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左宗棠进攻捻、回军的方略与部署
1867年2月22日,清廷授陕甘总督左宗棠为钦差大臣,专办陕甘军务,以按察使刘典为帮办。左宗棠在清廷的一再催促下,率楚军近二万人,从6月中旬开始,分三路陆续入陕:左宗棠亲率一万一千人由樊城北上,西入演关,以防西捻军东返河南;刘典率军三千余人由樊城进荆紫关,经商州进入蓝田,阻拦西捻军南下湖北;提督高连升率军四千由樊城溯汉水西上,于蜀河口登陆,防止西捻军由陕入川。早在入陕之前,左宗棠就确定了进攻捻、回军的方略。他认为“以用兵次第论,非先捻后回不可,非先秦后陇不可”。从左宗棠的入陕兵力有限,西北地瘠民贫,粮饷运输补给困难,捻军、回军又缺乏紧密联系等情况来看,左宗棠的上述作战方略,是此较符合客观实际的。
7月19日,左宗棠抵达潼关,所部诸军也先后入陕,即以主要兵力对付西捻军,以部分兵力对付回民起义军。其具体部署如下:以先期入陕的刘松山所部老湘军、郭宝昌所部皖军,刘厚基所部湘军和高连升所部楚军共二万一千余人,为“剿捻之师”(高连升部为回民起义军所牵制),以帮办刘典所部楚军和黄鼎所部川军共八千余人驻陕甘边界,为“剿回之师”;其余楚军万余人,分驻凤翔、宜君、华州、华阴、渭南、临潼等地,策应各军,为“兼讨回捻之师”。左宗棠企图割断回民起义军和西捻军的联系,把西捻军围困在渭河北岸的泾、洛两水之间,将其歼灭后,再向回民起义军进攻。
(四)西捻军转移陕北
左宗棠率军入陕后,在陕清军兵力增至约四万人,装备有洋枪洋炮。西捻军虽有数万之众,但除老弱妇孺外,能战之兵只有万余人,在数量和武器装备上都居于劣势。当时,西捻军正盘旋于蒲城、富平、三原、泾阳一带。这一地区南有渭水,西有泾水(今泾河),东有洛水(今洛河)、黄河,出面则是山区,很不利于捻军骑兵的纵横驰骋。为了摆脱左宗棠所部各军的包围,西捻军决定向陕北转移。
10月上旬,左宗棠与刘典、刘松山、李祥和、郭宝昌、高连升等进一步“商议方略”,策划将捻军消灭于泾水、洛水之间的具体部署。西捻军见各路敌军日逼,便于10月24日由蒲城东南一带北上白水,以马队猛攻渭北山区的清军,突破包围圈后,向中部(今黄陵)、洛川进军,进入陕北地区,使左宗棠的围歼计划顿成泡影。
陕北高原塬、梁、峁、沟、壑相间,人民生活十分贫闲。西捻军进入这一地区,作战和补给都遇到不少困难,但毕竟摆脱了敌人的围攻,加之当地清军力量此较薄弱,便于休整。其次,陕北是回汉农民起义军主要活动地区,可以得到他们的帮助和支援。再次,即将进入初冬季节,黄河冰冻,一旦左宗棠的重兵追来,可以渡河入晋。所以,在当时的形势下,捻军北上陕北,对于保存自己和尔后的行动,还是比较有利的。
西捻军进入陕北后,甘肃东部和南部的回民起义军仍积极向东发展,配合作战。10月底,西捻军一部进攻州(今富县)不克,北攻甘泉。11月上旬,一部进占安塞,主力活动于宜川、延长之间。刘松山,郭宝昌“亟思催队紧追”,便率部由中部东渡洛水,向宜川进发。11月14日,回民起义军在中部大贤村截击尚未渡洛的刘松山部后队,杀其部将李祥和。11月17日,西捻军北占延川,进向清涧,接着于22日配合回民起义军占领绥德州(今绥德)。
西捻军在陕西的活动,促进了这一地区革命形势的高涨。12月3日,左宗棠在奏折中惊恐地说:“捻自南而北千有余里,回自西而东亦千有余里”,“现在局势艰危,州县城池叠陷”。可是,就在这时,张宗禹收到了被困于山东的东捻军求援的急信。为了实践“誓同生死,万苦不辞”的誓言,张宗禹等决定立刻离开陕北,去援救自己的战友。
六、西捻军的覆没
(一)挺进直隶
张宗禹等原拟率军南出潼关,由河南转赴山东援救东捻军。后来又决定进军河北,威胁京畿,把清军吸引到自己周围,以达援救东捻军的目的。这个类似围魏救赵的计划,在当时来说,还是可取的。可惜东捻军很快失败了,结果西捻军非但未达目的,反使自己陷入清军的重重包围之中而不能自拔。
1867年12月上旬,张宗禹率西捻军二万余人由绥德急速南下,于17日进到宜川境内的黄河西岸。当晚,张禹爵率五百人为先锋,张宗禹率大队随后,乘北风大作之际,在宜川东面壶口一带履冰抢渡黄河成功,乘胜占领了山西吉州(今吉县)、乡宁,接着南下河津,围攻稷山县城。
这时,刘松山、郭宝昌等部清军已渡河跟踪追击。为了迷惑和摆脱敌人,张宗禹等决定率捻军北上,佯作进攻太原之势,便于12月24日撤稷山之围,由绛州(今新绛)北进临汾、洪洞。当刘松山、郭宝昌等部清军亦跟踪北上时,西捻军突然转兵南下,途经曲沃、绛县,于1868年1月初越过中条山,进至河南济源城下。河南巡抚李鹤章急忙调兵驰援,并从山东迅速调回张曜、宋庆两部豫军。张宗禹立即率军经修武、新乡、汤阴、临漳,于1月27日渡过漳河,进入直隶境内。接着,经磁州(今磁县),鸡泽、隆平(今隆尧),新河北上,于2月1日在束鹿所属的周家庄渡过滹沱河,复经定州(今定县)、望都北进至保定、满城一带。
西捻军突然出现在直隶南部,使清廷慌了手脚,连下谕旨,调兵遣将,防卫京师,于是各地“勤王”之师接踵赶来。山东巡抚丁宝桢率军进入直隶雄县一带,河南巡抚李鹤年率军抵磁州。已从陕西出潼关进入山西南部的左宗棠也率部于2月15日抵达直隶获鹿,接着,扎大营于定州。清廷仍任命他为前线总指挥。李鸿章因未能总揽攻捻大权,心怀不满,借口休整,行动稍缓,经清廷严诏催促,才命潘鼎新、周盛传,周盛波、善庆、郭松林、杨鼎勋等部先后进入直隶景州、安平。此外,安徽清军也进入直隶,三口通商大臣崇厚率洋枪队布防天津;直隶总督官文中部率部往援保定;连警卫上圆明园的马队也调往涿州(今涿县)防剿。集结在直隶中部、南部的清军共约十余万人。为了弥合左宗棠与李鸿章间的矛盾,清廷于2月底命恭亲王奕为大将军,左宗棠、李鸿章为参赞大臣。各路统兵大臣及督抚等均归恭亲王节制,以一事权。
西捻军的行动确实调动了清军,但也使自己陷入了孤军作战的困难局面。2月5日,西捻军于满城为道员余承恩部所败,东南走祁州(今安国)、饶阳。2月中下旬,西捻军在饶阳、献县一带活动时,即陷入了湘军刘松山、郭松林部,淮军杨鼎勋部,皖军郭宝昌,程文炳郎,豫军张矅、宋庆等部的包围之中。3月16日,捻军因连日奔驰,疲惫不堪,疏于戒备,结果在饶阳东北一带遭清军袭击,部队伤亡很大,特别是邱远才、张禹爵两员为敌人所害怕的战将同时牺牲,使士气大受影响。
(二)转战豫鲁
为了摆脱敌人重兵围困,张宗禹率军南走,于3月18日从晋州(今晋县)西南的桃园、相古村等处渡过滹沱河,后经宁晋、新河、巨鹿,于3月23日在成安渡过漳河,进入河南,然后经滑县、新乡、获嘉进至清化镇(今博爱)。在这里,捻军进行了短暂的休整,把步兵全部改为骑兵,使部队行动更加迅速,同时,伐竹为矛补充军械物资。
这时,淮军已赶到豫北,李鸿章正想北依太行山,南据黄河,实施其围困计划,幸好张宗禹等已经察觉到“怀、卫一带,阻山(太行山)面河(黄河),地势至狭,恐被围困”,很快离开清化镇,东出延津平原。4月1日,在封丘大败湘军刘松山部、皖军郭宝昌部,重伤郭宝昌,毙记名提督周盈瑞。4月12日,又与潘鼎新、杨鼎勋、郭松林等部战于滑县,杀淮军提督陈振邦,副将刘正同等。之后,经浚县,内黄、直隶清丰,南乐之交进入山东莘县。活动于东昌府(治今聊城)一带的沧州下洼,高家口盐民起义军数千人,在其首领高岩率领下,参加了捻军,并充当向导,引导西捻军于4月17日从东昌府南李海务渡过运河。4月下旬,经德州、沧州,兵锋指向天津。
西捻军临近天津后,恭亲王奕即命三口通商大臣崇厚率洋枪队加强防卫,命绥远城将军定安,副都统富和,提督郑魁士各率所部增援天津,命侍郎恩承,副都统玉亮所部赶赴武清(今杨村)设防;并无耻地指使崇厚通知英国,法国炮船协同防守天津。
西捻军在独流镇、杨柳青等处用船搭桥抢渡运河,因遭洋枪队密集炮火封锁,无法前进,遂于4月末南下山东就食。
(三)最后覆没
西捻军进入山东海丰(今无棣)、阳信、武定(今惠民)地区后,虽然便于解决粮饷问题,但从地形上看,这一地区东濒大海,南有黄河,西有运河,易被敌人围困。当时张宗禹等早已得到东捻军失败的消息,在这种情况下,应该及时率部跳出清军重兵集结的直鲁边区,向敌人守备比较薄弱而又适于骑兵作战的地区转移。张宗禹等之所以虑不及此,除了急于解决部队的粮食问题外,主要是轻敌思想作怪。他们认为清军虽“千里连营”,但指挥不统一,等到“秋高马健”时,只要振臂一呼。就可突破清军的的河防。正是在这种思想支配下,没有及早突围,脱离险境,结果造成全军覆没的悲惨结局。
这时,清军务部十余万人,先后到达运河东部的直鲁地区。清廷命李鸿章为前线总指挥,调度各军。李鸿章按照其“设长围以困之”的“就地圈制”计划,作了如下部署:北面,将沧州以南的捷地坝挖开,运河水入捷地减河,并沿河兴筑长墙,由崇厚洋枪队和潘鼎新部防守,阻扼捻军再次北上威胁津京,西面,于张秋一带引黄河水入运河,并沿运河赶筑长墙,由河北、山东、安徽等省清牢分段负责,附近州县的民团协防,又调总兵丁长春部水师炮船进驻德州,加强水而巡逻,严密防守;南面,封锁黄河各渡口,将船只一律调至南岸,由山东地方官吏带队把守;东面,严禁渔船下海,防止西捻军渡海而走。同时,调战斗力较强的湘淮军为“游击之师”跟踪追击。
5月中旬,张宗禹由于不知沧州捷地坝已被挖开,且有重兵把守等情,仍然企图强渡捷地减河北上,结果受阻而返。下旬,张宗禹又率军抢渡临清、东昌等处运河,仍为驻防清军所败。为了摆脱追军和出敌不意,捻军东进海丰。5月29日,疾驰至直隶东光的下口镇再次抢渡运河,由于丁长春部水师及该处清军把守严密,仍然无隙可乘,不得已又南返山东。
西捻军被围困在方圆六七百里的地区内,忽而北上,忽而南下,几次抢渡均遭失败。虽然把清军拖得疲累不堪,甚至李鸿章、左宗棠等也因未能完成清廷下达的一个月内消灭捻军的任务而被“交部议处”,但整个形势对西捻军愈来愈不利。由于连续下雨,河水猛涨,道路泥泞,使以骑兵见长的捻军行动更加困难,而清军的炮船却更便于行驶,配合步队围攻捻军。同时,李鸿章又实行“缩地围扎”的方针,把捻军压缩在马颊河以南、徒骇河以北的高唐、商河、惠民等地的狭长地带,并进一步施展“招抚”伎俩,加上当地地主豪绅实行坚壁清野,强迫村民搬入堡寨,使捻军的食宿发生困难。在艰难困苦的环境下,捻军士气日益低落,以致接连发生投敌事件。
7月16日,西捻军在直隶吴桥(今吴桥东)遭周盛波、周盛传部伏击,伤亡千余人。26日,与郭松林,潘鼎新部战于山东商河东北的沙河锁,被杀被俘三四千人,张宗禹也中弹受伤。31日,在济阳玉林镇、鸿福寺与豫军张曜、宋庆部和淮军潘鼎新部发生激战,因地处黄河弯曲部,骑兵行动不便,结果又遭惨败,将士阵亡六七千人,损失马匹上万,辎重丢弃殆尽,张宗禹率余部突围。威雳一时的西捻军,至此已成强驽之末。
8月4日,张宗禹率领余部在德州的桑园、二屯、老君堂等处抢渡运河,均未成功。8月15日,在东昌的李海务口再次抢渡,又被清军所阻,退往茌平西南广平镇。8月16日,在向东北方向转移途中,与刘铭传,郭松林、潘鼎新,袁保恒、张曜、宋庆等部遭遇。经过激战,张宗禹的爱子张葵儿、兄张宗道、弟张宗先等数千捻军将士全部英勇牺牲。太平天国灭亡后,领导捻军坚持抗清斗争达四年之久,被称为“沉静好谋”的新捻军重要首领张宗禹,率领十八骑突围而出,来到徒骇河边,“穿秫凫水,不知所终”。
西捻军在徒驻河边的覆没,标志着捻军起义战争的最后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