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晓筠
山东省实验中学/高三
知性的角/感性的岛/人言的世界我的飘渺/煦煦的风/殇魂天空/温暖与漂泊在远方重逢
理智地说,我并不是一个十分喜欢旅行的孩子。
对于生活了18年的城市并非不厌倦,每天在同一个城市里兜兜转,平日也只有上学,两点一线的双向运动,别无二致。任何地方任何事物,但凡碎碎念似的,甚至每天不用温习的些许惯性般的熟悉,大抵会厌倦。
故而旅行又显得像一种调剂,阒静夜晚中的一声吉他试弦,敦厚的质感,飘忽的感觉。穿上轻松一些的棉布衬衣,脱去肥大仍感束缚的化纤校服;再也没有什么规矩可以束缚住你的青丝,纵其垂质,亦或是用一条小蕾丝轻轻扎起;灯下夜读,脸之于纸也会有相似的苍白,你总会发现自己花费愈来愈少的时间去面对阳光自然地微笑,环顾周围,多少的女生早早地画上了浮夸的妆容;于是阳光将暖暖因子撒在你的脸上,对于我,总是会笑的。我不漂亮,平凡而普通,但是我还是坚信太阳不会嫌弃任何一个真诚的笑靥。
我去过的地方并不如外公一般多,可以从0°经线数起,跨过24个时区,但也不像外婆在我每有旅行之时带有昌潍口音的絮叨那般:“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还没出过济南府呐。”儿时去旅行的某些细节已经忘记了。彼时身体仍然纤细,极其多病,旅行时大多数时间是在病中,亦或是被水土不服深深折磨。耳蜗深处埋着坠坠的痛感,阳光也渐渐在眩晕的一瞬涣散开来。这是白天。去过的西安,上海,北京,通常都只记得当时躺病床中,霓虹在医院白色的纱质窗帘上尽情渗透,夜空都看不出本来的颜色。
然而,纵然如此,如果乘着满满游兴而去,不给自己留下闲暇时忙碌时聊以慰藉的记忆,又不能说旅行是对空旷人生的补充。诚实地说,我并不喜欢大多数旅行团的氛围。就像是一群只是纯粹地为了游玩而聚集在一起的人,操着不同的口音,带着不同的乡味,去一处缘起,回各乡缘灭。
脑海心田深处,总会有记忆铺陈成一片辽阔的大海,在祖国的东南角,在10岁的那个直爽的冬天,唯美的景色烧过荒芜的人生,留下了点点记忆。一切只是因景而记。
回想那过去了的香港之行,八年之前,总是很想写点什么,可是亦觉得自己文笔肤浅稚嫩,阅历尚浅,也就无法晕开一片笔墨展染一片天空。但是那些回忆总是在身体各处游走骚动,催促着我拿起一支笔写下些什么。那些看似平凡的物,恰好构成了这个物欲横流的世界中最别致的魂灵。
/(壹)角
提起香港,我的第一印象总是角。
角是海浪对陆地的初印象,鲜明,带有美好的探求欲望,亦是大地伸长胳臂触摸海洋的模样,宛如一个好奇的孩子伸出稚嫩的手指抚摩蝴蝶的翅膀,也许手上沾了细细的鳞片。
地名中也多带“角”,旺角,北角,荔枝角。
角是由江宁刺入体肤的痛楚,唤人们醒来看看自己脚下祖先刀耕火种的土地。
角是鳞次栉比的建筑用摩天之棱构筑的空间,流光溢彩的是今日的繁华。
海关至大学寓所一路行来,耳畔俨然粤语一换罗湖那畔南腔北调,只是从机场高大的落地窗第一眼窥伺香港,就不禁惊叹,好一片鲜明的天地!在偌大的口岸里来回辗转,与北方纤毫不同的湿热天气。初到香港,遇到了一场并不算大的雨,丝丝缕缕的雨滴从大巴车窗上划过,藤蔓一般留下一道道弯弯曲曲的痕迹。蛇行在离我最近却是最远的空间,世界的格调在微暗的天光下轮廓鲜明,拖着行李箱的游人,商人,乡人,在口岸进进出出,城市的新鲜血液在汩汩流淌,经济的发展跳动着拳拳的脉搏。
地上的城市是尖锐和有棱角的,地下会别有一番风光。我最偏爱的交通工具是地铁,穿梭于地下;然而地铁也不惮偶尔见见阳光,在新界就有“轻铁”,类似于上海莘闵线的轻轨。我是喜欢地铁的,每到一座城市,只要这座城市修有地铁,在旅游固有的景点之余,地铁也是游历一景。
济南是没有地铁的。
可我固执地喜欢地铁,而厌恶诸如公交车和轿车一类,并非是无理由的执念。尽管隧洞里的冷风箭矢一般嗖嗖地穿过大片黑暗——一种期待的感觉。
黑暗中,会看到,地铁的灯光是温暖的,柔和的,漂泊异乡未尝没有温暖。
仿佛是文艺电影中的一场微声细语的对白和着蜿蜒的小提琴曲,又或者只是一个无声的对视,流淌钢琴在一旁将人们的心语娓娓道来。
在地铁里行走,就算再多一次遇到冷漠至笼着轻雾的眼眸,沉默到尽头依然是温暖的安全感。这种曼妙的灯光下,你可以在地铁的明净的窗上看到一个城市最年轻的力量施施然的倒映,同时,看到你自己——一种幻想的质感。地铁的窗绝不比公车的肮脏;每个地铁中的人都在人群中守护了一份自己的安全距离,而轿车中的人冷眼看着整个世界,却要仰视自己的倒影;地铁上的他和她,她或他,都是忙碌而疲惫的,什么颜色的虹膜,青春在与未来战斗。
无须觥筹交错,沉默着飞驰的车厢里,也许承载着我们未来的模样。这些在地铁中的冥想,在香港的地铁中,得到了再一次的印证。不错的,我们周围的一切都在这样运转着。
港铁报站采用三种语言,顺序明晰清楚,粤语,汉语,英语。若是爱一个地方,必先爱上她的语言。最初接触粤语如大多数内地人一样,从音乐开始,因了陈奕迅——如何形容他的歌?他说他不唱声嘶力竭的情歌,确实如此——然而太多太多字正腔圆的粤语长短句就像香港有些诡异的夜空,有霓虹但并非恣意涂抹的浮夸的繁华;必有林夕的词擒住各自的心,朋友之中有很多偏爱陈奕迅的,挚爱着不同的词句,却也不得不承认这是粤语赋予了其中最迷人的音质。我觉得粤语的发音实在纤细。我非土生土长的港范儿,亦无灵巧簧舌,曾试过百般描摹却绝无一处相像,生硬到尽处,就像绷紧的吉他弦,位置的某处会突然断开。所不同的是,吉他弦断了打在手上一记鲜红,笨拙的发音打在心底一痕隐痛。美感音质,束之高阁为妙。
后来逐渐会写一些繁体字,笔画冗繁,但我从来不曾厌倦,从布局不均到方正工整,时间并没有磨损那本是躁动的耐心。记笔记,抄歌词,偶尔写出一个两个就会引来嘘叹——写字不为嘘叹,我深爱着文字本身,我们已不可能手执毛笔在宣纸上扬洒涂抹,失去了最柔软的写字方式,墨砚打翻在了科举与战乱的年代里,新时代衍生的金属和塑料已经硬化了我们的文字;我却认为繁体字是方块周正,角棱刚劲的充实感,简体字相比之下显得圆润却略带空洞。对于这种文化的赞美与仰视,与任何地方不相同。只因记忆中、酷爱里,有那最深的刻痕,冗繁中一切会变得圆满,世事的杂乱中能够守住属于自己的本真。守护,是一种坚持。
/(贰)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