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光指出,刘邦有负于韩信的一面,韩信也有自取灭亡的一面。认为韩信“以市井之志利其身,而以±君子之心望于人,不亦难哉!”意思是说,韩信出身市井,目光短浅,他投奔刘邦为的是功名利禄,还希望刘邦能一一满足他,那是不可能的。
明、清两代学者认为韩信被杀,实际上是吕后、萧何等人罗织其罪。吕后见刘邦年事已高,而太子懦弱无能,必须事先扫除一些障碍,以防刘邦死后,难以统治。韩信虽然已是笼中之虎,但如果脱笼而出,后果不堪设想,所以要找个理由将他除掉。
据说,在韩信墓前的祠庙上有这样一副对联:“生死一知己,存亡两妇人。”“一知己”指萧何,即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丽妇人”指的是漂母和吕后,一个是韩信的救命恩人,一个是诛杀韩信的主谋。
(二)
梁王彭越,也是汉初所封异姓诸侯王中功劳最大、实力最强的一个。彭越是昌邑(今山东金乡西北)人,强盗出身,活动于钜野泽(今山东巨野县北)一带,靠打家劫舍为生。秦末聚众造反,自立山头。楚汉战争爆发后,投归刘邦,成为刘邦牵制项羽的重要力量。垓下决战前夕,刘邦为动员彭越出兵助战,封他为梁王。
高祖十年(前197年)九月,刘邦出兵讨伐陈稀,进至邯郸后,遣使征召梁国军队。彭越联想到刘邦伪游云梦,计擒韩信的事,疑心重重,因此声称有病,只派一员将领率军前往邯郸。刘邦又气又怒,就派人责备彭越。彭越害怕起来,就打算亲自到刘邦军中谢罪。这时,他手下一位将领扈辄劝阻说:“大王起初不肯率兵前去,如今受到责备才去,去就会落入圈套,还不如就此造反。”
彭越不听,但也打消了前往刘邦军中谢罪的念头。
不久,梁国的太仆因犯罪逃到刘邦那里,诬告彭越跟扈辄谋反。刘邦信以为真,一面率军返回洛阳,一面派使者去传诏彭越。使者到了梁国后,彭越照例恭迎,跪地听宣诏书。突然,使者身后的士兵冲了上来,把彭越擒住。彭越的卫士见本王被捉,也冲了上来,将使者和士兵团团围住,剑拔弩张。
使者对彭越说:“有人密告大王谋反,皇上请大王赴洛阳辩明。如果是受人诬告,自然会送大王回国,请大王慎重考虑。”
彭越知道是扈辄的密谋泄了出去,可想到自己光明磊落,并无罪过,就喝退卫士,跟随使者前往洛阳。经过审讯,有司称彭越“反形已具”,应依法论处。
所谓“反形已具”,是说扈辄曾劝彭越造反,彭越虽然不反,但也没有检举或诛杀扈辄,这在封建专制制度下是与谋反同罪的。刘邦看了审讯结果,下诏处死扈辄,赦免彭越死罪,削爵夺国,贬为庶人,流放到蜀郡青衣道(今四川名山北)。这时,与韩信被杀,才不过三个多月。
彭越带着伤感、委屈的心情,从洛阳出发前往蜀地。在途中的郑(今陕西华县东)恰好遇到了由长安来洛阳的皇后吕雉。原来,吕后听说彭越被擒,且喜且忧,喜的是又为盈儿日后掌政翦除了一个心腹大患;忧的是皇上竟然大发慈悲,放虎归山。因此,她不顾旅途劳顿,风尘仆仆地前往洛阳,想劝说刘邦改变主意。
彭越见到吕后,就像见到了救星,痛哭流涕地向吕后陈诉冤情,希望能打动她的恻隐之心,在枕边向刘邦吹吹风,允许自己回昌邑老家做一个平民百姓。
吕后佯为许诺,假惺惺地说:“梁王不要哭了,这就随我一同回洛阳去,待我面见皇上,定为大王说情,自然有所安排。”
到了洛阳,吕后对刘邦说:“我在长安闻报,梁王彭越谋反,陛下不予重罪,反而放虎归山,这不是遗害后世吗?”
刘邦说:“彭越谋反,查无实据,我念他垓下之功,故免他一死。”
吕后摇摇头说:“彭越乃一壮士,岂肯就此服罪?把他发配蜀中,万一再图谋反,凭借天府四塞之险,恐怕陛下也奈何不了他。”
刘邦听吕后这么一说,颇觉有理,有些后悔地说:“可彭越已启程多日,现在怕已到达蜀中,这可怎么办是好。”
吕后娇媚地笑道:“陛下自管放心,贱妾已在途中把他截回。”
刘邦表露出难得的欢愉,高兴地说:“真有你的,彭越就全权交给你处埋吧!
过了几天,吕后就指使彭越舍人诬告彭越又欲谋反,廷尉王恬开便依照吕后的指令,把彭越定为谋逆大罪。高祖十一年(前196年)三月,处彭越夷三族,并把他的人头高悬于市“枭首”示众,下令有人胆敢收敛彭越尸首的,一律逮捕。
却说有个梁人栾布,从小穷困潦倒,被人掠卖到燕地为奴,后来为主人家报仇,受到燕将臧荼的赏识,任命他为都尉。灭秦后,臧荼被项羽封为燕王,曾经助汉击楚,旋又叛汉,被刘邦击灭,栾布也同时被擒。彭越听说后,就向刘邦求情,把栾布赎下来,任命为梁国大夫。彭越出事之前,栾布刚好出使齐国,回到洛阳时,彭越已被“枭首”示众。他就在彭越的人头下,向彭越汇报了出使经过,然后焚香祭拜,放声大哭。官兵赶忙把他抓了起来,并上奏刘邦。刘邦召见栾布,破口大骂,下令将他烹杀。
正当刽子手要把他投进沸腾的大铁锅里时,栾布回头对刘邦说:“臣愿说一句话再死。”刘邦示意把他放下来,说道:“好吧,你有什么话要说。”
栾布说:“当陛下在彭城被围,在荥阳、成皋战败时,项羽之所以不能向西边穷追,是因为有彭越在梁地骚扰楚军的后方,配合汉军行动的缘故。
在那个时候,彭越偏向楚则汉败,偏向汉则楚亡。而且,垓下会战时,如果没有彭越参战,项羽也不会覆灭。天下已定,彭越受封梁王,打算传之万世。想不到只因为一次征兵不到,彭越正好卧病在床,不能亲行,陛下就疑心他谋反。事实上彭越根本就没有谋反,陛下却因为芝麻绿豆小事把他屠灭三族,我怕所有功臣都会为之寒心。如今彭越大王已死,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请陛下这就下令烹杀吧。”
刘邦感到理亏,就下令赦免栾布,并拜任他为都尉。
至此,在不到三个月的时间里,刘邦在吕后的挑唆和主谋下,先后把韩信、彭越送上了断头台。吕后的这些活动也一再表明,她在刘邦生前就表现出卓越的政治眼光、杰出而干练的才能和刚毅的性格。当然,她对政敌的残酷无情、心狠手辣,不仅使满朝文武感到震惊和恐惧,也着实让刘邦感到心寒。
刘邦诛杀彭越后,为杀一儆百,竟将彭越的尸体剁成碎块,煮成肉酱,分别派人送给各诸侯王。淮南王英布收到这一血腥的“赏赐”,惊恐万状,当即部署军事力量,以备不测。
英布与彭越、韩信在楚汉战争中替刘邦立下了汗马功劳,刘邦称帝后,他们三人的命运紧密相连,可以说“一损俱损,一荣俱荣”。如今,韩信、彭越已死,他自然惶恐不安。
恰在此时,英布最心爱的一位姬妾有病,到医生那里诊治,医生家跟淮南国中大夫贲赫对门而居,贲赫生来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美丽的女子,心下爱慕,就乘机送去一份厚礼,到医生家陪那位姬妾饮宴。这个姬妾天生水性杨花,对一脸刺字的英布早已感到厌烦,于是屏退左右,和贲赫偷起情来。这事很快被报到英布那里,贲赫心知大事不妙,就仓促逃到长安,诬告英布谋反。
刘邦看了贲赫的检举信,告诉丞相萧何,萧何说:“英布不至谋反,恐怕是仇家陷害,最好先把贲赫囚禁起来,派人前往淮南国调查清楚。”刘邦表示同意,于是吩咐手下去办。
再说英布听说贲赫斗胆来偷自己的女人,气愤至极,亲自率兵去抓贲赫,没想到晚来一步,贲赫已经跑出淮南国境域。英布感到贲赫进京,必定诬告自己,于是一不做,二不休,遂屠杀贲赫全家,起兵叛汉。
消息传到京师,刘邦正卧病在床,就打算派太子刘盈出征。太子宾客东园公、绮里季、夏黄公、角里先生拜访建成侯吕释之,对他说:“太子担任最高统帅,功劳再大,官位无以复加。可是万一失败,则灾难从此开始。你应该火速晋见皇后,请她找机会向皇上哭泣求情,告诉皇上:英布是天下猛将,又精于作战。而各位将领,跟陛下都是平辈,让太子统御他们,无异于教绵羊驱使狼群,恐怕将领们不会接受节制。而且英布一旦得到消息,就会擂鼓而起,谁能抵御得了?陛下虽然有病,仍请勉强一行,躺在特制的软车上指挥,将领们就不敢不尽全力。皇上虽然劳苦,可为了妻子儿女,只有强打精神。”
吕释之当夜就进宫面陈吕后。吕后联想到刘邦先前欲废太子之事,不觉打了一个寒战,感到事情严重,十万火急。可又不敢连夜打扰刘邦,于是强挨到天亮,才借口探望刘邦的病情,来到戚姬的寝宫,向刘邦哭诉一番,并把“商山四皓”的话照说一遍。刘邦气鼓鼓地说:“我早知道那小子(刘盈)软弱无能,当老子的只好亲自出马。”
刘邦御驾亲征,率军出发。朝廷重臣都留守长安,送别霸上。留侯张良也有病在身,勉强起床,送到曲邮(今陕西临潼东),对刘邦说:“臣本应随从大驾,只因病重,不能如愿。楚人(淮南国在楚国故地)反应敏捷,剽悍善战,请陛下尽量避免跟他决战。”并建议拜太子刘盈为将军,监关中兵。
刘邦拜托道:“子房,你既然有病,就躺在家里辅佐太子吧。”
英布初起兵时,对他的将领们说:“皇上已经老了,一定不能亲自来,只有派他的将领们出战,而将领之中,唯有韩信、彭越才称得上是敌手,如今他们都已经死了。其他的人,我根本没放在眼里。”因此才决定起兵。
英布起兵后,先向东攻击荆国,荆王刘贾逃走,死于富陵。英布合并了荆同军队,继续北上,渡过淮河,进攻楚国,楚王刘交发兵在徐邑(今江苏盱眙东北)、僮邑(盱眙东北)阻截,兵分三个据点布防。有人向楚军主将建议说:“英布是沙场老将,人们对他一向畏惧。”而且兵法上说:“诸侯在自己封地内作战,谓之‘散地’(官兵在本地恋土怀安,战稍不利,便容易一哄而散),”如今把大军分在三处,只要一处失败,其他两军跟着也就崩溃,怎么能互相援救?楚军主将不听。
果然,英布军先攻破一个据点后,其余楚军全部瓦解。英布在肃清后方之后,率大军向西挺进。
高祖十二年(前195年)冬十月,刘邦跟英布在蕲县西面的会缶乡遭遇。英布的军队,全是精锐。刘邦在庸城(今安徽宿县蕲县集西)固守营壁,看见英布军阵地,跟项羽当年布阵很相似,内心不觉有些畏惧。两人遥遥相望,刘邦说:“你何苦反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