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有城府的人之所以能够成功,是因为做事滴水不漏,倘若他们并不存祸心,而是能够坦然面对自己最初判断的失误,不以后来的改变为芥蒂,甚而在他人识穿点破其良苦用心时,依然能够坦承其弊,则也无愧为英雄,到头来终有所成。曾国藩是非常珍惜人才的,所以他对有能力而心机深的人也不会一棒子打死,而是合理地加以提携任用,因为有些性格的确是天性使然,往往是当事人有自知之明也难有矫正之力,所以只要无伤善恶根本即可。
人的性格有刚有柔,有脾气火爆的,也有特别和善的。尤其前面的内容中讲到的五行属性,这些都是表象,也就是所谓的外刚柔,而观人,还需要揣摩内刚柔。一个人的外刚柔可以伪装,但是一个人所拥有的内刚柔却是绝对装不了的。
比如遇到令人高兴的事情,乐不可支,大笑不止。遇到令人恼怒的事情,就怒不可遏,很少有人能劝得住,而且事情一过就忘得一干二净,这种人阳刚之气太盛,过于刚烈,似乎有些“粗鲁”。
又如有些人平静的时候没有一点张扬之气,激动的时候也昂扬不起来,这种人阴柔之气太重,做事过于平静和理性,仿佛给人“愚蠢”的感觉。
遇到事情,刚开始的考虑,看起来让人觉得他想得似乎很肤浅,然而一转念,想得又非常深入和精细。这种人刚柔并济,理性和感性兼有,似乎又有些“奸诈”。
凡属内藏奸诈的往往是人外柔内刚,遇事能进能退,能屈能伸,日后必有一番功业和名声可以成就。既粗鲁又愚蠢的人,刚柔皆能支配其心,使他们乐天知命,遇到苦难往往可以找到乐观的一面,因此往往比常人更加长寿。纯奸的人——即大奸大诈者,其心能反过来支配刚柔,遇事往往能以退为进,以顺迎逆,这种人最终会获得事业的成功。那种外表举止粗鲁,内心气质也粗鲁的人,只是一味地刚,做起事未必定要半途而废。
鉴别人才,人们经常犯的错误就是,能鉴别自己学识相近、性格相似、经历相同、能力相近或比自己学识浅、能力差、经历少的人,却难看到其他类型人才的优点。这是因为以己观人的缘故。“内刚柔”篇专门列出了几种典型的内心伏藏例,供人们鉴别人才时做参考。
“外刚柔”,是从外貌形相来判断、识别人物的,虽然有一定的道理,但理由不充分,而且还可能含有不少荒谬的成分,所以准确度让人怀疑。如果察人者水平不够,阅历不深,见识不够,错误很多。内刚柔要求从内外结合的角度来考察人物,是鉴别人才的正确途径。许多聪明人士对自己的鉴人能力很有自信,实际上是一种错误,或者偏信自己的感觉,或者以己观人,错误自然不少。但因他们聪明,有“生而知之”的天赋(或多或少),也能正确识别一些人才。也正因为此,他们从自信滑向自负。曾国藩从不敢过誉自己的鉴人才能,世间聪明人士良多,而曾国藩却是当世一人,莫不是满招损、谦受益的缘故。
“内刚柔”,从一定程度上指的是人的精神世界。内刚柔可粗分为喜怒、跳伏、深浅三种外部表现。
“喜怒高重,过目辄忘,近‘粗’。”喜怒统指人的情绪剧烈变动。一喜一怒之间,充分表现其对人对物的态度。敢为不平事拍案而起、挺身而出的,勇气与正义凛然不晦,使人不敢侵犯。只为个人得失喜怒伤痛的,自私之心也会昭然若揭。细细区分起来,喜怒也有真伪之别。以情感变化来鉴别人的心性还应结合平常的行为表现。“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古训不可忘。山中有直树,世上无直人,直率袒露之人毕竟是少数。喜高怒重,为一得一失、一物一事而喜而怒;凡事过目即忘,做事漫不经心,把很多事忘得干干净净;这种人就是“粗”;粗心大意的人就是这种人;性情刚直、不识进退的人也属于这种人;办事欠考虑、缺乏周密圆润的也是这种人。
粗中有细、思考周密的人,行事可做到稳当与变化齐施,精当与简捷并用,而粗者则没有这样的才识策略。粗者如不经过一番磨炼,不变得心思周密,是不宜担当大任的。但其优点是没城府,没机谋,没野心,在许多方面倒可以放心使用。
“伏亦不伉,跳亦不扬,近‘蠢’。”伏跳,指人的情绪变化。伏,情绪平静时的状态;跳,情绪激动时的状态。情绪变化剧烈之时,人往往会做出超乎常理的举动,因此领导者不宜在生气时做决定。
伏亦不伉,意为情绪平静之时,不会激动亢奋,这是正常情形;跳亦不扬,但在情绪应该激动亢奋之时,也不能激动昂扬,一副心若死水的样子,这出乎人之常情。一种可能为故意掩饰,另一种可能是“蠢”:伏亦不伉,跳亦不扬,近“蠢”。
故意掩饰是人之常情,非不能也,而不为也。当年,前秦苻坚率百万大军南下进攻东晋,前秦兵强马壮,声势浩大,有投鞭断流之势。东晋宰相谢安用区区八万的兵马来对抗苻坚的百万雄师。表面上,谢安心如止水,胸有成竹地与人对弈,但内心却十分不安,这种心情只有他本人知道。当以少胜多的捷报传来,谢安仍心平气和地下完那盘棋。但是,他回到里屋后,却高兴得踢掉了鞋子。
近“蠢”的人,对周围的喜忧感应不强烈,缺少昂扬之气,行为举止呈弱态,不与人争胜负是非。这个“蠢”,未尝不可作为“难得糊涂”理解。前面已经论述到,凡人末流,困而不学,略过不论,因此这里的“蠢”,当是各种人才中的一种。“难得糊涂”是古人乐意倡导的一种自修品格,实是一种“不争者,争之也;不伐者,伐之也”式的以退为进的策略,与凡人末流中的“蠢”不可作同义解。
“初念甚浅,转念甚深,近‘奸’。”深浅,指人的心机城府。人的心机城府并非生而成之。少年人有热情、有理想、有抱负、血气方刚,常以为天下无事不能为,有义薄云天的志向,喜欢风风火火行事。进入中年以后,碰的壁多了,渐渐胸中藏得住事,凡事三思而行,谋定而动,不莽撞,不声张,心机城府渐宽渐深,概因人心险恶、懂得藏伏的缘故。心机城府渐远渐宽,遇事就多有思量,功渐积渐高,名渐积渐厚,成就日多,声名日隆矣。
“初念甚浅,转念甚深,近‘奸’。”初一接触,印象不深,仅仅触动了心弦,未生出强烈的共鸣。但转念之间,想得又远又深。这样的思维特点有“奸”的成分。心机深重的人,遇事多有这种特性。初念甚浅,转念甚深的结果是,把刚接触时没有想到、没有想透的问题重新梳理一遍,既可能有新的发现,也可能悚然惊悸,看到了先前不曾看到的严重后果。
聪明的人,凡事眼前一过,即可把住问题的关键,迅速作出决定。“奸者”,由于初念甚浅,可能被人视作天分不高,心思迟钝,但因其坚韧执着,能进能退,能屈能伸,后来的成就反而会高过原先聪明之人。凡欲成大器者,少不得聪明,更少不得坚韧。坚韧执着也是成为大人物的一把钥匙。
“奸者”在这里不是奸佞、奸邪的意思,应是善于度事,权谋机变,城府深重,不如此不足以见心机,不如此不足以成大业。遍观历史上的功败沉浮,莫不如此。
内奸者,功名可期。内心深思之人,喜欢对一个问题翻来覆去地想。
这种人非常倔强,忍性也足,锲而不舍,钻之弥坚,如何不会成事呢?笨鸟先飞,这对那些智力不够,勉力而进的人,无疑是一大安慰,也是一个绝佳的榜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