间,室内的墙壁上镶嵌着无数鸽蛋大小的夜明珠,照得满室生辉,屋内的摆设器物无一不是十分考究。
然而,在看到那个声音的主人时,段晨浩却是惊呆了。
雪白的波斯地毯上,此刻正蜷缩着一个白色的身影,赤着脚坐在那里,宛如一朵开放在暗室之中的栀子花。
可是,那种白却并非如雪一般的洁白,而是一种病态的苍白。
映入段晨浩眼帘的,是一大片流水一般四溢在地毯上的银色长发,在珠光的闪烁下反射着粼粼波光。而那头银发之下,却是一张苍白异常的女孩子的脸。
那个少女凤目微垂,眼睑下闪烁着长长的白色睫毛,几乎没有血色的薄唇、微尖的下颚和长长的脖颈都呈现出非常优美的线条。
她身上的每一寸皮肤,都几乎与白色的波斯地毯同色,甚至比那地毯都还要白。宛如一尊精美玉白的瓷器,没有丝毫瑕疵。
少女微微抬眼,在看到站在门口的是一对陌生少男少女时,忽然微微皱了皱眉毛。那一刻,段晨浩忽然发现,这个少女的眼眸,竟然是暗红色的。
在暗室之中,蓦然见到一个如此苍白诡异的少女,段晨浩只觉得脊梁骨都一阵发寒。虽然那少女容貌姣好,然而那种病态的苍白,和那一双血红的眼睛,却让段晨浩越看越不舒服。
然而,少女却似乎并未察觉到段晨浩眼中的敌意,有些好奇地道:“奇怪,不是爹爹,你们是谁啊,怎么会来到这里?”她依旧抱着双膝坐在地毯上,微微仰起头,对段晨浩和凌芷涵露出了一抹纯真无邪的笑。
看到少女的笑容,段晨浩的心微微一软,然而,他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少女的问题。反而是凌芷涵笑着开口问道:“小妹妹,你爹爹是谁啊?”
少女噘着嘴嘟哝道:“爹爹就是爹爹啊。”然后她皱了皱眉,似乎在为不知道如何去回答凌芷涵的问题而苦恼。
凌芷涵试探性地问道:“你的爹爹是不是洛阳王?”
少女点头笑道:“是啊,听爹爹的那些属下都是这样称呼他的。哥哥姐姐,你们怎么知道我爹爹呢?”
段晨浩心里一惊,没想到这个女孩,居然是洛阳王的女儿。可是马上心里又来了疑问,既然是洛阳王的女儿,为何要住在这不见天日的密室之中,最令他奇怪的,就是为何这个少女浑身上下均是白色。
凌芷涵道:“小妹妹,我们是你爹爹派过来和你一起玩的。你爹说你在这里太寂寞,特地让我把你带出去。”
少女一听,脸上好似开了一朵花,笑容瞬间灿烂,急着从地板上站了起来,蹦蹦跳跳地道:“我可以出去了吗?太好了,哥哥姐姐,谢谢你们带我出去。”
段晨浩刚要说些什么,就看到凌芷涵对自己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闭嘴。段晨浩只好乖乖地把溜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心里却似乎已经明白了凌芷涵的主意。
少女走过来,牵起了他门两人的手,毫无防备地想着门口走去,显然十分高兴。段晨浩见这少女的样貌虽然异常,可是却如此天真,虽然她是洛阳王的女儿,可是看样子应该只是一个毫无心机的天真少女。
由此,段晨浩不由得心中微微内疚,他觉得自己不应该去欺骗一个天真的少女。如果她发现了真相,一定会很失望。
凌芷涵语声温柔地道:“好的,小妹妹,这个密道应该还有另一个出口吧,你领着我们从那里出去,你爹爹就在出口那边等你。”
“嗯,好的,哥哥姐姐跟我来吧。”少女微笑着点头,一派天真烂漫的表情,唇边的笑容宛如一朵温婉纤细的小花,那是尚未触及到人世的天真。
段晨浩的表情有些僵硬,步子越来越沉重。他实在不忍心欺骗这样一个小女孩,就算她是洛阳王那恶人的女儿。于是,他用传音入密的功夫对凌芷涵道:“小辣椒,我们这样子好吗,欺骗她,我总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凌芷涵的表情也微微黯然,同样用传音入密答道:“我也不想骗她,可是事到如今已别无他法。如果我们想安然离开王府,就只有靠她。不要忘了,穆姑娘还等着你回去救命。”
一想到生命垂危的穆嫣,段晨浩一咬牙,把心一硬,一边继续迈着僵硬的步子往前走,一边好奇地问道:“小辣椒,你说洛阳王搞什么鬼,干吗把自己的女儿关在这个黑咕隆咚的地方,虎毒还不食子,他怎么这样囚禁自己的女儿。”
凌芷涵摇头道:“他是在保护他的女儿,这女孩之所以浑身上下全都是白色,是因为得了一种病,这种病十分罕见,所以中土医学中并无详细记载,我也是从一些讲奇闻异事的书上读到过,知道得了这种病的人是不可以接触到日光的。她浑身苍白异常,眼瞳淡红,便是得了这种病的征兆。所以洛阳王才会给她建了一个隔绝阳光的所在。看样子,洛阳王应该是很疼爱他这个女儿的。”
此刻段晨浩才忽想起来,那日在囚室之中,当穆嫣诅咒洛阳王膝下没有子嗣时,他的表情为何会那样痛心。原来洛阳王有一个孩子,可是这个孩子,却是一个苍白的病孩子,是一个无法在日光下行走的孩子。
段晨浩觉得心里微微苦涩,看了一眼这个一脸笑容的少女,心里忽然涌起一股怜悯之情。
少女领着她从自己的寝室走了出来,穿过了另外一扇门,来到了密道的第二层。她一边带路一边笑盈盈地道:“我叫语盈,哥哥姐姐,你们叫什么名字呢?”显然是长期以来都孤单一个人,见到两个陌生人,少女好像打开了话匣子,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凌芷涵笑而不语,巧妙地转移了话题:“语盈,真是一个好名字,我们还有多久可以出去呢?”
语盈眨了眨眼睛,道:“嗯……这里的通道很复杂,大概还要走半个时辰。出口那一头连接着假山,每次如果我闷得慌,就会悄悄从那个出口出去,到假山里面坐一下,看看外面天空的白云,心情也就会好很多了。可是爹爹千叮万嘱,叫我千万不要离开假山,说如果我已被阳光照到,就不好了。其实我很想走在阳光里,感受一下那种暖洋洋的感觉,可是每一次只要一碰到阳光,皮肤就会像火烧一样疼。看来爹他没有骗我,我要乖乖地听他的话。”
听到这里,凌芷涵拍了拍语盈的头,安慰道:“没关系,总有一天可以走在阳光下的。”虽然这是谎话,可是对于这个苍白的少女来说,却是那么真实。
语盈忽然高兴地拉着凌芷涵的手,兴奋地道:“真的吗,我真的好期待那一天。姐姐,你真好。”
看着天真无邪的少女,段晨浩心里很不是滋味,看来是洛阳王一生坏事做得太多,上天却将惩罚降临到了这个毫无过错的少女身上。也许她现在所受的一切苦难,都是他父亲造成的。
然后他强露出一张笑脸,陪语盈说话聊天,还给她讲了许多笑话,逗得她咯咯直笑。这也是段晨浩此刻唯一能做的让他减轻愧疚之情的事情。
不知不觉,他们已快接近出口了。然而就在此时,石壁的另一端,却忽然传来了一阵细微的叮叮当当的声音。
凌芷涵警惕地问道:“语盈,这里难道还有其他密室吗?”
语盈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我平时只在这个地方活动,所以也不太清楚。”
段晨浩皱着眉疑惑地走了过去,可是刚迈出两步,那面石壁突然发出了一声轰隆隆的响声,然后裂开了一个窟窿,从窟窿里钻出了一个拿着铁锹的灰衣汉子。
那汉子冷不防见密道里另有他人,先是有些糊涂,目光再转,忽然发现了一身苍白的语盈,立刻惊骇莫名,仿佛见鬼一般,拔出腰际拔出钢刀,二话不说就向着语盈砍去。
语盈低呼一声,娇躯微颤,却被凌芷涵拉到了身后,然后凌芷涵飞起一脚,将汉子手里的钢刀踢落,段晨浩也上前将他制服,怒喝道:“你是什么人,为何要在这里挖了一条地道?”
然而那个男人却仿佛失了魂一般,颤抖着嘴唇喃喃道:“鬼啊……鬼……”段晨浩见他一定是被语盈的样貌给吓到了,也不想和他废话,劈掌就将他打晕。
语盈咬着牙,然而眼泪却已经开始在眼睛里打转。凌芷涵看了也觉得心疼,急忙柔声安慰。心想就算洛阳王十恶不赦,可是他的女儿毕竟无辜,不该生来就遭此厄运,染此恶疾。
段晨浩本以为风波已平,不料那窟窿里又接连爬出了两人。只是这两人并不如先前那人一般鲁莽,只是警惕地看着段晨浩三人,并未出手。
段晨浩眼尖,一下子认出了对面那人正是当日在潮音楼与骆绮芳颤抖的那个使长鞭的汉子,登时呼道:“你们是锦衣卫的人。”
那人显然也认出了段晨浩,眼中涌现出敌意。
段晨浩心觉此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急忙喝道:“先别动手,有话好说。我们来王府是为了偷雪莲,却不知各位来挖了这条地道来王府有何目的?”
那人道:“指挥使大人给洛阳王设计抓了,我们正是前来营救指挥使。”
段晨浩一奇,心想龙烈这样的高手居然被洛阳王抓了,但转念一想,洛阳王也算是为自己解决了一个大麻烦,少了龙烈,载明就安全多了。
然而那汉子似乎看透了段晨浩心中所想,道:“你别高兴得太早。既然今日被你撞破了,你们也别想离开这里。”
段晨浩道:“怎么,你还想打架?”
那汉子冷笑道:“少侠武功我们早已领教过,我们自愧不如。我们不想和少侠动武,今日我等前来,只是为了将指挥使大人救出去,我看少侠单枪匹马,也未必杀得出这高手如云的洛阳王府,不如我们合作,待救出指挥使大人之后,我们一起突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