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吉。原筮元,永贞无咎。不宁方来,后夫凶。
彖曰:比,吉也;比,辅也,下顺从也。原筮元,永贞无咎,以刚中也。不宁方来,上下应也。后夫凶,其道穷也。
象曰:地上有水,比。先王以建万国,亲诸侯。
上卦“坎”为水,下卦“坤”为地。地因水而柔,水因地而流,以两者关系比喻相亲相助。本卦主爻九五,阳爻阳位,至尊刚健,五阴爻相随,相亲相助。
比:吉。元:善之始。永:久。贞:正,无邪。后夫:后来的人。
本卦讲的是怎样与人交往和处理人际关系。为了与人搞好关系,将自己的交际圈子扩大,就需要帮助与合作。所以此卦讲的就是帮助与合作,这是一种做人的原则,同时也是一种处世智慧。
初六:有孚,比之无咎。有孚盈缶,终来有它,吉。
象曰:比之初六,有它吉也。
初六地位低微,位置也不相应,它想与“至尊”九五合作,恐怕要付出很大努力。
与人团结合作最重要的是心怀诚信,取得信赖。初六在不利的条件下,能够以诚信求亲附自可无咎。待人以诚,人必报之以诚。诚信确实是处理人际关系的一大法则,这就是爻辞所说的“有孚,比之无咎”了。
象又进一步指出“比之初六”的重要,还是因为初期阶段的亲附更能体现诚意。
这一爻是说,相亲相辅应以诚信开始。
六二:比之自内,贞吉。
象曰:比之自内,不自失也。
居内卦正中的六二与居外卦正中的九五亲比,叫作“比之自内”。“贞吉”,意味着贞则吉,不贞则不吉。吉与不吉,要看能不能坚持正道(“贞”)。坚持正道,才能“不自失”,不失去六二与九五之间自有的正应关系。
在亲比问题上,什么是正道呢?古人认为,应该修身正己,以待人君之求,而不要降志辱身,汲汲钻营。
这一爻是说,相亲相辅贵在守正。
六三:比之匪人。
象曰:比之匪人,不亦伤乎?
六三与九五无比应关系,因此想亲附而不得其人。
但这里并没有为六三的最终凶吉下断语,仅仅惋惜六三目前的无人亲比,仅仅感叹“不亦伤乎”。可见六三的处境虽然可伤,其凶吉仍然未定。所以在条件不成熟时,只有守正以待时变。
这一爻是说,想亲附而不得其人。
六四:外比之,贞吉。
象曰:外比于贤,以从上也。
六四以阴爻居阴位,柔顺得正,上承刚健中正的九五。凡是六四承九五者都是吉象,在象征亲附关系的比卦中当然更是如此。不过,这里的“吉”也是有条件的“贞吉”。
六四不和与它相对应的初六亲比,而向上比附处于君位的九五,所以爻辞特别提醒它要坚守正道,否则恐怕有谄媚之嫌,尽管九五是刚明中正的大贤。
所以,亲附于上,一定要坚持正道,以免被人误解为奉迎讨好。
这一爻是说,亲附于上要注意守正。
九五:显比,王用三驱,失前禽,邑人不诫,吉。
象曰:显比之吉,位正中也。舍逆取顺,失前禽也。邑人不诫,上使中也。
《礼记·王制》中有“天子不合围”的说法,即天子狩猎,只由三面赶禽兽,称作“三驱”,舍弃往前方逃的,只捕杀迎面来的,所以说“失前禽”。象传用“舍逆取顺”解释。
“邑”是市镇。九五是这一卦的主体,唯一的阳爻,刚健中正,又在尊位。因而,其他阴爻都来亲近依附,这是最显著的相亲相辅。用王者狩猎来象征,只由三面包围,来者不拒,去者不追,态度宽宏无私。所以地方上的人们就不会恐惧戒慎,当然吉祥。
这一爻,说明亲比不可强求,应感化使其自动自发。
上六:比之无首,凶。
象曰:比之无首,无所终也。
上六阴柔,已达到这一卦的极点“上位无位”的位置,又缺乏刚毅,不具备成为领袖的条件,无法得到属下的拥戴与亲近,所以结果凶险。
象传另以时间因素来解释。相亲相辅,必须一本初衷,贯彻始终。
这一爻,说明相亲相辅应贯彻始终。
亲附仁者精诚团结
比卦所讲的是人际交往之道。主张人与人之间精诚团结、友善相亲。同时强调人应积极主动地与贤德高尚之士相亲附,以提升自己的道德水平和做人境界。因为人生在世,不可能遗世而独立,做任何事情几乎都需要合作。
人们都有这样一种观念,即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关系场”,做什么事情讲究人脉和关系网。一个没有根基和依靠的人,是立不住脚的。这种认识虽然有一定的偏见和错误,但也在根本上揭示了人际关系的重要性,即使作为领导者,与同僚和部下的关系僵化或不那么融洽协调,恐怕也会四处碰壁,难施手脚。
当然,现实中的“关系”是复杂的,“关系学”同样也不会简单。比卦的要义在于抓住了积极正面的人际交往原则,有一种正大光明又功效卓著的思想蕴涵其中。
其实,即使在自然规律中,我们也可以发现“比附”的关系:正负电子围绕原子核转,构成了原子。恒星围绕着太阳,月亮围绕着地球,旋转不息,构成了太阳系。应用到人类社会生活,“比附”在人们心目中有两种不同的理解:一是小人的朋党比奸,结成一个黑暗的社会集团,《荀子·王霸》篇说:“彼持国者,必不可以独也……安唯便僻左右亲比己者之用,如是者危削。”如楚襄王宠任奸佞之徒,左州侯,右夏侯,结果与秦军战,众叛亲离,国破身危,为天下笑。一是君子之间的相亲相附,组成一个以仁义圣贤为中心的光明社会,安定团结,大吉大利。古人认为,如尧、舜以仁义治国,文武以百里取天下,其道正而足以统一人心,所以天下之人,争相比附,相亲相爱,安定团结。比卦所象征的比附之义当然属于后者。比附的对象不同,结果可能决然相反,所以要以诚挚之意,推原比卦的本原。
当然,“比附”的前提,是要求诚实忠信、正直有格的,无论作为领导者,还是作为地位在下者有心与在上者携手共进的,都应该坚守正道。这就是六二中所谓“比之自内,贞吉”。
这种发自内心的亲比,得正而不自失,所以为吉兆。武侠小说中的结拜兄弟,常有“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的话语,这就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真诚亲比。在《三国演义》中大家耳熟能详的刘(备)关(羽)张(飞)桃园三结义,可作为“比之自内”的典型。异姓兄弟,生死与共,亲密比附,上下一心。无论是作为“大哥”的刘备,还是作为兄弟的关羽、张飞,为的不是金钱美女,高官厚禄,而是为了汉室江山,解民倒悬。关羽被曹操所败,曹氏待之极优,封侯赐爵,上马金,下马银,美女成群,日日酒宴,但关羽还是封金挂印,千里寻找刘备。在灯红酒绿的浊世中,不失其贞正节操之守,“比之自内”所以为吉兆也。
“六三,比之匪人”。是说比附于不是正大光明的人。从爻位看,六三居下坤之上,阴而失正,躁动盲进,向上为六四所阻,无法靠拢九五阳刚之主,而只能乘二承四应六,所比三爻皆为阴,三阴为群小之象,比于群小,而非九五尊者,所以说是“比之匪人”。这是一个凶兆,比附坏人而听其指挥,可悲可叹,所以象传说是“不亦伤乎”?如明末天启年间,史称目不识丁的宦官首领魏忠贤,建立“阉党”,遍布特务,内廷有熹宗的奶娘客氏之助,外廷有众多腹心党羽,上自内阁宰辅,下有文臣武将,“五虎”如文臣崔呈秀等,“五彪”如武臣田尔耕等,更有“十狗”、“十孩儿”、“四十孙”之目,呼朋引类,亲比为奸,他们在全国范围内为魏忠贤建生祠,称魏忠贤为“九千岁”,甚至是“九千九百岁爷爷”,魏之寿诞,更是争相献媚,这些比附于魏忠贤,欲窃国家神器的阉党,后来崇祯朝时,终于被一网打尽。他们不但祸害了国家社稷,也使自己的人生仕途走向毁灭。
所以,比卦的指导精神,在于强调团结合作的方向的正确性。一旦把这种方向确立得不正确,那就完全是“拉拢”了,是一种拉帮结派,把自己的正当权力朝着“黑”的方向发展,显然,这是错误且危险的。
从整体来把握比卦,不但要领悟到亲附仁者、团结下属的必要性,更要认识到并吸取“不宁方来,后夫凶”的教训。历史上有记载:万国朝禹,防风后至;天下归汉,田横不来。结果是防风被诛,田横自杀,这两个“后夫”的结局之所以不妙,是因为他们违背了亲附之道,终于陷入走投无路的困境,导致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