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我与朔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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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朔师三忆

常亮

母校朔师已经建校60多年了,我离开母校也已经40多年了。但40多年来,无论我走到哪里,母校的一声一颦、一枝一叶、一彩一色,始终萦绕在我的记忆里,令人难以忘怀。

难忘的钟声

朔师的钟声是很有名的。

朔师那悠扬的定点响起的“铛”“铛”“铛”的钟声远传十几里,出朔县城南一到南泉村就能听得到。方圆十里八乡的农民也习惯听钟声晨起夕息的。

朔师的钟是挂在校园内“柏树院”南房房脊上钟楼里的。打钟人是一位姓秦的师傅,因其形象酷类巴黎圣母院里的打钟人,因此同学们习惯叫他“打钟人”。正是这每天定点敲响的那激越、悠扬、沉稳的钟声,激励着朔师一步步走向辉煌。

朔师的钟声是“播种的春雷”。

每当上课的9声钟声响起,一群群来自四面八方的学子,便纷纷拥入教室,聆听老师授业:文学、数学、物理、化学、政治、历史、音乐、美术、体育……像干渴的土地吸吮着甜蜜的雨露,像疯长的禾苗承受着甘甜雨露的滋润,在知识的殿堂里在学术的海洋里,恣肆徜徉。春雷秋露,春种秋收,在浓郁的学风熏陶下,朔师培育出一代又一代优秀的人民教师,教育出一期又一期学富五车、才高八斗的英才,像李尧、杨富、王希、张富文、张翠梅等许多人,还都担任过府县一级的重要官员。因此朔师博得“塞外黄埔”的美誉。

朔师的钟声是“严律的警钟”。

朔师“严明的纪律”、“严格的管理”、“严谨的治校”享誉三晋大地。在朔师,没有抽烟喝酒的,没有偷盗赌博的。在校期间不准谈恋爱,更不准结婚,至于迟到早退、打架斗殴绝对很少。偶有发生,处罚极严,而且近乎残酷。星期日进城误了午饭,不仅不准吃饭,还要罚站到吃晚饭时;偶有“谈情说爱”,必被批得体无完肤。有发现结婚的,当即开除遣返原籍。严明的纪律也培养了学子们自觉的良好的纪律性,学校里无数的水果,无一人偷摘;掉到地上的,也会被学生拾起来放在窗台上,没一人偷吃。偷吃被学生们认为是可耻的。

朔师的前身据说是“贺龙五中”,因此沿袭了部队严格的作风,特别讲究纪律性和整齐划一。多大岁数的学生,都必须排队唱歌才能进食堂吃饭。校舍必须窗明几净,卫生干净的标准是门头旮旯没有一点灰尘。特别是宿舍的被子,必须叠得四楞八角像部队营房一样整齐美观。

朔师的学风很正很浓。教师诲人不倦,学子学而不厌。教师的教案必须工工整整一课不少,学生的作业必须题题都判,作文必须文文做批。各类教研活动,教育与劳动相结合的探索搞得如火如荼,教学成绩一直在全省名列前茅。上世纪六十年代,学校还参加了全国群英会。

朔师的钟声是“奋斗的号角”。

朔师的学生大都来自广大农村,许多学生都是贫困家庭子弟,因为上不起高中,都来念不收学费供给食宿的师范。特别是六十年代入学的学生,男女生大都是夏天一身单,冬天一身棉,连换洗换季的衣服都没有,所幸的是每月还有3—7元的补助金。

因为出身贫困,故更能吃苦耐劳,故更能珍惜来之不易的学习机会,故更能激发刻苦学习、奋发向上、报效国家的昂扬斗志。在朔师从没有因为吃不饱肚子而退学的学生。我们这些贫困学生把“钟声”当作了闻鸡起舞的号角,闻“钟声”而激越、而昂扬、而豪情满怀、而热血沸腾,努力把自己锤炼成德、智、体全面发展的优秀人才。甚至向青少年时代的毛泽东学习:迎风唱歌,雪地练跑,赤身淋雨,苦练身骨心志。因而朔师的学生能拼能干是出了名的。有一年朔县利民公社一年未下雨,冬季下了一场大雪,县委把积雪抗旱任务交给了我们朔师老三届几百名学生。我们下午冒雪出发,踏着一尺厚的雪路,穿山越岭步行80多里于午夜赶到利民,第二天一早就出去积雪。我的同班同学苏勃、姚存邦被冻得脚趾、脚流了水,还坚持上阵与同学们一起,圆满地完成了县委交给的任务。

朔师的“钟声”永远在我心中激荡!我会永远闻“钟声”而起舞!

沁人的绿荫

朔师的“钟声”有名,而朔师的绿荫更有名。朔师的树木花草之多在雁门关外的学校里是独一无二的。

出朔县城南一过南泉村,要找七八里外的朔师,办法是“一听二看”:一听是钟声,二看是看绿树,哪里绿树多哪里就是朔师。

到了朔师,满眼是绿,到处是树木的天下。朔师是绿树编织的美丽的园林。参天杨柳榆树和林荫小道和绿荫墙,把校舍分割成许多独具特色的林院。“柏树院”里古柏髯虬,“松柏院”中松柏滴翠,“桃树院”里桃花盛开,“杏树院”内花白蕾红,“杨树院”遮天蔽日,“葡萄园”里串珠戏雀。每排宿舍、教室前是成排的丁香、玫瑰,墙根到处是开不败的串串红、蝴蝶花。微风一过,浓烈的丁香、玫瑰花香扑鼻而来,各种奇异的花香果香沁人肺腑。满院绿得令人心醉,满园香得令人陶醉。真是“绿荫掩名窗,翻书闻花香”。

朔师这座声震雁门的学府,不仅是座“园林学府”,还是一座“如画菜园”。朔师院内的空地,基本都建成了绿畦阡陌,负责技术指导的老菜农张师傅,把菜园修整得比画还美。这些菜园不仅为绿色校园增添了更丰富的色彩,还保证了全校师生全年的蔬菜供应。每年适令季节,菜园里菠菜、韭菜、蒜和葱一应俱全,萝卜、白菜、茴子白无所不有。西红柿架上垂玛瑙,黄瓜架下吊翡翠,令人垂涎欲滴。

朔师还是一座“绿色田园”。学校南门外是两行笔直穿天的新疆杨所夹的林荫大道,大道西边是平整成方的两排庄稼地,据说有1500亩左右,都是历届学生在荒沙上用汗水和辛劳开垦出来的良田。这里不仅是师生们的劳动基地,而且生产的玉米、山药和谷黍等粮食,还为师生补充了食粮。田园东边的牧场里养育着耕牛、役马和羊群,羊肉还能为师生隔三岔五地打打牙祭。

绿色孕育着生命,还滋养了无数学子丰富多彩的精神世界,那份身心的惬意,是生活在闹市火柴盒般高楼里满眼是灰色的学子们无法体会到的,更是无法得到的!

火红的彩霞

朔师还有一道独特的靓丽的风景线,那就是星期六傍晚的彩霞。

当时,朔师所在的地方下午经常下雷阵雨,雨后经常出彩虹。彩虹过后便幻化出变幻多姿的彩云和西天火红炽热的彩霞。特别是在星期六的傍晚,如果遇上这样的彩虹、彩云和彩霞,那肯定成了我们这些学子最理想的“桃花源”世界。

在朔师,每周六下午至星期日下午的这段时空,是学校给予学生们身心最自由的时空隧道。在一周军营般严格生活和紧张的学习之后,能享受这段难得的宝贵时光,欣赏到雨后的彩虹、彩云和彩霞,大家伙如放开缰绳的马儿,尽兴地在身心的自由空间里,任意地撒欢儿,去体验人生的最大的快乐。

“校园的傍晚”是常见的惬意的美景。每到星期六在彩霞彩云映照下的朔师傍晚,校园便沸腾了。爱好体育运动的同学,或在足球场上一展雄风,或在篮球场里你争我夺;有的在单双杠上尽显风流,有的在秋千上任意潇洒;爱好音乐的同学或引吭高歌,或弹奏琴瑟;有的排演节目,有的则漫涉舞步。而最赏心悦目的是在热闹之中享受静谧的快乐,爱好散步的同学或三三两两相伴在林荫道上,谈天说地;或静卧在绿色草坪上,欣赏晚霞的美丽;或仍在教室里、花丛间看书练题,在知识的殿堂里攻坚克关。我则喜爱在林荫下与同学张富文(原大同市副市长)在林荫里的树墩上在用药盒纸片做的“军棋”阵里,大刀阔斧地驰骋厮杀,因受《地雷战》影片的影响,一改地雷在军旗边的三角摆法,取得了用“地雷”炸死“敌军”司令的辉煌战绩……

这种情景多在开春后的时间里出现。而在秋季则是另一番景象。至今令我垂涎三尺的仍是朔师星期六傍晚“香甜的野炊”。那时正是困难时期,尽管学校千方百计地保证师生的炊粮(这在其他学校是很少有的),但仍满足不了正在疯长身体的青少年那难以填饱的肚皮。为了给“响如鼓的饥肠”一点安慰,我们这些贫困的学生则在秋日丰收的季节里,去捡拾丰收的“边角料”进行野炊。每到此时,几位或十几位要好的同学相约,悄悄地溜出校园,来到旷野上。大家分工合作,有的拾山药,有的找玉米杆上残存的小玉米棒,有的挖半截萝卜,有的则把别人扔掉的茴子白把子拣来,用小刀削去外层硬皮以当菜肴,有的则拾柴点火。运气来了可拾上一大堆,够一个宿舍的同学饱餐一顿。然后大家聚在一起,在晚霞的映照下进行快意野炊。大家围着火堆,吃着烧得半生不熟或已烧焦的野味,一个个吃得满头大汗,腹满肚圆。然后操着黑嘴黑脸黑手在黄土地上任意打闹嬉戏,泄发青春超常的活力。

而到夏日的星期六多彩的傍晚,我们几位要好的同学,大都躺在野外,仰望着长天彩云,进行丰富多彩的“精神野餐”:欣赏“火红的彩霞”。

夏日雨后彩虹多为七彩,横跨西天半空。望着彩虹圈内西方遥远的天空,我们漫想着西天“蘑菇云”的形状,幻想着到那里去看一看,为中国的大功臣们献上一朵鲜花。

彩虹过后,便是淡黄或微红镶边的马尾云和鱼鳞阵云。随着天上风吹云动,那白云阵势便会顷刻变幻无常:有时像高山深谷,有时像田野村舍;时或成为奔马,时或变成骆驼;最后幻化成群羊远奔他乡。随着云阵的变幻,我们几个便头脑变幻着种种梦想、幻想、理想和瞎想,让思想的闪电任意在天穹上翱翔!

时近傍晚,那多彩的云便幻化成美丽的晚霞,火样炽热的颜色顿时让我们年青的热血沸腾起来,“同学少年,风华正茂,书生意气,挥斥方遒”。那个年代是激情燃烧的年代,是青春奔腾的年代,是理想充实的年代。我们三人中张培盛是赤贫的代表,杨友是出身富农可以教育好的代表,我是富裕中农可争取的对象的代表,奇怪的是这不同出身的三方代表竟然奇迹般地组成“阶级混淆的统一战线”,都标榜为“一颗红心比谁都红,一份专业比谁都专”的时代代表,再加上那个时代是英雄辈出英雄崇拜的年代。我们“三位一体”都以焦裕禄、雷锋、王杰、欧阳海等英雄为榜样,“忠于毛主席,忠于党,忠于人民”,“热爱社会主义,热爱祖国,随时准备牺牲”,那颗赤诚的心是那样的纯洁、炽热,如那西天火红的晚霞,昭示在蓝天白云大地上。作为题外的话,我们三人的友谊保持40年不变。我们三人还集体创作了“复写纸画”,画的是“大江东去”、“橘子洲头”、“爱晚亭”,非常漂亮。其中张培盛是位圣手。这些画都夹在我们手抄的《唐宋诗词》本里和手抄的《毛主席诗词》本里,保存至今。

正是在那英雄辈出的年代,在那崇拜英雄的青春燃烧的年代,在那母校星期六傍晚火红彩霞的熏陶下,我们三个不同出身的“阶级异己分子”,确立了牢固的纯洁的“为人民服务”、“为革命牺牲”的共产主义世界观,而且终生不悔!

2011年6月26日晚

作者简介:常亮,朔师32班学生。中共党员,新中国同龄人,应县北楼口村人。现为山西广播电视台高级记者。先后被评为山西省对台先进工作者、山西省百佳记者,作品多次获奖,《在昔日走西口的地方》、《塞外绿洲右玉县》分别被选入中广院教材和高中课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