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曾国藩“聚兵防河”计划的完全破产
“以静制动”的方略破产后,曾国藩于1866年夏又提出了“聚兵队河”的方略,企图以此遏阻捻军的流动,经与直隶总督刘长佑、山东巡抚阎敬铭面商,确定了运河、黄河的设防部署:在运河防线上,从济宁长沟到山东、江苏之交的韩庄,由潘鼎新部防守,韩庄以下山场鼎勋部驻防;长沟以上至黄河由山东军防守。在黄河防线上,范县豆腐店以西至东明、长垣由直隶军防守,豆腐店以东的张秋、东阿一带由山东军防守。捻军渡过沙河进入豫西南后,曾国藩又设沙河、贾鲁河防线。沙河地段:从周家口到槐店(今沈丘)由刘铭传部防守,槐店到正阳关申乔松年部皖军防守,正阳关以下系淮河,曾国藩派水师和皖军防守。贾鲁河地段:从周家口到朱仙镇由潘鼎新、张树珊部防守;从朱仙镇北四十里到开封,又北三十里到黄河南岸,没有河流,由李鹤年的豫军构筑堤墙防守。这样,就形成了一个跨鲁、豫、皖三省的三角形防线。此外,为了攻守结合,又命鲍超、刘秉璋、杨鼎勋、刘松山、张诗日所部为“游击之师”,跟踪追击捻军。
曾国藩“聚兵防河”的主要目的,先则企图阻止捻军进入山东、江苏,在捻军渡过沙河以后,则企图将其局限于豫西南的多山地区,使之不能发挥骑兵的优势,然后集中兵力聚而歼之。显然,这种设防漏洞仍然很多。首先,由于清军内部存在着派系矛盾,曾国藩难于做到统一指挥,特别是经常受到淮军头目李鸿章的掣肘。其次,曾国藩的“防河”战线太长,势必造成兵力分散,处处防守薄弱。此外,还有不少人对曾国藩的防捻计划持反对意见,认为“宜于速剿,不必为防河之谋”。
就在曾国藩紧张地部署河防时,捻军发觉了清军的诡计。9月中旬,赖、张两支捻军在河南禹州、许州一带会师,侦知朱仙镇以北堤墙尚未筑成,随即经尉氏、中牟北上,决定跳出河防圈。9月24日,捻军先示形于开封以北的黑埋,佯作抢渡黄河的态势,然后急速南下进至开封南的芦花冈,乘皮击溃豫军,再次突入山东境内。
沙河、贾鲁河防线被捻军突破后,曾国藩自称“闻信之余,实深焦愤”,不得不承认防线太长,兵力不足,称“防守沙河、贾鲁河,本系策之至拙者”,但又声称“无奈马队远不如贼,……专恃步队追剿,断不能制流寇,不得已乃出于防河之下策”。不管曾国藩如何巧于言词,事实是由他主持攻剿捻军一年零五个月,“毫无成效”。为此,清廷决定换马,12月7日,改任李鸿章为钦差大臣,节制湘淮各军,专办剿捻军务。曾国藩则回任两江总督。
三、东捻军转战湖北
(一)捻军分为东西两支
捻军冲破沙河、贾鲁河防线,进入山东菏泽、曹县、巨野、金乡一带地区后,于10月上旬抢渡运河未成。这时,淮军潘鼎新部已进抵济宁,刘铭传部进入城武、巨野,刘秉璋、刘松山、张树珊等部也先后到达山东,进入运河防区,对捻军实施包围,捻军随即回军西向,于10月13日进入豫东地区。
两年以来,捻军纵横驰骋于苏、鲁、豫、皖、鄂数省,取得了歼灭僧格林沁和粉碎曾国藩“以静制动”的攻捻方略等一系列胜利。但是,由于长期不停顿地流动作战,没有一个可以立脚的基地,部队得不到休整,粮食、弹药的补充十分困难,同时又得不到任何友军的支援,战略上的被动态势日益明显。捻军领袖赖文光等深感“独立难支,孤军难立”,试图改变这一不利态势,遂决定将捻军一分为二,由张宗禹、张禹爵、邱远才等率部分捻军西进陕甘,联络那里的回民起义军,“以为犄角之势”,是为西捻军;由赖文光、任化邦、李允等率部分捻军留在中原地区,与敌周旋,是为东捻军。
(二)东捻军转至湖北与李鸿章的攻捻方略
1866年10月下旬,东捻军三万余人在赖文光,任化邦,李允等率领下,由河南中牟返回山东,拟攻破运河防线,进入较为富庶的运河东部地区,以扩充兵员和筹集粮垧,后因在郓城东北的袁家口、开河、安山等处几次抢渡均未成功,而淮军刘铭传、潘鼎新等部又已跟踪返回山东,为避免遭敌围攻,便南下江苏丰县、沛县等地。不久,复入山东,再次进攻运河防线,又没有成功。其后,赖文光、任化邦等遂放弃进入运河东部地区的计划,决定向湖北转移,拟渡过汉水,进占荆州、宜昌,然后主力入川,并留一支部队于湖北以为声援,以一支部队入陕西与西捻军取得联络。“倘各路皆不得手,……则共档案中”,联合回民起义军,在陕西建立基地。这一计划,得到东捻军广大将士的拥护。1866年12月初,东捻军由山东进入河南,下旬进入湖北。
清军方面,李鸿章鉴于曾国藩所确定扼守的“贾鲁河、沙河地段太长,人力难齐,终办不成”的教训,提出了将捻军“蹙之于山深水复之处,齐地以诱其入,然后各省之军合力三四面围困”的“扼地兜剿”方略,并准备采用“离间”、“招抚”等伎俩,妄图从内郎瓦解捻军。
1867年1月,李鸿章调集共部不下十万部队,分“堵击之师”和“兜击之师”,在河南、湖北集中。共部署是:在北部,命李昭庆部二十余营驻河南信阳,扼捻军北上的通道;在西部,命鲍超三十二营由南阳移驻襄阳,豫军总兵宋庆十营、副将蒋东才六营扼守枣阳,荆州将军巴扬阿统领提督蓝斯明、水师总兵左光培扼守汉水沿线;在东部,命新任安徽巡抚英翰、总兵张得胜等率皖军分扎六安、霍山一带;在南部,由湖广总督官文驻守武昌,彭玉麟统领水师驻守黄州。上述各部清军均为“堵击之师”。李鸿章又命刘铭传、刘秉璋、周盛波、张树珊等部淮军共三十余营,由豫东南分道入鄂,和新任湖北巡抚曾国荃统领的郭松林、彭毓橘、伍维寿、熊登武等部湘军共三十余营,组成“兜击之师”。李鸿章等妄图一举治灭捻军于鄂东地区。
(三)罗家集、杨家河两败敌军主力
东捻军进入鄂东北不久,即由麻城南下黄陂,接着进至滠口,威胁武昌。随后,折而向西,连克云梦、应城,进攻德安府(今安陆),旋又经宋河镇入京山,南占天门县。提督郭松林率领九营湘军尾追而来,捻军采取兜圈子的战术疲惫敌军。郭松林不顾士卒疲劳,紧迫不舍。1867年1月11日,郭松林分兵三路向钟祥东面的罗家集进攻,捻军的步马队早已设伏以待。待敌发起攻击时,捻军首领任化邦率部正面接战,李允统领马队从两侧包抄,赖文光率部袭敌后路,将清军四面包围。激战半日,歼灭清军二千余人。郭松林身中七枪,被捻军生擒,因伤重不能行走,被弃掷路旁,幸免于死。
罗家集胜利后,东捻军在钟祥与旧口之间结筏抢渡汉水未遂,便东走应城、云梦。淮军周盛波、张树珊等部在后尾追,捻军仍采用打圈战术,伺机歼敌。1月26日,捻军在德安府杨家河东岸屯扎,淮军总兵张树珊所部六营孤军追来,渡河进击。捻军佯装败退,张树珊恃勇轻进,被捻军分割包围。激战至深夜,捻军阵斩张树珊及副将刘登朝、郭有容等数百人,使李鸿章的淮军受到一次沉重的打击。
(四)尹漋河先胜后败
东捻军两败敌军之后,士气高昂,声威大振。为了实现西进川陕的战略目标,先后在旧口、丰乐河、流水沟及王家集、霸王山等处抢渡汉水,但均为清军所阻,被迫回到旧口地区。
就在东捻军抢渡汉水的半个月中,清军各部已分别向旧口方向集中,准备围歼东捻军于旧口地区。其部署是:湘军彭毓橘、谭仁芳、熊登武、刘维桢等部驻九里冈、永兴、皂市、天门一带,屏蔽东路,豫军蒋东才等部驻茅茨畈,扼守北路;淮军刘秉璋、周盛波等部扼守京山,李昭庆部由信阳移驻宋河镇;以淮军主力刘铭传部万余人由北而南,湘军主力鲍超部二万六千余人自西向东,夹击捻军。赖文光等见清军米势迅猛,便率军逗守尹漋河(今永隆河)一带,准备与清军决战。
2月19日拂晓,刘铭传为了争功,自行改变与鲍超军共同进攻的计划,提前由下洋港向尹渡河抢先发动进攻。他见捻军扎营于司马河(今天门河)对岸,便留二三营兵力护卫后路辎重,以十七营兵力渡河攻击。捻军以步队正面阻击敌军,以千余马队向北绕袭敌军后路。刘铭传恐后路兵单,辎重难保,便抽出步队三营、马队二营加强后路,自率十二营兵力分三路进攻。捻军亦分三路迎击:任化邦敌左路,牛喜敌右路,赖文光、李允敌中路。任化邦率部全力围攻刘盛藻的左路军,“刘盛藻鏖战多时,渐不能支”。刘铭传恐左路有失,忙从中路抽出黄桂兰、张士元、李锡增三营兵力往援。在捻军的锐利攻势下,刘盛藻部过河溃逃,李锡增则中枪丧命。接着,任化邦率部转援牛喜部,将右路淮军一举消灭,击毙总兵唐殿魁、记名总兵田履安、副将吴维章等。捻军左右两路取胜后,任化邦、牛喜便率部与赖文光、李允部一起围攻刘铭传亲自督率的中路军。捻军将士挥刀斩杀,淮军一败涂地,退至司马河彼岸。刘铭传失魂落魄,与其部将、幕僚“俱脱冠服坐地待死”。
可是,正当捻军追过司马河,即将歼灭刘铭传所部淮军时,鲍超率所部湘军从旧口由西向东侧击杨家洚捻军侧背。杨家洚与尹漋河同在司马河东岸,相隔十余里。赖文光在鲍军进入杨家洚后,没有仔细侦察敌情,便仓促率领中军步队向的军冲锋。但鲍军阵势严整,左、中、右三路,每路八九营兵力,分主攻和策应,稳扎稳打,步步前进。激战两小时,捻军中军步队受挫,虽有马队驰前接应,但后路又为的军马队截断,于是军心动摇,阵势大乱,由胜转败。又因连日下雨,河港水深,道路泥泞,捻军慌不择路,阵亡和溺死者近万人。杨家洚、尹漋河等处数百村庄据点,全被鲍军占领。
尹漋河之战,虽然歼灭了刘铭传所部淮军半数以上,但东捻军自己也遭到惨重损失,伤亡万余人,被俘近万人,损失马匹数千和辎重无数,不但元气大伤,而且使西进的计划受挫。尹漋河之战最后遭到失败,首先是由于东捻军在取得罗家集、杨家河两次胜利后,产生了骄傲轻敌情绪,对于在武器装备上占很大优势的敌军没有予以足够重视,以致在与刘铭传部作战时,竟没有派出相当数量的部队,对近在旧口的鲍超部进行警戒,特别是当鲍部来袭时,赖文光等不作周密部署,仓促反击,结果受挫。其次,捻军在作战不利的情况下,缺乏坚韧顽强的意志,稍遇挫折,就撤离战场。此外,尹漋河一带河汊纵横,使捻军骑兵的活动受到限制。鲍超说:这次“擒斩溺毙之多,则由彼之先失地利耳”。
(五)被迫放弃入川计划
东捻军在尹漋河战败后,余部即北上河南,从唐县、桐柏东走信阳、罗山、光山,然后经湖北麻城,黄冈、蕲水、蕲州、广济,进入安徽西南边境,因遇淮军刘秉璋、周盛波部阻击,又折回湖北蕲州一带。这时,湘军彭毓橘部驻扎于蕲水。3月23日,东捻军由兰溪、董家河一带沿浠水河北上时,彭毓橘亲率湘军十三营由六神港至溪潭坳堵截,捻军将其击败,阵毙总兵彭光友,并乘胜包围六神港,取得了击毙彭毓橘以下营哨各宫三十余名和歼敌三千余人的胜利。
之后,东捻军又西经孝感、应城、京山等地抵达汉水东岸,在旧口至岳口一带筹船结筏,希图西渡汉水,为清军炮船所阻,未获成功。后经钟祥北上枣阳、随州(今随县),5月初进入河南桐柏、信阳境,因遭淮军周盛波、刘铭传部截击,由平靖关折回湖北应山,旋又东走黄安。5月14日,捻军在黄安的王家冈设伏,大败刚从河南光州赶到麻城的淮军杨鼎勋部,杀总兵张遵道。接着,捻军再次进至汉水东岸,由于刘铭传和鲍超部相继追来,不得不放弃西渡仅水进入四川的计划,经枣阳北上,拟从河南西进入陕,与西捻军会合。
四、东捻军在山东被围及其最后失败
(一)进军山东半岛
1867年5月下旬,东捻军进入河南新野、邓州、镇平、内乡一带,还来不及休整补充,淮军刘铭传等部就从枣阳、襄阳跟踪追来,豫军宋庆部和淮军周盛波等部也分别由南阳、唐县前来堵截。而当时捻军内部对于行动方向问题意见不一。赖文光、任化邦等本主张进军西北,但从山东郓城、梁山地区参军的将士认为山东连年丰收,粮食充裕,而陕西连年战乱,粮食缺乏,极力主张东进山东。赖文光、任化邦等为了尽快摆脱敌人的包围,同时,“恐西路山多,难于翻越”,也就改变主意,采纳了东进山东半岛的意见。
6月上旬,东捻军由考城进入山东曹县,疾趋郓城,甩掉尾追之敌,于6月12日晚直逼运河,以一部强攻沈口,吸引附近各段守河清军驰援;以另一部袭击由山东军防守的此较薄弱的戴家庙一带防线,于坎日黎明突破。当时天旱水浅,捻军全部三四万人涉水过河,进入运河东部地区。
东捻军进入山东腹地后,日行百余里,忽尔忽西。新任山东巡抚丁宝桢虽僭军尾迫,只能望尘兴叹。6月19日,东捻华东走章丘,后经邹平、寿光等地进入胶东半岛,6月底兵锋直指烟台。道员潘霨勾结英法侵略者联合防守烟台,通商大臣崇厚则从天津派出洋枪队渡海增援。
胶东半岛虽然比较富庶,但捻军进入这三面濒海的地区,易被清军包围,而东捻军首领们虑不及此,最终招致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