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演义》第十九回“下邳城曹操鏖兵,白门楼吕布殒命”的精彩描述:
曹操送宫下楼时(曹操捉了自己的救命恩人吕布的谋士陈宫,劝降不成,要杀他的头,故意假惺惺地送陈宫下楼),布(吕布)告玄德(刘备)曰:“公为座上客,布为阶下囚。何不发一言而相宽乎?”玄德点点头,及操上楼来,布叫曰:“明公(即曹操)所患,不过于布(意思是说,你曹操最害怕的人,就是我吕布),布今已服矣。公为大将,布副之,天下不难定矣。”操回顾玄德曰:“何知?”玄德答曰:“公不见丁建阳、董卓之事乎?”布目视玄德曰:“此儿最无信者!”操令牵下楼缢之。
刘备在这里所讲的丁建阳(即丁原),曾任荆州刺史,是吕布的第一个干爸爸。后来,董卓用李儒之计,以赤兔马和高官厚禄收买吕布,吕布则反戈一击,亲手刺杀丁原,投奔董卓,并拜董卓为干爸爸。再后来,王允用美人连环计,挑拨吕布和董卓之间的关系,于是吕布又亲手刺杀了董卓。这次吕布为曹操所擒,曹操本有用吕布之意,刘备在这个节骨眼上,只用一句话就点出了丁原、董卓这两个干爸爸丧生在吕布手下,曹操焉有不懂之理。就这样,刘备关键的一句话便断送了吕布的一条命。这既显示刘备的口才,更显示了这位一代枭雄的雄才大略和长远眼光。刘备深知,虽然此时的自己是曹操的座上客,但这仅仅是权宜之计,将来曹操必定是自己的头号对手。如果让曹操收留吕布这一员猛将(在虎牢关,刘备、关羽、张飞三兄弟联手,方才略胜吕布),必然如虎添翼。在这关键当口,要说服曹操杀吕布,必须要说到点子上。因为曹操一生多疑,对刘备也存有戒心,稍说漏嘴,便可能被曹操识破自己的心事,反而给自己带来麻烦。怎么办?刘备想,话不能多,须一击便中,因此“君不见丁建阳、董卓之事乎?”便脱口而出,短短十一个字,一面点出了吕布的致命伤——忘恩负义,最喜欢反戈一击;另一方面又击中了曹操的根本弱点——多疑。刘备的这种口才,比起诸葛亮的“舌战群儒”毫不逊色。这充分反映了刘备良好的口才和聪睿的智慧。
识人五要
魏文侯为宰相人选所苦,请教宾客李克:“先生曾说:‘家贫则思良妻,国乱则思良相’,如今要立宰相,您认为魏成与翟璜,谁比较适合呢?”
“‘位低者不应插手位高者之事,外人不应干涉主人的家务事’,因此我不能回答公侯的问题。”
“请先生不要如此客气,给我一些指点。”
“我并不是客气,而是希望公侯能自己判断后加以决定。辨析人物的五个要点是:
1.平居时与谁亲近?
2.富裕时与谁共享?
3.达显时举用何人?
4.困苦时何事不为?
5.穷乏时是否苟取?
对照这五点,决定人选,又何必问我的意思呢?”
文侯道:“我懂了,先生回去吧!寡人的宰相决定了。”
李克退出后,经过翟璜的家,说起文侯问宰相选任之事,翟璜急急询问:“文侯决定用谁?”
“当然是魏成。”
翟璜很生气地道:“我到底哪一点输给魏成呢?当初就是我把你推荐给文侯的呀!”
“你推荐我给文侯,是想借此形成派系,培养势力,全出于私心。文侯问我该选谁当宰相时,我只告诉他判断人物的五大要点,请他自行判断。我也由此知道魏成将当宰相。原因很简单:魏成将俸禄的9/10用在礼贤下士上,只留1/10作为家用,所以能礼聘到卜夏、田子方及段干木三人,成为君主的老师。而你所举荐的五人,都不过是普通的臣子。你怎能跟魏成相提并论呢?”
翟璜愧疚无比,并为自己的私念陪罪。
雷霆与雨露,一例是春风
李元度,字次青,湖南平江人,与曾国藩同时办团练,招募八千人成立“安越军”,转战于安徽、浙江一带,屡有战功,后来隶属于曾国藩幕下。
李自入曾氏幕后,勇于负责,畅晓军机,深得曾氏信赖,成为曾幕中最受信任的幕僚长。此外,李擅长文学,尤精史地,所着《国朝先正事略》,学者称之,实一文经武纬之才。军中“二李”的说法,即指李元度、李鸿章。曾氏也曾上表称李元度“血诚果毅,练达戎机”。
但是,在治军用兵中李元度却显书生气太重,曾国藩在委任他主持徽州方面的军务时曾再三叮嘱,并约法五章:“一曰戒浮,谓不可用文人之好大言者。二曰戒谦,谓好为逾恒之谦,启宠纳侮也。三曰戒滥,谓其银钱保举,宜有限制也。四曰戒反复,谓其朝令暮改也。五曰戒私,谓当为官择人,亦可为人择官也。”又尝驰书戒之曰:“足下忠勇内蕴,迈往无前,惟猛勇有余,好谋不足。湘勇之兴,凡官气足心窍多者,在所必斥,历岁稍久,亦未免沾染习气。望阁下以为首图而切戒之。”曾国藩之于李元度,照顾之切,可谓无微不至。
清咸丰十年(1860)八月,太平军进军安徽,李世贤、杨辅清攻克宁国府(府治在今安徽宣城),连下数县。李元度自以为以逸待劳,可获全胜,便违背曾国藩告诫而出城应战,结果全军覆没。而这时曾国藩被围于祁门(今属安徽),对此事一无所知,还指望突出重围,去徽州安身。但徽州兵败之后,李元度却不知下落,过了好久才逃回曾国藩大营。对其兵败失地,曾国藩本来已十分恼怒,而兵败后不等待处分,反而私自回家,更使曾国藩火冒三丈。曾国藩一怒之下,上疏奏劾,请斩李元度以明军法,并自劾用人不当,请求朝廷处分。李鸿章得知后,便拉上曾国藩的另一个幕僚李鼐去劝说,认为患难之交,不可不留情面,并且坚决不肯为参劾李元度拟稿。曾氏乃自起稿奏之,有“法有难宽,情亦难恕”之句。
元度即被革职,曾国藩深觉不安,以为处置太过,于是一面向清廷保举,另派文职工作,一面致收九弟,托他向李元度疏解,甚至向李元度请罪。此后李元度历任贵州布政使、云南按察使,着《国朝先正事略》,风行海内。曾国藩死时,李元度哀之以诗,其中“雷霆与雨露,一例是春风”尤其传诵一时,成为佳话。其诗如下:
白发门生在,荒江作幸民,平生数知己,当代一元臣。
记入元戎幕,吴西又皖东,追随忧患日,生死笑谈中。
末路时多故,前期我负公,雷霆与雨露,一例是春风。
曾国藩言谈识陈兰彬、刘锡鸿
世人传言曾国藩善相人,预卜终身,虽不无过誉之嫌,但也并非毫无根据。曾国藩任两江总督的时候,有人将陈兰彬与刘锡鸿推荐给他,认为他们颇善文藻,能下笔千言,而且对天下大事都颇有见解。曾氏随即接见了这两个人,相谈已毕,曾氏对推荐他们的人说:刘锡鸿这个人看起来一脸抑郁不平之气,将来很可能不得善终。陈兰彬这个人看起来气息沉着一些,将来可能做到三四品的官阶,不过也不会有大作为。
后来,刘锡鸿一次随郭嵩焘出使西洋,担任副使之职,但是二人的意见却常常不合,互相攻讦。刘锡鸿私下写信回来,奏郭带妾出国,并且与外国人来往密切,实在有损我们国家的形象。郭也发信汇报说刘偷了外国人的手表。当时主政者李鸿章偏袒同门的郭嵩焘,将刘撤回,并且以后再不设立“副使”之职。刘受到这样的处罚感到十分窝火,竟向朝廷上疏说李鸿章当杀,其罪名有十多条之多。当时李鸿章权倾一时,大清国所有外交事务多要倚重李公,怎会理会刘的“一派胡言”。于是,刘的上疏就落了留中不发的命运。这样一来,刘更加气愤难平,口无遮拦,逢人便讲李鸿章的坏话,弄得所有故交旧友也不敢再和他来往。刘鸿锡每次设宴请客,往往无人登门,不久即抑郁而死。
陈兰彬的经历也正在曾氏预卜的不差分毫。陈后来虽经许伟推荐来到曾氏幕下,但因为过于正直不肯随俗,且为人处事勇气不足而终无大的建树。
纯讦的李林甫
刘劭指出,纯讦的人,常会揭人的隐私,不能公正地处理事情。这种人看起来似乎很正直,其实是利用揭人之短达到个人的目的。唐代李林甫就是一个纯讦的人。
李林甫,在玄宗时期位居宰相19年。他谄媚皇帝的手下人,逢迎皇上的心意,中书侍郎严挺之非常鄙视李林甫,更鄙薄他的为人行事,不愿意和他来往。李林甫看出了这一点,就在唐玄宗面前加以中伤,终于让皇帝把严挺之贬斥到洛州、绎州一带去做刺史,心里才觉得解了气。谁知过了一段时间,唐玄宗忽然觉得很长时间没有见到严挺之了,就问起他来,而且打算重新重用他。这天玄宗对李林甫说:“我听说严挺之是个人才,他现在到哪里去了?”李林甫擅权术,不动声色,退朝之后回到家中想了一想,计上心来。
他把严挺之的弟弟严损之找来,假惺惺地说:“皇上对令兄情意深厚,今天上朝还对我提起他来,你看你是否让他上书给皇上,说他患了风湿症,要求回京城来治病?怎么样?”严损之听了,觉得是个好主意,就把这个意思告诉了哥哥。严挺之哪里想得到这是李林甫在捣鬼,以为是弟弟损之的想法,就按这个主意办了。李林甫上朝之后就借此机会对唐玄宗说:
“万岁,严挺之年老体衰,又得了风湿病,怕担不起重任了。陛下要是想用他,最好给他安排一个闲职,让他养养病就很好了。”唐玄宗不知其中的事情,只好叹口气,打消了重新重用严挺之的念头。
左相李适之性情直率,从不阿谀奉承,也受到李林甫的猜忌。有一次李林甫故意对李适之说:“华山附近听说有金矿,开采出来国家就可以富足了,陛下似乎还不知道此事呢。”李适之信以为真,过了几天他上朝时就把此事告诉了唐玄宗。唐玄宗从来没听说过这种事,当即问李林甫:“有没有这回事呀?朕怎么不知道?”李林甫马上回答:“是有此事,臣也早就知道了,但因为华山是陛下的根本,正气所在,不宜开采,所以微臣也就没有提。”这一来就显出了他比李适之高明许多。唐玄宗认为李林甫能够处处为皇上着想,心里十分高兴,随后又责备李适之:“以后凡有奏事先和李林甫商量一下,不要再这样轻率鲁莽了。”李适之真是哑吧吃黄莲,半晌说不出话来。
天宝六年(公元747年),唐玄宗下诏让天下有一技之长的人都到京城长安来应选,李林甫表面上大力支持,实际上害怕这些来自民间的文士在皇帝面前直言不讳地攻击他,就又玩弄权术,让尚书省对这些人进行考试,考完了之后,一个人也没有被录取。发榜以后,李林甫上表向唐玄宗祝贺:“没有一个人中选,说明天下已无剩留的贤才,贤才都被陛下任用了。”就这样由于李林甫为一己之私利,葬送了不少天下饱学之士的前程,遭到了大家的唾弃。
这事是在唐明皇中年以后,所以晁无咎有诗“阊阖千门万户开,三郎沉醉打球回,九龄已老韩休死,无复明朝谏疏末。”这首诗替唐明皇讲出了无限的痛苦。在安禄山叛乱以前的这一段时期,他的朝廷中人才少了,肯说话的人没有了,张九龄、韩休都过去了,没有人敢对他提反对意见。唐明皇遭安禄山之乱,逃难到了四川的边境,很狼狈、很可怜,骑在马上感叹人才的缺乏,便说:“现在要想找像李林甫这样的人才都找不到了。”而历史公认李林甫是唐明皇所用宰相中很坏的一个,是奸臣。可是唐明皇还感叹连李林甫这种能耐的人才都找不到。旁边另一谏议大夫附和说:“的确人才难得。”唐明皇说:“可惜的是李林甫器量太小,容不得好人,度量不宽,也不能提拔人才。”这位谏议大夫很惊讶地说:“陛下,您都知道了啊!”这时唐明皇说:“我当然知道,而且早就知道了。谏议大夫说:既然知道,可为什么还用他呢?”唐明皇说:“我不用他又用谁?比他更能干的又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