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化难忘的沽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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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潘杨和(15)

虎子、杨子春、巧云在区里开完会,路上三人决定开村民会。参加村民会的人都去齐了,单等着杨子春作报告了,可是他不在场,虎子打发好几帮人找他,老鼠洞都找到了,也未找着他。眼看九点多了,到会的人焦急得直追问虎子会到底开不开了,虎子急得直跺脚。没法,虎子对巧云说:“咱俩掌握开吧。我给你掌握会,你就讲好不好?”巧云说:“守着这么多的男人俺不行,还是你讲吧。”虎子说:“你不知道俺是茶壶煮饺子,肚子有拿不出来。特别是守着这么多人不用说就打怵了。”二人你推我,我推你,推来推去巧云就是不讲,最后虎子嘴一噘,生气地说:“好,我讲。”

虎子鼓了鼓勇气,站在会场前向大家“哎”了几声,还未讲什么,汗珠子就随着脸滚,心扑塌扑塌的直跳,好歹张开口就结巴起来了。虎子叫里想:“老话常说,心不跳,嘴好使呢!”大着胆子说:“今晚开会,上级叫咱扒白龙岭,水从老河道那里流,这样有好处……”虎子东一句西一句好歹没卡壳,总算讲完了。最后虎子又说:“大家通就是啦!”又对巧云说:“你再补个充吧。”巧云说:“咱拉开,我给妇女单独讲,你给男人讲好不好?”虎子摸了一下脸上的汗水说:“好,咱分开。”

巧云把妇女拉在一边,她又把河归原道的好处讲了下,接着她就叫妇女讨论。妇女讨论不上正题,一些青年姑娘只知道哈哈笑,巧云急了一头汗,叫这个姑娘发言,这个姑娘说:“俺不会说”,叫那个妇女发言,那个妇女说:“俺害羞”。巧云急得只是一个点地追问说:“你到底赞成不赞成扒白龙岭?你们说嘛!”把这些青年姑娘追急了,有几个姑娘用调皮地语气说:“俺赞个成吧!”

四光棍今晚也来参加会。她打扮得娇滴滴的,三十多岁大女故良剪了头,又卷了起来,还别上一根又亮又白的银卡子,耳朵边的黑发上又扎上两枝纸扎的月季花,脸上的粉抹了足有一分厚,活像掉了面缸里的屎克郎。四光棍一听说姑娘们说赞成,她烦了,把个长脸摇了两摇说:“白龙神也没伤咱,惹咱,咱动它干什么?再说河归原道对咱杨庄到底有什么好处?”咱可别马马虎虎地说同意。”巧云对四光棍的发言早烦了,没等四光棍说完,巧云说:“你快别胡说了把!”四光棍用手指着巧云说:“哼!谁胡说?咱杨庄吃白龙神的,穿白龙神的,这不是真的?”巧云心里想:“这个玩意自撤了她的干部,她到处破坏,非整她不行。”这时巧云就问几个积极分子说:“她吃的穿的是白龙神的,咱哪?”几个姑娘说:“咱吃的是毛主席希共产党给咱的饭。”巧云说:“对!咱过的毛主席的日子。她过的白龙神的日子。”青年积极分子们手指着四光棍说:“咱妇救会没有这号人,快叫她滚出去好不好?”头几个姑娘随都答道:“对!叫她滚。”四光棍也不示弱,含着一口糊涂名词,一个点地乱吵吵说您官僚啦,您冤枉好人啦,……”四光棍不管对不对,只是一个点地嚷嚷。巧云想,不揭她根子,她是不能老实的。巧云手指着四光棍严肃地说:“我问你,你说你是好人,是谁和杨三狗生了个孩子?谁是三朝元老的小姘头?”巧云还要继续揭,四光棍把腚一扭向外散了伙。

再说虎子开的男人帮的会,讨论时,有些落后老头子说:“谁要扒白龙岭,快叫他回家去扒他妈的心去吧!”也有的说:“叫他去扒他妈的坟子去吧!”也有的说:“谁动就和谁拼了!”铁弓领的几个民兵在那里和几个老头子猛顶嘴,他们好象是有意气那些老头子,也讲不出多少道理,只是说:“扒!扒!上级叫扒咱就扒那个熊玩艺。”虎子心里想:“快叫些小伙子和这些老头子对面争去。”虎子叫大家发言。杨半仙又争着先发言了,他老眼瞅着虎子说:“虎子!你是成家有业就的人啦!你敢动白龙神?你不打算活啦,是不是?”半仙一停又说:“你说没有白龙神,你问一问你老寿星爷到底有没有?你再问一问潘庄的柱子爷,这些人都是亲眼看见过的。再说那个白龙岭是咱杨庄的命根子呀!动了白龙岭,白龙}申能叫杨庄人牙不留呀!不信你就试着看。”这时会场上有些人说:“对!半仙哥说的对!咱们可不能叫这些冒失鬼给引祸到家来。”特别那些落后老头子直个嗓子使劲的骂。

小甲就爱开别人玩笑,也不管人家恼了骂他,他还是笑个无休无止,开个会从来站不稳坐不住的,他像个猴孑似的爬在窗台上,两手两脚不断蹬踏扒拉着。他向虎子打了个手势,虎子走过去,小甲对着虎子耳朵上不知说了些什么。然后站起来说:“我见过白龙神。”有几个老头子说:“小物件可不要说怪话。”但杨半仙想的和这几个老头子不一样,他想:“小甲从小没有了妈爹,成天钻乱坟岗,睡村头的,没家没住的过了十多年,晚上他可能见过白龙神现形。”就说:“叫他说。”小甲头摆塞着,手比划着,拖着腔说:“白龙神弯弯勾勾,曲曲流流,”杨半仙插嘴说:“是龙形。”小甲头一摆赛大声说:“是个没有”。半仙气得羊毛胡子竖起来骂道:“小杂种,你说混话。”小甲跟上一句说:“半仙叔,我看你就爱随竿爬。”铁弓裂个嘴笑着挖苦半仙说:“你管什么事都爱混充万事通,顺水瞎打呛呛。”半仙和一些老头子气得胡子乱颤,骂道:“杂种!”铁弓和小甲开玩笑说:“防备点,老神仙说你中邪了,他可能拿黑驴蹄打你。”小甲和一些民兵听了就哈哈笑,落后老头子就嚷着骂,一个会场乱纷纷的。铁弓站起来大声喊道:“别嚷,我说几句。”他手擎着说:“凡是上级告诉咱办的事没有错,八路军从根未骗过咱,再说,河归原流就是有好处嘛,我看谁不通也不行。”铁弓想了一想又说:“反正都得干,不,咱就鞭子治驴。”畜力秀才忽地从东南墙角钻出来说:“我赞成扒那个熊白龙岭,它有什么神?它真有神马上神我,叫我得场病!”“这是谁这么大的胆子?”半仙仔细一看是杨天成,心里想:“不能吧!天成不会!”老眼又仔细瞅一下,还是杨天成。半仙心里直纳闷,想了一大阵,情不自禁也叫道:“天成中邪啦!天成中邪啦!”民兵听了哈哈笑半仙,落后老头子在吵嚷着骂畜力秀才,会场像开了锅的水,雾气腾腾的。正在这时,杨子春一步撞在会场中央。他一只眼瞅着众人,说:“嚷什么?。”会场立时像一锅开水里浇了一飘凉水,满屋哑言无声。杨子春瞅了畜力秀才说:“你敢带头去扒白龙岭吗?”畜力秀才说:“我敢!我敢!为了潘庄的穷兄弟就是要扒了,”顺子也敲着鼻子说我说也是扒了,杨刚两只大眼紧紧的盯着畜力秀才,畜力秀才看了心中害怕,小短腿急急地向后退,两只小眼紧紧盯着杨刚的铁面浓眉。杨刚像一只粗犷的老虎捕一只小狐狸,杨刚逼到畜力秀才跟前,举起铁捶股地大手,气狠狠地朝畜力秀才的脸腮就是两耳光子:骂道:“你这个不干好事的东西,过去,你害人,今天你又害人,我打死你这个畜牲!”三朝元老本来不敢作为声,但为了服从三方豆腐的指挥,只得说话了,他像开了机枪似的说:“怎么打人?怎么打人?八路军不准打人!”杨刚回头一看,是三朝元老,还有三方豆腐和二杨广,更火了。骂道:“你们这些坏蛋,快给我滚,滚!不管扒不扒,也不该你们说!”二杨广等坏蛋看着杨刚怒目炯炯地过来了。心里想:“溜了吧!别和天成一样!”三方豆腐和三朝元老拔步就溜走了。

杨刚又回过头来对虎子说:“这么大的事,你也不和我商量就扒了,你知道扒了白龙岭,杨庄要吃多少亏?你也不想一想,扒白龙岭弄不好又要和潘庄人闹矛盾了。”虎子说:“刚爷,我知道你病了,再说,这是上级布置的,咱们干部还能不执行?”铁弓把帽子向脑后一挫说:“只管扒!反正上级不能叫咱吃亏!”杨刚骂道:“混蛋!我问你姓什么?”铁弓的倔强脾气又拿出来啦!手摆塞着说:“俺民兵决定了,非扒那个玩意不中,谁说也不行。”杨刚气得脑门一抖,朝着铁弓的脸就是两巴掌,并骂道:“杂种你,别人不敢顶我,你顶撞起我来啦!你反啦!”杨刚大眼向众人一瞪说:“我去请示刘指导员不能扒白龙岭,上级不同意再说。”落后老头子们说:“该,小杂种不知天高地厚,老尊长打得对!再叫小兔崽子摆赤。”虎子不高兴地噘着嘴对杨刚说:“刚爷,你扑塌了会,等到刘指导员来了,你向他交待。”还有几个民兵说:“这是开的什么会?”小甲嘴一噘:“开的打人会呗!”

人们正在乱嚷嚷着,杨子春一挺腰猛地站起来说:“嚷什么?你们不能走,我还要讲话。”虎子用埋怨的口气说:“到那里去来?召集起会来。找你也找不到,我也没有讲好,会叫刚爷扑塌啦!你再另开把。”杨子春没答理虎子,他只是站在台子前,两手卡着腰,一只眼斜瞅着会场上的人想:“我怎么说?”他斗了两斗脑门,就说:“大家想一想吧,至底河归原道对咱杨家有没有好处?到底白龙神有没有?我看……”杨子春一想:“还是别太露骨了!”就说:“大约白龙神不能有吧?反正大家想一想好不好?另外,民兵今晚压了咱农会,爷们,别生气,我负责处理。”杨子春又瞅了民兵一眼,心里想:“捉住一个出出气。”他看了一眼虎子,知道他那倔犟脾气不一定治得了他,又瞅了一眼小甲,想:“这个最合适。”杨子春对小甲说:“小甲,你看你把个会捣乱的,再这样,把枪拿出来,滚出民兵去。”杨子春又对众民兵说:“谁再这样捣乱,都给我把枪拿下来,统统开除。”火辣冒性子铁弓一听火了,就说:“杨子春,给你枪,我不干你这个民兵了。”虎子对杨子春说:“杨子春,你知道谁是谁非?你水不知土的事,进来就乱批评。”杨子春说“怎么?你不服?不服一块开除你民兵去!”虎子气鲁粗地说:“不用你开除,我就不干了,你寻思我愿意伺候你。”这时,还有些民兵在铁弓带领下都嚷着说:“不干啦!交枪!”小甲也来劲啦!把颗枪向杨子春跟前一撞,说:“给你枪。”其他民兵也跟着小甲从肩上拿了下来,并嚷着说:“当个民兵吃你这分狗气。”

杨子春一看不好,对着杨刚耳朵小声说:“刚爷,吓唬吓唬他们吧!”杨刚点了下头,大眼瞪着说:“小杂种,谁敢不干?谁敢给我放下枪?”又说:“小甲,把枪拿起来!”小甲吓地又慢慢的去背起了枪。杨刚又说:“以后再不准动不动不干。”杨刚的杀威真灵,果然民兵吓的都背起了枪。铁弓把颗枪向肩上一背说:“等刘指导员来了再讲。”

会议虽然没正式宣布结束,群众已走了一多半,剩下的也不少,杨子春因急着到三方豆腐家去,因此,就宣布散了会。月亮已漫过西厢房了,杨家祠堂院子里的月影一点也不见了,人们都打着哈欠迷迷糊糊的回家了。

十八、口上口走,天上天来的天机

秋末了,沽河岸百禾枯凋,农禾收割已毕。秋天的傍晚,一片孤云在大泽山顶上,跟着一群大雁徐徐南行,像是在送雁南归。夕阳越过大泽山峰,群峰悠忽已冥。

素花妈已经是第二次催半仙吃晚饭了,素花妈絮絮叨叨地说:“老东西,你不吃饭啦?我不能只管等你啦!”半仙很不耐烦地答道:“絮叨!”半仙因为明天要除驴栏的泥,所以必须看一下日子行不行。按半仙的习惯,出驴舍猪栏时必须是黄道吉日。黑道日他怕动了太岁头。素花妈又催促着说:“老东西,你不吃我要先吃啦!”半仙两只老花了的眼使劲地瞅着黄历,连理未理素花妈,好象未听见似的。素花妈嘟念着正要拾缀碗筷,忽然她院子里闪进来一个黑影,冒冒失失的就向屋钻。素花妈未看清是谁,只是看着一个子不高,脸的当中像挂了一个红辣椒似的鼻子,素花妈吓了_跳,“呀”的一声叫道:“我的妈呀!”畜力秀才眦个牙裂里个嘴笑着说:“嘿!嘿!老嫂子,你不认得我!”素花妈听出了是畜力秀才后,才说:“啊呀,天成呀,你可把我吓了一跳,黑天了,你来干什么?”畜力秀才没有回答素花妈的话,只急急呼呼地说:“俺大哥在家没有?”素花妈没好气地答:“老东西还在看黄历哪。”畜力秀才没等见到半仙就开了腔,“大哥,你在家也能坐住呀,你还没事来?”半仙吓得手中黄历落了地,心里想:“一定又是昨晚的梦应了照!”就急忙走出来问道:“什么事?”畜力秀才小声对半仙说:“俺大侄女昨晚去当了八路军啦!”半仙一听气得羊毛胡子哆嗦着说:“她反啦!我去给她抹名去!”畜力秀才小眼一瞪说:“早发鲁南啦!”半仙气地又说:“这个邪道,滚了也好。”畜力秀才又说:“听说她还背着手榴弹呢。”半仙气得脚跺着地骂道:“我权当没有这个邪道闺女,邪道你摄了她去吧!”素花妈一听,眼泪巴答巴答的直滴,并对半仙说:“你快上区要求要求去吧。”半仙火辣辣地说:“我不管,我不管。”素花妈擦了一下泪,捏了一下鼻涕,又说:“不,你到潘庄沃生家打听打听去吧!”畜力秀才马上小手摆赛着说:“大哥,你可别去!格子拿颗枪在村头上等着你来。他说:‘素花参加八路军,老神仙准能来捣乱,他来我非用枪拧他吨不行,”半仙气得说:“这个奸根子,总有一天不得好死!”素花妈说:“老东西,你不去我去!”说着找了把木梳把乱头发理了两下,就上了潘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