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艺术玩意儿之画外烟云:收藏背后那些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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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慢着!大千同志,您捐的画有问题(9)

一样是西晋陆机的《平复帖》,一样是唐代韩干的《夜照白图》。

确实,这两件宝贝的价值不知道怎么去估量,亦或者说根本就没法儿估量,无价之宝。

手里拿着这两件宝贝,别的一概没有,您也可以跻身于大收藏家之列。

既然说到这儿了,我想提出一个关于“收藏家”这个概念的观点。所谓大收藏家,您这个“大”字,体现在哪儿,有个误区,有人说收得宝贝越多越好,韩信带兵,多多益善,拥有多少多少件藏品了,这就算是大收藏家了。

不见得。

这跟数量没多大关系,关键是看这位收藏的东西都是什么。

比方说,成化斗彩鸡缸杯,存世量就是个位数,您有一个,行了,收藏家!谁也别跟您争了。

再比如,大宋汝窑,全世界67件,您要是有第68件,成了,大收藏家!谁也别跟您争。

反过来,我有一库房全是瓷器,够开好几家博物馆的了,够份儿了吧。等等,您先别忙着美,咱先瞅瞅您那一库房里“囤”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啊,扔潘家园十块钱仨!

不过话说回来了,您要说好东西光有这一件儿,也仿佛差着那么点儿意思似的。要是能搭配着再丰富一些,当然更好了,不过这还得看缘分。

这个缘分分两头,能遇见,能拥有,是一半儿的缘分,要是能维持住,这才是真缘分。

就像溥心畬,他说自己两件藏品如何如何,结果呢,他哪样儿也没留住啊,《平复帖》让张伯驹买走了,《夜照白图》让外国人买走了。

这还是没缘分呐。

自从张大千有了《潇湘图》,溥心畬不吭气儿了,人家真淘着够分量的东西了。

《潇湘图》流传有绪,曾著录于北宋内府。后流入董其昌、袁枢手中。

袁枢是董其昌之后一个收藏这幅画的人。

袁枢大家不熟悉,他的父亲袁可立比较著名,万历年的进士,后官至兵部尚书、太子少保,辅佐了万历、泰昌、天启和崇祯四朝。

袁枢收藏这幅画的期间因为明末清初的战争原因,画曾经一度险些被战火毁灭。

睢州高许之变,袁家诸多藏品均遭到了破坏。但是唯有这幅画安然无恙,它算是比较有运气的一例。

所以,后来朋友王铎为这幅画写跋时就说这事:袁君收藏如此至宝,葵丘城堕家失,有次数帧不宜郁宜快也。

家虽然烧了,没事,只要画没事,应该还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啊。

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吧。

这幅画大难不死,有没有后福不知道,反正后来被张大千收藏,后面的命运我们就很清楚了。

很多年以后,以谢稚柳为首的一批鉴定专家们终于承认,画确实有问题。

那时候国家文物局已经收集了很多同一个画家的不同作品,这样就给鉴定人员提供了一个便利,大家可以把这些画放在一起研究,起一个宏观审视的效果,就可以更为准确地把握这个画家的笔法和时代的特点。

通过比较董源的其他作品,和同时代的其他画家作品,我们发现张大千所提供的这些画的笔法根本不够五代,也不够宋,倒很有可能是宋代以后的摹本,只不过水平高超。

而在80年代,包括启功先生、徐邦达先生在内的鉴赏家们,还并不怀疑这些画卷的真伪,很大程度上在于他们相信了画卷中董其昌的题款。董其昌的权威性让这些国宝级的学者们懈怠,放松了警惕。

按理来说写题跋这种东西就具有一定程度的主观性,写字这人这杆笔怎么走,那就得看握笔那人的心思了。最典型的,我就记得在琉璃厂博古斋里有这么档子事儿,有个叫李佐贤的请博古斋学徒修复一幅古画,结果过几天修好了之后一看,根本看不出来修过,绝对完美,于是这位李大爷交了五十两银子成交,把这幅画拿回家来,写一个跋,在跋里明确把修复古画这事儿说成是自己花三天功夫在家干的,其实呢,是人家博古斋工匠干的,窃取人劳动果实。可是,后人可不知道到底谁修复的,也没亲眼见着,一看你题跋里这么写的,那可不就相信了吗。

我们知道,包括“软件文物”与“硬件文物”在内,它们的鉴定与辨伪是一门独立的科学,它必须建立在通过比较大量正确的实物的前提下,才能看出哪些是不对的,哪些是对的。

标准器是非常重要的,理论上来讲,标准器越多,我们的鉴定就越有把握。这种鉴定学被称作“标型学”。

古人由于信息的限制,他们不能像我们今天可以见到那么多集中的“标准器”,所以就算是大收藏家董其昌也好,安岐也好,乾隆皇帝也好,他们都没有我们今人这样健全的信息,所以一叶障目不见泰山的事情发生是再正常不过了。

所以,我们今天千万不要太过于在意那些古代名家的题跋,有时候这些文字会给我们传递很重要的历史信息,但同时,矛盾的反面亦存在,它们有时也会误导我们,把我们的鉴定引向一个南辕北辙的误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