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左车客气了一番,这才说道:“将军生擒魏王豹,活捉代相夏说,现在又一举歼灭赵国的二十万大军,真可谓‘名闻海内,威震天下’。这是将军有利的方面。但是汉军经过长期征战,已经疲惫不堪,难以再战。如果带领这支又乏又疲的军队,去攻打燕国的坚固城池,恐怕一时难以攻下;长期相持,又会暴露汉军的弱点,再说粮饷供应也成问题。如果连弱小的燕同都征服不了,齐国更会自强不息,奋力抵抗。这样一来,刘、项之争,胜负就很难见分晓了。这是将军的不利方面。恕我直言,将军攻燕伐齐的计划未必正确。所以,善于用兵的人,不能以己之短去攻入之长,应该以己之长去攻人之短。”
韩信急切地问:“那么,我该怎么办呢?”
李左车说:“现在最好先解甲休兵,安定赵国,犒劳将士,养精蓄锐,并陈兵于燕国边境,装出将要进攻的样子。然后派人送一封信去,把汉军的优势告知燕国,燕国就不敢不唯命是从。燕国顺服了,齐国一听到风声,就会不战而降。这样,天下的事才会大有作为。用兵要先虚后实,就是这个意思。”
韩信接受了李左车的建议,改变了进攻燕国的计划,立即派使者到燕国去游说。燕国见汉军强大,果然投降了韩信。接着,韩信又派人去报告刘邦,请求立张耳为赵王,以便镇抚国内,秣马厉兵,再图进取。刘邦批准了韩信的请求,张耳便当上了赵王。
刘邦南出武关后,一直在宛(今河南南阳)叶(今河南叶县)一带同项羽纠缠,并乘项羽东征彭越之机,重又攻占成皋。汉三年(前204年)六月,项羽打败彭越后,又回师攻下荥阳,并把刘邦围在成皋。刘邦抵挡不住,便和夏侯婴两人,从成皋北门逃出,北渡黄河,来到韩信的驻地小修武(今河南获嘉),悄悄住进了旅馆。第二天早晨,刘邦自称是汉的使者,闯入韩信、张耳的军帐,夺去了他们的印信和兵符。当时,韩信和张耳还在蒙头睡觉,等他们起床时,才知道刘邦已经来到,都大吃一惊。刘邦夺了韩信、张耳的军权,使召集众将,命张耳留守赵地,拜韩信为赵相国,令他收编赵国降卒去攻打齐国。
刘邦夺取了韩信手中的精兵,声势又壮大起来,他先是派兵渡过白马津(在今河南滑县东北),南下与彭越会合,骚扰项羽的后方,逼使项羽回援。
然后乘机渡河南下,夺回成皋,摆出一副打持久战的架势。项羽打败了彭越,又马不停蹄地驰回成皋,但刘邦始终不肯出战,一直跟楚军对峙了几个月。而彭越又在项羽的后方骚扰,不断切断楚的粮道。项羽非常烦躁,万般无奈之下,把囚在楚营中的太公和吕雉押到阵前,令士兵先把太公放在一个大肉案子上,让人厉声大呼:“刘邦,如果你再不投降,我就烹食太公。”
刘邦回答说:“我和你都是怀王的臣子,怀王要我们两人结为兄弟,因此,我的父亲就是你的父亲,如果你一定要烹煮你的父亲,请分给我一杯羹。”
这种无赖的口吻,更激起了项羽的心头怒火,心想,你能说你的父亲就是我的父亲,总不能说你的老婆就是我的老婆吧,于是又令人把吕雉推到前面,威胁说:“既然如此,我就先拿你老婆开刀,来人,先给她开膛。”
吕雉在楚营已经被囚禁一年多了,脸上早已失去了昔日的光泽,显得憔悴不堪。她同刘邦已分别多年,临死前真想见上丈夫一面,可城垛之上,刘邦却始终没有露面,吕雉心里不免一阵酸楚,两行泪水夺眶而出。这时,刽子手已来到吕雉面前,手起刀落,只听哧地一声,吕雉的外衣就被剥了下来。项羽高声骂道:“刘邦你个孬种,还不快出来见上你老婆一面。”汉军阵营一片寂静,没有任何反应。
这时,项伯走到项羽面前说:“有志于天下的人,是不会记挂家里人的,就是杀了他的老婆也没有用,反而会招致更多人的怨恨。”
其实,项羽并非真的要杀刘邦的亲人,只不过想借此激怒刘邦,逼他出来跟自己决战,尽快结束这场战争。于是命人把太公和吕雉押下去,然后又对着汉营大声说:“天下汹讷,连岁不宁,无非是由于我们两个人的缘故。这样吧,你和我各自一骑,出来决个雌雄吧。我若不胜,卷甲归田,何苦劳民伤兵呢?”
刘邦拒绝说:“我想用智慧决胜负,根本不想斗力气。”
项羽没办法,就派士兵上前挑战。汉军中有个叫楼烦的名射手,一连把前来叫阵的楚兵射杀好几个。项羽怒火中烧,甲胄披身,持戟亲自叫阵。楼烦拉弓搭箭,正要出手,项羽怒目瞪圆,大声一吼,就把楼烦吓得不敢抬头,手也抖得无法射箭,转身逃了下去。刘邦见了,竟也瞠目结舌,心中赞佩,于是来到阵前,跟项羽对话。
项羽隔着战壕对刘邦说:“你终于露面了,这说明你的胆气有些长进,你敢出来跟我斗三个回合吗?”
刘邦说:“你不用和我逞强,你身上背着十大罪状,还敢在这里跟我饶舌?当初,你我共同接受怀王的命令,谁先入关谁当关中王,而你却违背怀王的命令,把我封到巴蜀、汉中,这是第一条罪状;你假托怀王的命令,杀死卿子冠军宋义,自封为上将军,这是第二条罪状;你完成救赵的使命后,不请示怀王,就擅自胁迫诸侯领兵入关,这是第三条罪状;怀王明令入关后不准烧杀抢掠,你却焚烧秦朝宫室,挖掘始皇陵墓,这是第四条罪状;秦王子婴已经投降,你又毫无道理地把他诛杀,这是第五条罪状;你封秦朝降将为王,又用欺诈的手段坑杀秦兵二二十万,这是第六条罪状;你把好的地方都封给亲信将领,而迁徙放逐原来的诸侯王,从而引起天下纷争,这是第七条罪状;你把怀王赶出彭城,又侵夺韩王的封地,兼并梁楚,扩大自己的地盘,这是第八条罪状;你为臣不忠,派人暗杀怀王,这是第九条罪状;你执政不公,大逆不道,这是第十条罪状。我统率正义之师,诛伐残暴的贼人,让那些受过刑罚的人杀你就够了,你还不配和我交手。”
项羽越听越气,怒从丹田起,摘下弓箭,拉弓劲射。刘邦一看不妙,刚想回马,胸口早中一箭,险些从马上掉下来。身后的汉兵顿时大惊,乱作一闭。刘邦忍痛拔出箭羽,轻描淡写地说:“这个贼子,射中我的脚趾了。”汉军见刘邦安然无恙,这才稳定下来。
刘邦到了这一步,也不由得产生了一些悲观情绪,他感到再怎么鼓起勇气来作战,也敌不过项羽,就想放弃成皋以东地区,只在巩(县)、洛(阳)一线防御楚军,固守西方。这时,郦食其献计说:“常言道:大凡两雄不能并立。
既然楚、汉已经形成对峙,就必须决出一个胜负来,否则天下的人心就不知归属。所幸的是燕、赵已经平定,如果再把齐拉到汉的一边,那么天下的大势就可以决定了。但齐国东面临海,领土广阔,是一个富裕强大的国家,使用武力在短时间内恐怕是攻不下来的。我有一计,愿奉大王的诏书去说服齐国归汉。”
刘邦采纳了他的建议,于是派郦食其去游说齐王。
与此同时,韩信也按照刘邦的命令,正率兵行进在东征齐国的道路上。
当韩信行至平原(今山东平原南)时,就传来了齐王田广听从郦食其的劝说,背楚降汉的消息。韩信就想停止前进,这时,齐国有个叫蒯通的说客对韩信说:“将军是奉汉王的命令去攻打齐国的,可汉王偏偏又暗地里派使者去劝齐国投降,难道汉王有诏书让将军停止进军吗?再说郦食其不过是个书生,凭三寸不烂之舌,就劝降齐国七十多座城池;而将军率数万人马,征战一年多,才攻下赵国五十多座城池。您当了好几年的将军,难道还不如一介书生吗?”
韩信听了蒯通的挑拨,非常气恼,于是趁着黑夜,渡过黄河,急袭历下(今山东济南西)。而齐王田广本来在历下屯有重兵,接受郦食其的劝降后,就放松了战备,天天跟郦食其饮酒谈天。
汉四年(前203年)十月,韩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举攻占历下,接着就直逼齐国的国都临淄。齐王田广听到韩信偷袭历下的消息大吃一惊,觉得郦食其欺骗了自己,立即派人把他丢进滚热的油锅里活活烹死,并匆匆忙忙逃到高密(今山东高密西南),同时派人去向项羽求援。
韩信攻下临淄以后,立即追击到高密西。这时,项羽也派大将龙且率领大军,号称二十万,前来救齐。两军遂在潍河两岸摆开阵势,准备决战。
一天夜里,韩信命令部下准备了一万多条口袋,里面装满沙子,堵在潍水上游,这样下游河水立即变浅。接着,他又率领一半人马涉水过河,去进攻龙且。龙且也不甘示弱,立即率军反击。韩信却佯装战败,慌忙向河西撤退。龙且一见大喜,高兴地喊道:“我早就知道韩信是个胆小鬼,全军火速出击,一举消灭韩信。”可就在这时,韩信已下令决开上游的沙袋,可怜的楚军刚刚冲到河心,汹涌的浪涛便没过了头顶。韩信抓住战机立刻发起攻击,结果楚军大败,龙且当场阵亡。留在东岸没有来得及渡河的少数楚军纷纷逃散,齐王田广也被汉军杀掉。韩信乘胜追击,一直打到城阳(今山东莒县),占领了整个齐国。
韩信占领了赵、齐(黄河中、下游地区)以后,大有举兵伐楚之势;彭越又在梁地不断骚扰项羽,使楚军的军粮日益匮乏,所以形势对项羽越来越不利。另一方面,萧何不断从关中输送兵员和粮草支援汉军,也使刘邦兵足粮足,在荥阳以西稳住了阵脚。项羽见西进无望,后方不稳,便不得不考虑跟刘邦议和。
(四)
韩信平定齐国以后,就派人给刘邦送去了一封信,说齐国一向叛服无常,难以镇抚,齐国的南境又和楚国接壤,如果不立一个齐王,恐怕这次取得的胜利就巩固不了,因此请求立自己为“假王”(代理齐王)。
当时刘邦正在广武山(在今河南荥阳东北)跟楚军对阵,胸部还带着项羽的箭伤,心情很不好。所以他看了书信以后,就大发雷霆,破口骂道:“我被围困在这里,天天盼望他来救我,他不但不来,反而想自立为王!”话没说完,张良、陈平在一旁赶忙踩踩刘邦的脚,悄悄对他说:“现在形势对我们非常不利,我们怎么能阻止了韩信为王呢?不如借此机会满足他的愿望,让他守住齐国。不然的话,恐怕要发生变故。”
刘邦听后,顿时大悟,便很机警地改口说:“大丈夫南征北战,平定诸侯,就应该做个真王,何必当‘假王’!”于是就派张良为特使,带着印绶,去封韩信为齐王,让他出兵攻楚。
项羽虽然英勇善战,但也抵不住刘邦和韩信的两面攻击,于是就派说客武涉前往齐国。
武涉对韩信说:“天下长期苦于秦朝的统治,所以共同起兵反抗秦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