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22班王玉华
当晚风拍打着他单薄的破衣服时,竟露出了那不变的微笑来。(《稻草人手记》——三毛)
——题记
(一)路灯
学校的大门,正对着一所宾馆,以它特有的张扬喧嚣着一个城市的繁华。每次晚自习后,推着自行车从学校出来,我都禁不住抬头望向那里,色彩斑斓的霓虹很惹眼地在夜幕里闪烁,肆意地造作它的妖娆。
晚自习后,将近十点的入冬的夜,冷得凄怆而干燥。夜的空气里似乎穿梭着一条条冰凉的鱼一般的东西,冷冷地擦着脸、手、脖子这些遮挡不住的地方。
每次从校门口出来,总有一种难以言传的彻头彻尾的不安。很希望有人能和我说句话,哪怕是打个招呼也行,然而没有,也不会有的。因为班里走读的只有我一个。
“你,怎么又没戴胸卡?”我抬头装着可怜的样子向门房大爷笑笑说下次一定戴。其实,我知道下次自己也不想戴。因为谁也不明白此刻的我多么想寻到一丝关心自己的声音,而不是如海的沉默。骑上自行车,为自己的“小聪明”无可奈何地笑了笑。
我飞快地蹬着车子,穿过林立的路灯,昏黄的明灭在远处夜色里的灯光,像极了年老的水手的眼睛,在许多许多的风雨之后,以特有的平静的目光安抚着脚下的岁月。
灯光的颜色让我怀想我的过去,也许是不经意地想起。似乎在记忆的某一点上也立着这样的一盏路灯,它像表的某个刻度一样,准确无误地立在了岁月里。然后一遍又一遍地掠过了这里,同样的地点,同样的情节,只是这中间已隔了许多许多的圈,年轮一样的圈。
这让我想起《海边的卡夫卡》的路灯,在村上春树林里那些路灯宛如刻在世界上的刻度,以相同的间距无限延展开去,新的灯光拉在跟前,一瞬间便成了旧灯光闪在背后。
就要拐弯了,我回头望一眼身后的霓虹,也许一个城市的生活就是要这样的演绎着才能显示它与农家灯火的不同。
拐进回家必经的巷子,散乱的居民区没有路灯,在漆黑的巷子里,左转右拐的拐角,还有不时突兀在路中央的垃圾堆,我都轻而易举的一一绕过,连我自己都很佩服自己了。
到家了,吃饭,洗漱好,钻进被窝,照例要睡得很晚,手机“突突”地响了起来,父亲在睡梦中含糊地说了一句:“早点睡吧!明天要降温了,多穿点儿衣服!”
我摁开手机是朋友发来的一条短信:“天阴了,是因为太阳和月亮恋爱了;下雨了,是因为它们为爱情落泪了;飘雪了,是因为云儿心碎了;起风了,是因为心要旅行了;你收到短信了,是因为朋友想你了;天要变凉了,你该多穿点儿衣服了!”
(二)遇见
白天越来越长,清晨早读的下课铃一响,教室很快就走空了。我依旧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看窗外灰绿了的树梢染成金黄,总是不自觉地想新的一天怎么不知不觉地就已经开始了?
教室的门被推开了,班里同学一般不会来这么早。是几个学生会的干部查零食。临出门,我的目光落在他们中一个女孩儿的头发上,她的头发弄得真好看。
与晚自习相比,我更喜欢白天的课,因为学校密集的日程安排表,让爱乱想的我没有闲暇去想那种种的不快,一上午的课下来,感觉自己虽像是一个跑龙套的,紧锣密鼓地上演那早已安排好了的配角戏,循规蹈矩,却也充实。
下午有活动课的时候,同学们差不多都回宿舍了,教室里最多的时候还会有五、六个人,其中还包括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自己成了一个很怕安静的人,宁愿人群的嚣喧包围着我,即使那些喧闹里没有我的欢笑。这样的感觉很像安徒生笔下那个卖火柴的小女孩一次又一次的点燃火柴棒时的心情。
也许有些东西只要心想了,就会很安慰。
我把P3的音调到最大,耳朵里喜欢的歌手孙燕姿以她一向的安静低低地倾吐着自己所《怀念的》,以及那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不归的爱情……想到爱情,突然觉得心像被放逐了的拿破仑。在那遥远而又荒凉的孤舟上,一颗曾纵横过大半个欧洲的心被囚禁。随着滔滔海水一夜又一夜的拍打,许多的崇敬变成了蔑视,许多曾视而不见的拥有化为乌有……
又瞎想了,我站起来跑到黑板上写字。写了几次自己的名字都觉得不好看,就开始写歌词了,我随着孙燕姿慢节奏的倾吐一个一个地写着那些字。
“听见,冬天的离开,我在某年某月醒过来,我想我等我期待,未来却不会因此安排……阴天,傍晚,车窗外,未来有一个人在等待,向左向右向前看,爱要拐几个弯才来……我遇见谁,会有怎样的对白……”
(三)雪人
中午将临下课的时候,侧耳期待下课铃声响起的我,隐约听到了风急匆匆地从四面八方吹来的脚步声。
“呼—呼—”很响的一个驻足,许多许多的风困在了窗外的校园里,我似乎看到了它们相互碰了额头,撞青了脸孔,“呼—呼—”声音很响地扭打在一起,很大的一个跟头,撞在了玻璃上,“嗡—”的一声,天骤然暗了下来。这回,不只是我一个紧张了,全班五十多双眼睛同时齐刷刷地向外看。
雪来了,大片大片地往下落,顷刻便铺满一地。这回,我可犯愁了,该怎么回家?就在这时,下课铃响了,同学们鱼贯而出,很快挤满了楼道,我慌慌张张挤出来,踏了自行车往家赶。没走一会儿,风越来越大,只能下来推着走了。雪和风一起扑在脸上,很冷,很难受。
雪整整下了一天,第二天雪晴了,中午学校组织大扫除,班里的同学都很积极,扫的扫,铲的铲。在堆雪的花坛里,不知哪个班的人突发奇想堆起了一个圆滚滚的雪人,虽然不白了,却很可爱。很想过去给它安上鼻子和眼睛,还有嘴巴,却始终没有去。
打扫完了,同学们相互招呼着回宿舍去了。我一个人静静地走到雪人那里,此刻没人注意我了。在雪人的脸上用手指画了眼睛,鼻子,在画好嘴巴的时候,突然觉得这样的微笑似曾相识。
You smiled but talked nothing。 But I knew I had waited for a long time。
你对着我微笑不说一句话。
可是我觉得,我已经等了很久。
(四)稻草人
晚自习过后的空气越来越冷了。呼吸像有冰凉坚硬的东西落在肺里,感觉思想也被冻结了似的,因为脑子里只有一个冷字。
曾看过有一作家这样写冬天:“冬天应该是忘忧草盛开的季节吧,它的温度适合冻结在思想的领域里肆意漫延的忧伤。”
跟干净的校园不同,校外马路上的积雪很厚,又在接连的几天降温后冻结了。我小心翼翼地走在上面,还是滑倒了。冰冷坚硬的地面触着了膝盖,钻心的疼从膝盖传到全身。
可我还是很快地爬起来,在黑的没有一丝灯光的巷子里,我也想象不出自己脸上会是什么样的表情。我忍着疼继续往家赶,在这样的寒冷的夜里,回家着实是一个温暖的召唤。
路边的商店此刻都已拉下了铁栅子,白日里花花绿绿的硕大的广告纸被风吹着那些个没粘牢的角儿“哗啦”“哗啦,哗啦”地直响,很像电影里幽灵的脚步声。转一个弯,似乎看到前面的门上,飘着一个穿白衫的人,怯怯地硬着头皮挪近了才发现,那不过是一张贴在电杆上的白色的宣传单。
我不由得笑了一下,这样的笑让我想起了三毛笔下的稻草人,在已收割完了的麦田上,饱受群鸟的欺凌。然而,“当晚风拍打着他单薄的破衣服时,竟露出了那不变的微笑来。”
(五)皮格马利翁
过了新年,班里的同学开始预备期末考试了,这样的时候,对于学校密集的课程安排表,谁也不会抱怨了,反而,都会觉得时间不够用。
接下来的日子,几乎每天的每节课,同学们都努力的背着,都怕挂科,我也一样。这学期事假、病假请了不少。就不由得心虚起自己会不会考得很差。
全身心地惦念着学习的时候,就不会想太多的心事了。仿佛思绪被搁浅,这样的感觉我很喜欢,真不记得从什么时候起,不想再多愁善感了,脱了黛玉的清高,换上宝钗的世俗,才发现,生活原来就是这样的一潭时刻变幻着颜色的活水,你可以保持你的本色,但你决不能无色。染布的工人会告诉你无色的布最容易染色的。也许在你自以为是的时候,生活的流水早已把你染得五颜六色,到那时,你的自我又在哪里?
在那些早已消逝了的往年,生活曾是那么的复杂,充满着纠缠不清的问题。回首曾经,谁不是这样呢?
许多时候,这些问题真的无须去想,想得太多也只不过是徒增烦恼而已。它们就像点缀在人生长河里那些个礁石、小岛,思绪的汗水每次碰触只会碎成千千万万的水珠,就像成千上万的问号。然而,礁石不会变,小岛也不会因此挪动一经一纬。与其这样,还不如给心一个风平浪静的海岸,以另一个视角面朝大海。想想明天该朝哪个方向起航。
背得累了,拉了死党去操场走走。阳光很好,虽然有点冷。在红色的跑道上,我们没心没肺地说着各自心里种种快乐的与不快乐的。我说,今天我看了外国哪个诗人的一句诗,便说给她听“We read the world wrong and say that it deceives us。”
“这是说你的哦,一向把周围的世界看得太美好。”
“这有什么不好呢?”说完,我沉默了会儿,“给你讲个故事听,怎么样?”
“好啊!”
“从前有个叫皮格马利翁的国王兼艺术家,有一天他雕塑了一个十分漂亮的女孩的石像,由于他雕塑技艺很高,作品惟妙惟肖,跟活的一样。他发觉自己立刻爱上了她。皮格马利翁每天跟自己的作品一起吃饭、睡觉、散步,并不停地为她祈祷,祈求上帝能让她开口说话。周围的人都以为他疯了,可他从没对自己的希望怀疑过。直到有一天,上帝真的被感动了,就把那个雕塑变成了真人,于是国王就和那个女孩结为了夫妻,幸福一生。”
“行了,行了,这么大了还看童话故事,幼稚!”
“你不觉得这个故事很有教育意义么?”
“什么?”
“希望!”
她转过身来,用惊讶的目光看看我:“想不到你这么忧郁的人也能说出这两个字来!”
“那是你不懂,为什么忧郁?总是悲观失望?那全都是因为对周围希望得太多了,把周围两个字交错重叠一下,也许你就会明白为什么我们在谈及希望时总会那么沉重?”
“周周围围?不懂……
“呵呵,我也不懂。”
此文为2010年“我与朔师”征文活动获奖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