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级厨师现烤的黑森林蛋糕糖分很少,为了迎合少爷不爱甜的口味。
院子里玫瑰只剩光杆子,如同蝗虫过境一般,奶妈总管将娇艳欲滴的玫瑰全数移进屋子布置少爷的生日宴会。
外头高飘如云的彩球在天上招摇,里屋横幅彩绸横跨大堂的水晶灯乱飘。
就连黑手党也为少爷二十五岁的生日换了一身新造型,一条黑白色斜条纹外加一架镶满水钻的大框墨镜。
一屋子的仆人在忙忙碌碌,黑手党跟在姚钱树身后摇尾巴,调皮地在她脚边穿梭。
“少爷回来肯定会好好疼爱你,对你爱不释手的,你最帅了,一边待着去好不好?我还忙着呢。”
前菜,浓汤,正餐,甜品,刀叉勺,杯碗碟这些再也难不到她了,她全部包揽下来。
蜡烛台下放上一面镜子可以反射聚拢烛光,让大堂变得更加闪耀浪漫,这些小技巧她也全部从饭店学了回来。
一切准备就绪,只待少爷回家给他一个Surprise。
七点过后是八点,八点过后九点跟着来到,蜡烛台上的蜡烛被换下了几根,烛油浸染了她擦得光洁透亮的烛台。
可少爷还没回来。
“少爷今天是不是不回来了?”
“哎哟,怎么生日还让少爷加班呢!”
“奶妈总管,给少爷打个电话问下吧,咱们这么干等也不是办法啊。”
她安静地站在旁边,听着几个吵耳的小侍的提议惹得奶妈总管皱起眉头。
“吵什么吵什么,少爷有正经事要做,作为专业有水准的仆从就是要在主人忙碌的时候安静地等待,在主人身后默默地支持,在主人有需要的时候冲锋陷阵!不能抱怨不能失望不能有负面情绪,听到没有?”
听不到,不想听到,奶妈总管的话她想装作没听到!
她不是专业的仆从,她不要当有水准的用人,她想抱怨很失望还有很多很多的负面情绪。
她做不到只是安静地等待,默默地支持,事不关己地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布置了很久的屋子她想让少爷看到,从饭店学来的技巧她想让少爷看到,她给黑手党新摆的造型她想让少爷看到,他们所有仆从的心意她想让少爷看到,而她躲藏在所有仆从里的那一丁点儿细微到不足道的心意,她也希望少爷能稍微注意到。
她最想看到的不过是少爷进门瞬间愕然又故作冷静的别扭模样。
少爷不会不成全她吧?
Ring——Ring——
她口袋里的手机在振动,是只有少爷号码的那一部。是因为她散发出的黑色负面情绪有作用了吗?她欣喜地接起电话。
“喂!少爷,您什么时候回家?”
“……”回应她雀跃声音的是少爷的沉默和奶妈总管的插话声。
“哎?少爷的电话?小钱,快问少爷什么时候回家,不对呀!少爷为什么只打电话给你,小钱,问问少爷是不是有什么需要?”
来不及去管奶妈总管察觉到了什么,她捧着手机迫不及待地张口:“少爷,您快点儿回来吧,我们在等……”
“我不回来吃晚饭了。”
“……”
失望,好浓烈地扑面而来。
少爷直白的话让她找不到挽留的借口,连握着手机的手也瞬间冰凉下来。她下意识地想开口质问“你在哪儿?跟什么人在一起?在做什么”,却找不到问这些话的立场。
作为女仆,主人一通电话报备,她只需要也只能回答一个“好”字。
“锦玉,你站在角落跟谁讲电话?快过来切蛋糕啊,叔叔伯伯们都在等着你呢!”
王小姐的声音如针扎般刺进耳朵里,直戳上胸口最薄弱的部分,绞出一阵酸痛。
她害怕听到更多知道更多,多到不小心会从少爷口里听到她不愿听到的话,不待少爷张口就挂断了电话。
“小钱啊,你怎么挂少爷的电话!少爷有交代什么吗?”
“他在外面忙,不会回来。”
他在外面忙着和别人一起过生日,不会回来了……他在外面忙着和别人在一起,不会回来了……见过叔叔伯伯家长岳父后,就连她身边也不会回来了吧?
上流世家的聚会庆生比他们这些小仆从布置不知豪华多少倍吧?
她怎么会以为忙碌的少爷会有时间同他们这些下人瞎闹?
她怎么会以为淡漠高傲的少爷会为他们下人的心意动容?
她怎么会以为身为主子的少爷会愿意和她这个下人在一起?
那不是违反女仆定律,而是她的奢望和幻想。
她不是早该停止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了吗?不是一再告诫和少爷是假结婚,绝不能爱上少爷的吗?
那为什么还是对少爷有非分之想?为什么被嫉妒戳得浑身刺痛?为什么离婚她办不到?
默默地跟着大家一起把布置好的房间收拾掉,蛋糕塞进冰箱里,彩球彩带卷好放平,就连黑手党的领带和墨镜也被一并摘下。什么东西都可以完美地处理收拾好,可期待和心意这种东西要怎么才能不落痕迹地收拾掉?
似乎感觉到她的沮丧,黑手党安慰似的蹭了蹭她的鼻子,那熟悉的动作勾挑她想起少爷在大头贴机器前非要学着黑手党蹭她的幼稚模样。
“那时候,我还以为少爷在吃你的醋呢。”她顺了顺黑手党的鬃毛,“黑手党,我有点儿难过。”
大狗儿乖巧地蹲坐,不吵也不闹任由她搂着。
“怎么办?我好像……讨厌我们未来的少奶奶,我好像……讨厌少爷和别的女人在一起,我好像……喜欢上少爷了……”
清晨的鸟啾声催促着姚钱树从床上爬起来,她今天还得跟舒总监去出差呢。
收拾好行李,留了一张便条给奶妈总管,她关上门走出去。
院子里光秃秃的玫瑰杆子还在提醒她记起昨夜的酸涩,她加快了步子跑向和舒总监约定的地方。
一辆银灰色跑车在她离开后驶进院子,男人带着一脸应酬后的倦容走下车,领带松散地挂在胸口,他抬手嗅了嗅袖上的酒味,再嫌弃地甩开。
旋开门他打算直奔浴室,却发现爱犬正耷拉着长脸不爽地蹲在门口瞪着自己。
他象征性地拍拍它,却发现它很不好打发地咬住他的裤脚使劲扯,将他扯到一只翻倒的废纸篓边。
一个被主人丢弃的小礼盒从废纸篓里滚到他脚边。
他弯腰捡起——一串眼熟的手机挂饰从小礼盒里掉出来……
忽然间,他眼前多出好多个她,被他蹭扁鼻头的样子,脸颊被他捏成很丑的样子,眨眼皱眉扁唇咬牙的样子,一个个一张张被做成小卡片串在一起垂落到他眼前。他嘴角微微上扬,几乎又听到她那日拍大头贴的抗议声。
“少爷,您生日想要什么礼物吗?”
“少爷,这样照很丑呢……”
“少爷,奴婢和黑手党没有照过这样的……”
“少爷,不可以亲啊!”
她把这些当作生日礼物准备送给他?那干吗又要丢掉?
他有学着昨夜在场的所有男人一样,打电话亲自向老婆请假。她没道理还生他的气吧?
皱眉思量,他急忙旋身直冲浴室,可爱犬依旧不合作地截住他的去路。
“你够了。我洗完澡还要哄女人,让开。”他的女人,鼻子和它一样,很灵很挑剔,只喜欢在他身上闻到她买的沐浴液的味道。
“嗷嗷嗷嗷!”
“你跟她照大头贴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走开,现在不想看到你。”
“嗷嗷嗷嗷!”
“你叼着顶绿帽子乱转什么?”
见自己的主子还不开窍,黑手党怒了,索性跳下楼去爬上大厅的茶几奋力哈气吐舌头。
自己的主子带着狐疑挪了步子,走到茶几边。
一张便条被压在桌上。
不是写给他的。
应该说没有一句话是留给他的。
对他只字未提。
甚至刻意忽略掉他的存在。
奶妈总管,
我今天要和舒总监去出差。
晚上可能不回家了。
给黑手党拌饭的事就麻烦您了。
它今天想吃石锅拌饭,多放生肉片的那种。
小钱留。
“见鬼的!谁准她跟姓舒的出差的?她那个算什么鬼意思!”难怪黑手党要扯着顶绿帽子在他眼前乱转,浑蛋!
“嗷嗷嗷嗷!”活该呀,谁让你昨天在外头风流,那颗呆木头平时看起来愣愣的,关键时刻一点儿也不笨嘛!一人一夜风流,这样才互不相欠,多好!哈哈哈哈!
你老婆和我很亲密哦,连我吃什么都知道,比起你挖心掏肺明示暗示勾引诱惑怎样也没用,咱们这就叫心有灵犀一点通,她可一句也没提到你喂,你说你在她面前还不及我的地位呢!嫉妒吗?郁闷吗?纠结吗?
眯眼,少爷怒视自己幸灾乐祸的爱犬,举笔将小女仆的便条划去两条,另添几字,“咻”地扔下笔头,来不及洗澡,更来不及换皱掉的西装外套,旋开门就往车库奔去。
小女仆的便条纸从桌上悠悠地飘下来,只见石锅拌饭和生肉片被少爷大笔一挥统统划去,他只在后面草草地填了一字,却让黑手党险些滑出两行清泪……
“素”。
它今天想吃……素。
少爷,您这也算是虐待宠物外加恩将仇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