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斯灵：此神，指洛神。我欺：欺我。〔74〕交甫：指郑交甫。李善注引《韩诗内传》说，郑交甫在汉水旁遇二女子，赠交甫玉佩，交甫将玉佩放在怀里，走了十步，发现玉佩不见了，回看二女，也已不见。弃言：背弃誓言。〔75〕静志：镇定情志。〔76〕申：施展。礼防：礼仪的防线。〔77〕徙倚：低徊。〔78〕神光：洛神的光彩。〔79〕乍阴乍阳：忽明忽暗。〔80〕椒涂：涂着花椒泥的道路。郁烈：香气浓烈。〔81〕蘅：杜蘅，香草名。薄：草木丛生的地方。流芳：香气浮动。〔82〕超：惆怅。永慕：长久地思念。〔83〕杂遝（tà）：众多貌。〔84〕命俦啸侣：呼朋唤侣。命、啸：均是呼叫的意思。〔85〕渚：小洲。〔86〕翠羽：翠鸟的羽毛，可用以为饰物。〔87〕南湘之二妃：湘水之神。据刘向《列女传》记载，相传舜南巡，死于苍梧，他的二妃娥皇、女英往寻，自投湘水，遂为湘水之神。〔88〕汉滨：汉水之滨。游女：汉水的女神。〔89〕匏（páo）瓜：星名，又名天鸡，孤独地在河鼓星东，故曰“无匹”。〔90〕牵牛：星名。古代神话，牵牛、织女二星为夫妇，终年隔天河相对，只有每年七月七日夜间才得一会，故称“独处”。〔91〕袿（guī）：妇女上衣。猗（yī）靡：随风飘动的样子。〔92〕翳（yì）：遮蔽，这里指遮住阳光。延伫：久久地站立。〔93〕凫（fú）：水鸟名，也叫水鸭。〔94〕凌波微步：指在水波上细步行走。〔95〕常则：固定的规则。〔96〕难期：难以预测。〔97〕转眄流精：转目顾盼之间流露光彩。〔98〕华容：即花容。〔99〕屏翳：传说中的风神。〔100〕川后：河水之神，即河伯。〔101〕冯（píng）夷：河伯名。〔102〕女娲：古代神话中的女皇，相传笙簧是她发明的。〔103〕腾：升。文鱼：一种能飞的鱼。警乘：为车乘警卫。〔104〕銮：做成鸾鸟形状的车铃。〔105〕俨：矜持庄重的样子。齐首：指齐头并进。
〔106〕云车：神仙所乘之车。《文选》刘良注：“神以云为车而驭龙也。”容裔：高低起伏状。〔107〕鲸鲵（ní）：鲸鱼。雄为鲸，雌为鲵。踊：跳跃。毂（gǔ）：车轮中心承轴的圆木，这里指车。〔108〕沚（zhǐ）：水中小洲。〔109〕纡：回。素领：白皙的颈项。〔110〕清阳：清秀的眉目。〔111〕陈：陈述。交接之大纲：指交际往来的纲要。〔112〕莫当：不能相配。〔113〕抗：举起。罗袂（mèi）：罗袖。〔114〕浪浪：泪流不止的样子。〔115〕效爱：致相爱之意。〔116〕珰（dāng）：耳珠。〔117〕太阴：众神居住的幽深之地。〔118〕不悟：不觉得。舍：止。〔119〕宵：暗冥。一说通“消”。蔽光：隐去光彩。〔120〕陵高：登高。〔121〕冀：希望。复形：复出原形。〔122〕长川：指洛水。反：同“返”。〔123〕耿耿：心绪不宁的样子。〔124〕（fēi）：在车辕外拉边套的马。辔：马缰绳。抗策：举起马鞭。〔125〕盘桓：犹徘徊。
【阅读提示】
这是一篇著名的抒情小赋。作者借助神话传说中关于宓妃的题材，展开美丽的想象，描写了一个动人的人神相恋的悲剧故事。全篇想象丰富，词采华茂，尤其是对洛神的描摹，虚实相济，多方取譬，将洛神写得艳丽惊人而又飘忽超脱，风姿绰约而又纯洁多情。篇中写人神之间的恋情，也是真情流露，深挚感人，充满了浓郁的抒情意味，摆脱了汉赋那种堆砌奇字而缺少真情的弊病。作者在曹丕称帝后，深受猜忌和压抑，本篇或寄托了他不得遇合、衷情不能相通的苦闷。
旧说此赋是有感于甄后而作，系小说家附会之谈，恐不可据信。
·李密
李密（224—287），又名虔，字令伯，三国时犍（qián）为武阳（今四川省彭山县）人。父早死，母何氏改嫁，由祖母刘氏抚养成人。初仕蜀汉，官至尚书郎，几次出使吴国，有辩才。蜀亡后，屏居乡里，累举不应；泰始三年（267），晋武帝立太子，征为太子洗马，诏书累下，他为此上《陈情表》，以奉养祖母为由，辞不赴命。
祖母死后，服丧期满，应征为太子洗马、尚书郎，曾转为汉中太守，后怀怨免官，老死家中。李密另著有《述理论》十篇，已佚。
陈情表〔1〕
臣密言：臣以险衅〔2〕，夙遭闵凶〔3〕。生孩六月，慈父见背〔4〕；行年四岁，舅夺母志〔5〕。祖母刘愍臣孤弱〔6〕，躬亲抚养〔7〕。臣少多疾病，九岁不行〔8〕，零丁孤苦，至于成立〔9〕。既无叔伯，终鲜兄弟〔10〕，门衰祚薄〔11〕，晚有儿息〔12〕。外无期功强近之亲〔13〕，内无应门五尺之僮〔14〕。茕茕孑立，形影相吊〔15〕。而刘夙婴疾病〔16〕，常在床蓐〔17〕，臣侍汤药，未曾废离。
逮奉圣朝〔18〕，沐浴清化〔19〕。前太守臣逵〔20〕，察臣孝廉〔21〕；后刺史臣荣〔22〕，举臣秀才〔23〕。臣以供养无主〔24〕，辞不赴命。诏书特下，拜臣郎中〔25〕，寻蒙国恩〔26〕，除臣洗马〔27〕。猥以微贱〔28〕，当侍东宫〔29〕。非臣陨首所能上报〔30〕。臣具以表闻，辞不就职。诏书切峻〔31〕，责臣逋慢〔32〕；郡县逼迫，催臣上道；州司临门〔33〕，急于星火。臣欲奉诏奔驰，则刘病日笃〔34〕；欲苟顺私情，则告诉不许〔35〕。臣之进退。实为狼狈〔36〕。
伏惟圣朝以孝治天下〔37〕，凡在故老〔38〕，犹蒙矜育〔39〕，况臣孤苦，特为尤甚。
且臣少仕伪朝〔40〕，历职郎署〔41〕，本图宦达〔42〕，不矜名节〔43〕。今臣亡国贱俘，至微至陋，过蒙拔擢〔44〕，宠命优渥〔45〕，岂敢盘桓〔46〕，有所希冀。但以刘日薄西山〔47〕，气息奄奄〔48〕，人命危浅〔49〕，朝不虑夕。臣无祖母，无以至今日；祖母无臣，无以终余年。母孙二人，更相为命〔50〕，是以区区不能废远〔51〕。
臣密今年四十有四，祖母刘今年九十有六，是臣尽节于陛下之日长，报养刘之日短也。乌鸟私情〔52〕，愿乞终养〔53〕。臣之辛苦，非独蜀之人士及二州牧伯所见明知〔54〕，皇天后土〔55〕，实所共鉴〔56〕。愿陛下矜愍愚诚〔57〕，听臣微志〔58〕，庶刘侥幸，保卒余年〔59〕。臣生当陨首，死当结草〔60〕。臣不胜犬马怖惧之情〔61〕，谨拜表以闻。
【注释】
〔1〕表：属奏章一类的文体，古时臣民对君王有所陈请，就使用这种上行的文书。〔2〕险衅：厄运，指命运坎坷。〔3〕夙：早，指幼年时。闵：同“悯”，忧患。凶：指死丧的事。〔4〕见背：相弃，指死去。〔5〕舅夺母志：指李密的舅父强迫李密的母亲改嫁。志：这里指寡妇守节之志。〔6〕愍（mǐn）：怜惜。〔7〕躬亲：亲自。〔8〕不行：不会走路。〔9〕成立：长大成人。〔10〕鲜（xiǎn）：少，这里指没有。〔11〕门衰：家门衰微。祚（zuò）：福分。〔12〕儿息：儿子。〔13〕外：指自己一房之外。期、功：都是古代服丧的名称，是按亲属关系的远近来规定服丧的期限。期：服丧一年。功：有大小之分，大功服丧九个月，小功服丧五个月。强近：勉强亲近。整句话的意思是说没有什么亲近的亲戚。〔14〕僮：仆役。〔15〕茕茕（qióng）孑（jié）立：孤孤单单。吊：安慰。〔16〕婴：缠绕。〔17〕蓐（rù）：同“褥”，草席。〔18〕逮：及至。圣朝：指晋朝。〔19〕清化：清明的教化。〔20〕太守：指犍为郡的太守。逵：人名，姓氏生平不详。〔21〕察：举荐。孝廉：汉代以后选举官吏的一种名目。凡孝敬父母、行为廉洁的人，经各郡荐举出来，称为“孝廉”，由朝廷授予各种官职。〔22〕刺史：指当时益州刺史。刺史是州的长官。荣：人名。姓氏生平不详。〔23〕秀才：由州推举入朝做官的人才，与明清所谓秀才含义不同。〔24〕供养无主：无人承担供养祖母之事。〔25〕拜：任命。郎中：官名，尚书曹司中一职。〔26〕寻：不久。〔27〕除：授职。洗马：太子的侍从官。〔28〕猥（wěi）：自谦词，表示谦卑。〔29〕当：任，充当。东宫：太子住所，这里借指太子。〔30〕陨首：杀身。〔31〕切峻：急切严厉。
〔32〕逋：逃避，指逃避征聘。慢：怠慢，指对皇上傲慢。〔33〕州司：州官。〔34〕日笃：一天天加重。〔35〕告诉：陈述苦衷。不许：不被允许。〔36〕狼狈：形容进退两难。〔37〕伏惟：奏章常用的敬语。伏：俯伏。惟：想。〔38〕故老：多指元老旧臣，这里指老年人。〔39〕矜（激n）育：怜悯养育。〔40〕伪朝：指蜀汉。〔41〕历职郎署：曾在蜀国的郎署里历任郎一类的官。署：官署。〔42〕宦：做官。达：显达。〔43〕矜：炫耀。〔44〕拔擢（zhuó）：提拔。〔45〕宠命：特加恩惠的任命。优渥（wò）：优厚。〔46〕盘桓：徘徊迟疑。〔47〕薄：迫近。日薄西山，比喻年寿将终。〔48〕奄奄：气息微弱的样子。〔49〕危浅：危弱。〔50〕更相为命：相依为命。〔51〕区区：拳拳，感情恳切。废远：废养远离。〔52〕乌鸟私情：乌鸦反哺之情。相传乌鸦衰老时，幼鸦要捕食喂它。此用来比喻对长辈的孝心。〔53〕终养：奉养至终。〔54〕二州：指梁州、益州。牧、伯：古代州官的名称，即刺史。〔55〕皇天后土：天神地祇。〔56〕鉴：察。〔57〕矜愍：怜惜。〔58〕听：听任，任从。〔59〕保卒余年：享尽天年。〔60〕结草：春秋时，晋大夫魏武子临终嘱其子魏颗将爱妾殉葬，魏颗没有从命，将父妾嫁了出去。后来魏颗与秦将杜回作战，看见一个老人结草绊倒杜回，杜回因此被他俘获。夜里魏颗梦见老人，老人自称是被嫁之妾的父亲，特来报恩。（见《左传·宣公十五年》）后世用“结草”指代报恩。〔61〕犬马怖惧之情：臣子对皇上的谦卑之辞，用犬马自比。
【阅读提示】
本文是李密在晋泰始三年（267）写给晋武帝的表章，请求允许自己留在家乡侍奉祖母。在表中，作者陈述自己与祖母相依为命，暂时不能应诏的苦衷；曲折委婉地表明自己辞不赴命，绝非怀念蜀汉，不事二主。词意极其恳切。全文直抒胸臆，不尚雕饰。特别是作者把进退两难的处境和祖孙间真挚深厚的感情写得情透理足，婉转凄恻。情理相兼，情理交融。情以动人，理以服人。所以武帝读后也终于感动而罢召。文章的语言颇具特色，如“茕茕孑立，形影相吊”，“日薄西山，气息奄奄”，都形象生动，词意真切，传为千古名句。此外，句法间用骈散，行文流畅，辞气婉转。
·左思
左思，字太冲，齐国临淄（今山东省淄博市）人。生卒年不详，与陆机、潘岳等同时。他博学能文，但出身寒门，不好交游，仕进不得意，唯以著作为事。曾以十年时间写成《三都赋》，豪贵之家，竞相传抄，一时洛阳为之纸贵。所作《咏史》诗八首，错综史实，融会古今，对门阀制度表示强烈不满。他的《娇女》诗也很有名。
后人辑有《左太冲集》。
咏史（其二）
郁郁涧底松〔1〕，离离山上苗〔2〕。以彼径寸茎〔3〕，荫此百尺条〔4〕。世胄蹑高位〔5〕，英俊沉下僚〔6〕。地势使之然，由来非一朝。金张籍旧业〔7〕，七叶珥汉貂〔8〕。冯公岂不伟〔9〕，白首不见招〔10〕。
【注释】
〔1〕郁郁：枝叶茂密的样子。涧：两山之间。〔2〕离离：下垂的样子。山上苗：指山上的小树。〔3〕径寸茎：直径仅—寸的茎干。〔4〕荫：遮蔽。此：指涧底松。条：树枝，这里指树木。〔5〕世胄（zhòu）：世家子弟。蹑（niè）：登。〔6〕下僚：低下的官职。〔7〕金张：金日磾（mìdī）和张汤两家族。金日磾家自汉武帝到汉平帝，七代为内侍（见《汉书·金日磾传）。张汤家自汉宣帝以后，有十余人为侍中、中常恃（见《汉书·张汤传》）。籍：同“藉”，依靠。旧业：先人的遗业。〔8〕七叶：七世。珥（ěr）：插。汉貂（diāo）：汉代侍中、中常侍等官帽上插貂鼠尾为饰。《汉书·金日磾传赞》：“七世内侍，何其盛也。”戴逵《释疑论》：“张汤酷吏，七世珥貂。”〔9〕冯公：冯唐，汉文帝时人，到年老了还做中郎署长的小官。伟：奇异，出众。
〔10〕招：指被皇帝征召重用。
【阅读提示】
左思的《咏史》诗共八首，大都借咏古人、古事，抒写自己的怀抱。本篇原列第二。这首诗用“涧底松”和“山上苗”两个鲜明对立的形象作比，说明有才能而出身寒微的人只能屈居下位，而世族子弟却能凭借父兄的余荫窃居高位，表现了作者对当时“上品无寒门，下品无世族”的门阀制度的不满。诗歌通体运用对比，由自然现象的不平，写到社会观象的不平，最后引史事证之，说明这种不平由来已久。全诗激荡着一股郁勃不平之气。结尾以冯公的经历反问，显得沉痛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