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见到那人之后,他相当惊艳,因为对方很有威势的一句话,“大胆刁奴,穿的怪模怪样的,成何体统!”
演员一出来,莫颜愣住了,那个俊美如女子一般的男人,不是洛祁,又是谁?
农历十一月的北地,滴水成冰,这几日越发的冷了,一到下晌,冷风如刮骨。
巡逻的士兵们穿上几层厚重的棉衣,每两个时辰换班一次,他们要得火堆前取暖驱寒。
一间静雅的内室,四周挂着帘幕,点燃着昏暗的油灯。
万俟玉翎斜靠在床前,拥莫颜在怀里,两手扶着她的肩膀,颤抖着,解开她领口的盘扣。
旁边的托盘上,摆放着一盒褐色的药膏。
盆中有温水,万俟玉翎亲自动手帮助自家娘子擦身,看着她如羊脂玉一般的后背,白玉无暇,却被肩胛骨下方的黑孔硬生生地破坏。
无论是任何解药还是续命的小还丹,对莫颜来说,都起不到丝毫作用。
他颤抖着双手,上了好半天,才把药涂抹均匀,万俟玉翎双腿发软,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不久前接到报信,祝神医骑马,最快也要两天两夜的路程,莫颜能少等一刻,她的生机,就多了一分。
“主上,不知为何,娘娘中毒昏迷的消息传了出去。”
如今,能接近这里的只有墨紫和墨粉,报信的士兵便求了她们,静默地在门口等候。
万俟玉翎突然发狂,夺回边境城池,蛮族的战俘,全部杀无赦,一个不留。
在城外的山坡,上万人被同时斩首,血流成河,把一片落雪染成鲜红色。
滚烫的鲜血融化了落雪,又在一夜之间,凝结成冰。
士兵们轻易不会到那个地方去,走进一看,总觉得进了人间地狱。
皇上一夜白发,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见,皇后娘娘中毒的消息,瞒不住了。
士兵们听说皇后娘娘为抢夺于家两位将军的尸身才让自己置身危险境地,更是对蛮族恨之入骨。
几十万将士,咬破手指,在一张白布上印了指纹请战,要攻打蛮族的边境。
还有士兵跪在雪地里请旨。
外面的天越发阴沉,日头早就不见踪影,四周都是昏黄昏黄的,似乎一场大雪近在咫尺。
若是又下起大雪,恐怕要耽误祝神医的行程。
万俟玉翎已经派出暗卫去接人,可是大雪封山,迷路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莫颜不像前几天那样呼吸平稳,发起高热,先前发白的嘴唇,现在已经嫣红干裂,他只能用最细软的棉布,沾着清水轻轻地擦拭。
墨紫回禀之后,等待指示,然而万俟玉翎的世界,只有他和莫颜两个人,对墨紫的话,充耳不闻。
已经好多天了,主上只喝了水,不眠不休,这样真的不会有事吗?
墨紫看着床上只有半分生机的莫颜,再次红了眼眶。
她自从做暗卫后,就很少流泪,这几日的眼泪,比她这些年加一起都要多。
门前是一条黄土路,祝神医他们抄小路,若是下了大雪,这条路是不是更加难走?
万俟玉翎茫然的站在路边,看着远方的尽头。
北地边境,冬日里的树叶早就落光了,只留下干枯的枝头,斜挑在路边。
冬日的太阳只余了一点红晕的光,像蛋黄一样挂在天际,却不能让人温暖。
他中过寒毒,很少流汗,却在感觉在这阴冷的室外,额头上不停地冒着汗水。
万俟玉翎掏出袖口里的细棉布帕子,脑海中是他骑马,莫颜给他擦汗的笑脸。
她说,再没有比细棉布更好的帕子,丝绸的中看不中用。
如今,那个人正躺在冰冷的床榻上。
慢慢的,万俟玉翎用帕子划了一下眼睑处,好像有点湿润,真是他的眼泪?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那年看着她从悬崖上掉下,他的心已经死过一次。
他用自己的命换她,可她却坚定地跳崖,是那般义无反顾。
一起生,一起死,如果真有意外,请原谅他的自私,他总是要陪着她的。
虽然没有到入夜,天色却越发的阴暗,一阵寒风吹过,天上落下星星点点的雪粒子,打在万俟玉翎的脸上,让他的心再次沉入谷底。
“主上,您这又是何苦?”
私下,莫轻雨也是万俟玉翎的属下,小妹成了那副模样,他是痛心的,所有的心痛,都转化为对蛮族的仇恨。
按照之前设下的局,大越必定要趁机攻打蛮族,用投石机强横地砸开城门。
投石机经过改制,威力不可同日而语,这是大越方最新的杀手锏。
万俟玉翎没有说话,背着手望着土路的尽头,正是祝神医应该来的方向。
“颜颜,她也不希望你这样。”
莫轻雨想了半晌,只挤出来这一句话。
果然,提到莫颜,万俟玉翎的眸子内终于不再是万里冰封,而是晕染上了温度。
北风席卷,他一身淡薄的白衫,站在雪地中,已经一个时辰,肩膀上满是落雪。
他的背影孤绝,有一种岁月的沧桑之感。
“按照原计划。”
万俟玉翎低沉地嗓音响起,不带任何情绪,仿佛在说着天气,“屠城,我要让一个城的人,为她所受的苦楚,付出代价。”
横尸遍野,血流成河,那又如何?
即便是杀光蛮族所有人,他也在所不惜。
天开始黑了,不远处莫颜居住的房屋,油灯透过门缝,照了出来。
风雪交加,穿着里三层外三层的士兵们,一两个时辰就要换岗,而万俟玉翎,一动不动地站了许久许久。
墨紫和墨粉一人照顾明熙,一人还要照顾莫颜,两个人忙得连轴转,脸色憔悴不堪。
墨粉到门外用帕子包着雪粒,轻轻地放在莫颜的额头上,希望能降温。
帝后的感情,他们做下人的看在眼里,如果娘娘真有事,怕是大越以后的担子,就要落在太子明澈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