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不要当他的奴才。到我身边来,当我的女人。嗯?”他搂住她的脑袋贴靠近自己。
“……”在少爷面前,她总是先意识到自己是女仆,然后才是女人……如果只当女人,她是不是会轻松许多?
“为什么一定要当别人的奴才?没有你家少爷,你照样可以过日子。不会有人对你下命令,不会有人对你摆脸色,更不会有人阻止你和别人在一起,不好吗?”
“……”
好吗?这样的日子她从来没过过,她不知道……她已经围着少爷公转太久了,突然要自转,她会头晕,会难过,会不舒服……
她想开口拒绝,却被舒总监堵住了话头:“你不用现在答我。如果你家少爷真的不要你,我要。你要是这么喜欢当女仆,就来我身边给我做,我要。”
舒总监家这么缺用人吗?她这种不专业的货,也可以胜任吗?
舒城岳的车子停在豪宅前,姚钱树解开安全带要下车,手腕却被扣住了。
“需要我陪你进去吗?”他很担心那位大少爷会怎么对她……
“不……不用了,我自己可以。”他进去,她只会更尴尬。
“……”他点点头,松开了手,却又想起什么似的拽紧她,“你会和他离婚吧?”
舒总监语气里的期待让她皱紧眉心,点了点头。她做了那种对不起少爷的事,怎么还有脸继续占着少爷太太的头衔,还好少爷已经顺利继承饭店了,还好少爷不需要这桩婚事了,还好还好,少爷已经不需要她了……
见她点头承诺,舒城岳微微松开了手:“好。我等你。”
等她?等她做女仆吗?
可她是少爷的包衣奴才,她跟黑手党没有差别,都是属于少爷的东西,除非少爷亲自开口说不要她,否则她哪里也不会去。
钥匙刚插进门里,还没来得及转动,门就被人从里屋大力地拉开,奶妈总管焦急的声音扑了出来。
“小钱小钱小钱!少爷人呢人呢人呢?”
“少爷?”他还没有回家吗?是不想见到她吗?
“少爷从昨天就一整天不见人影了!”
她猜对了,那些胡楂和狼狈的样子真的因为在找她,少爷找了她一整天,她却挂掉了少爷的电话,还关掉了手机。
“小钱,少爷没有跟你在一起吗?你们不是该一起回来吗?你快打电话给他,问问他人在哪里。蹲到地上去做什么?小钱,你肚子疼吗?干吗哭得稀里哗啦的?”
她不仅肚子疼,她全身都在疼。
她算什么女仆,她对自己的主子做了什么?
她不但没有伺候好他,还让他不眠不休地到处找自己,再逼他难堪地转身走开。
掏出手机,她哆哆嗦嗦地拨通少爷的电话,间断的嘟声在耳边响了好久好久,最后变成一声冰冷的人工应答。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胸口的闷刺钝痛在扩张蔓延,她被报应惩罚了。她不肯接少爷电话时,他也是这样的心情吗?
她本来就没有立场发脾气,当时为什么要任性,为什么不听少爷把话说完。
她不气馁,抓起电话接着打,从暂时无人接听到已关机,她不知打了多少个电话,直到少爷的手机耗尽了电池,再也拨不进去。
黑手党摇着尾巴蹲在她跟前,带些安慰地蹭蹭她。
她顺了顺它的鬃毛,悄悄地问:“要是我跟少爷分开了,你要跟谁?”
“开玩笑的啦,干吗这么严肃地瞪我……当然是跟着少爷好。我会养不起你的。”
“不过,我可以偷偷来看你吧。”
既然少爷讨厌看到她,她可以申请搬出去住。
手机在副驾座上放肆地振动,连带着她所谓的生日礼物一并在他视线里跳跃,和她蹭鼻捏脸的亲昵让他更觉碍眼烦躁,他用力扯下自己亲手挂上手机的幼稚挂件,想要一了百了扔出窗外,可小照片上的每一个她不停在他眼前晃,亲近得就好像她还在耳边不停聒噪地求饶抗议。
“少爷,大头贴不是这样照的,您要对着那个空,把脸塞过去啦。”
“少爷,您的姿势好丑哦,表情自然点儿嘛。”
“少爷,我和黑手党没有亲嘴的说。”
伸出窗外的手收了回来,捏紧了手心,打开车前柜,他像丢垃圾一样把手里的挂件甩了进去。
“少爷,奴婢绝对不会违反女仆定律,不会对您有非分之想的!”
“少爷,我们假结婚要多久呢?喜欢上别人了要怎么办?”
“少爷……我们离婚吧。”
摇紧车窗,挂上车挡,他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副驾驶座,踩下油门。
他干吗不敢回家漫无目的地开车绕圈,他干吗躲她避她怕看到她?他干吗要害怕跟她离婚?
他干吗要害怕失去她……
凌晨三点半,静谧的夜里响起关门声。
蜷缩在大厅沙发上的一人一狗让他停下步子,她睡着了,身上穿着他眼熟的女仆装。
她在等他,在等他这个夜不归宿的大少爷。
他的指尖几乎快要碰上她的嘴唇,可想起那伤人刺眼的一幕又撤回手来,转身上楼。
他讨厌她的女仆装,讨厌她的顺从,讨厌她把自己当成大少爷一般伺候,讨厌她口口声声的单纯主仆关系,他对她来说,不是男人,就只是少爷而已。
那他对她满脑子大男人般的占有欲要怎么摆脱?
清晨六点半,早餐准备好。
七点钟的Morning call,姚钱树准时敲响了少爷的房门。
半晌,房门打开,奶妈总管从少爷的卧房走出来,手里抱着一堆少爷换下的衣物。
“小钱啊,你怎么还在这里,少爷已经去上班了。”
“少爷?已经走了吗?”就这么不想见到她,所以特意躲过去吗?
她颓丧地转身要下楼,却被奶妈总管叫住问话。
“小钱,少爷说,从今天开始不需要你再当他的贴身女仆伺候他,以后由大家轮班替他收拾房间。你最近是不是做了什么不讨少爷喜欢的事?让少爷不开心是违背女仆定律的。你要乖乖反省,好好跟少爷认错哦。”
少爷大概不会再给她反省认错的机会了。因为她做的事大概不只是让少爷不开心而已,而是让他彻底厌嫌恶心自己了。
他把她从女仆的位置上开除了,把她从这个待了十几年的位置上丢了出去。
姚钱树心情低落地去饭店上班,同事们的八卦并没有因为她的死气沉默而减少。
“我跟你们说哦,我今天早上看到社长,哇,他绝对是跟他老婆吵架了!”
“咦?你怎么知道的?”
“看衣服打扮啊!他平时西装领带的搭配品位一看就是出自他背后女人的手,有型得不行,今天好随性单调哦,衬衫不够挺,领带颜色花纹也不对,好像是随手扯了一条。”
“这个就要问小树了呀,小树,你不要一直发呆了呀!到底社长和他老婆怎样了?闹得很厉害吗?都不帮我们美型的社长打点造型了哟。”
“嗯。很厉害。”她敷衍地应道,眼神继续失焦。
“是哦!有多厉害,多厉害嘛!”
“嘘……社长高管们走过来了。”
叽叽喳喳的女侍们忽然静下来退到两侧,只待高层人员赶紧走过她们好继续八卦。
皮鞋敲打瓷砖的单调声音让姚钱树大着胆子微微侧目,少爷今天的打扮很糟糕吗?衣服拿错了吗?她对少爷还有那么点儿作用,是吗?黑鞋,笔挺的西装裤,不成套系的西装。她眼神正要继续向上,身边的同事推了推她,悄悄耳语。
“小树,快看社长的手!”
少爷的手?
“社长的婚戒不见了!”
“……”
空荡荡的无名指上,只留下一圈深深的戒印,那是被过紧的戒指箍出的痕迹,而那枚便宜的戒指不翼而飞,没了踪影。
“不是什么贵玩意儿,少爷您收着就好了,不用戴……”
“替我戴上。”
“可是,箍太紧了会拿不下来。”
“那就不拿下来。”
不是说少爷不戴也没有关系吗?不是早就知道总有一天要拿下来吗?那为什么看到少爷真的摘下了戒指会有难过失望的感觉?
为什么要一直说大话,为什么要不停说大话,为什么要逼自己相信,自己可以一边和少爷假结婚一边对少爷没有别的想法。
她分明就不是灭杀了一切凤凰念头的合格女仆,她分明贪婪地想要更多,她分明没办法把少爷只当成少爷。
“小树,你木头了,走了。”
“呃……嗯。”
她低头随着队伍挪动僵硬的步子,不去看少爷脸上的表情。
背后的高管队伍忽然集体停住戳在走廊里,社长住步回头问向背后的特助:“律师帮我联系好了吗?”
“是,社长。已经按照您的吩咐交代过了。”
姚钱树坐在员工餐厅里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午餐。
桌子的对面突然坐下一道身影,她懒懒地抬眼,在瞥见舒总监的那一刻,眼不自在地垂了下去。
“干吗不敢看我?”
“舒总监好。”
“你这算是在跟我说,你没把昨天晚上当一回事吗?”
“……”
“还是你们俩言归于好了?那位大少爷度量大到可以当昨天什么都没发生过?”
她摇摇头,怎么可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少爷不肯见她,避她躲她讨厌她,把她从身边调开,连戒指都被他不屑地扔掉了。
舒总监的手从对面伸来,握住她冰凉的手。
“虽然有点儿急,但是我突然很想知道你对昨天的答复。”
昨天?答复?少爷不要她的话,她要不要给舒总监当女仆吗?
“不过,现在我想换一个问题。”
手腕上的力道在收紧。
“如果你家大少爷不要你的话,你要不要跟我在一起?”
“……”不是当女仆,而是在一起?
“我在哪儿、在干什么、和什么人在一起,这些你想问的问题,你要不要试着问问看?”
这些她想问,但是从来也没问出口的问题,不是让男人最倒胃讨厌的吗?第一次相亲的时候,让舒总监忌讳的问题为什么突然要她开口问?难道是因为……
“舒总监……其实你不用对我负责任的,都是我自己喝醉……”
“负责任?谁要对你负责任?喝醉的人是你,又不是我。我知道我自己在干什么。”怎么会呆到把这么倒胃口的字眼用在他身上。
“可是……”
“抱歉,打扰一下。”一道温厚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对话,是少爷的特别助理先生。
“社长派我来传话给两位,第一……请舒总监先把手从姚小姐的手上拿开好吗?社长说他不喜欢有人在他眼皮底下公私不分,乱搞男女关系,潜规则下属什么的……你们俩这样实在很碍眼……”
满是呛辣味道的话从特助嘴里为难地飘出,显然并非出自他的本意。
舒城岳耸肩挑眉,回头看向挂在高处的摄像头,再看了一眼自己正在吃豆腐的手。对面的女人慌张地抽回自己的手,他也只得礼貌地松手。
“第二,社长请姚小姐到社长办公室去……谈论一下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