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珍藏的记忆:光汉诗文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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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超常搭配:一种强化和美化语言的修辞手段

作为一名编辑,在编辑过程中我对原稿的审阅和清样的校对,不敢自以为是;总是词典、工具书不离案头,时时求教,唯恐改错了词句和标点符号,伤了作者的原意或文采。尤其是对词语搭配超越常规的问题,斟酌再三,考虑它是否出于作者的匠心,有意为之,联系上下文,能否用修辞学的某种辞格或语言的约定俗成的原则来理解。陈望道先生说过:“修辞是格局无定的,我反对呆板的格局……为了适应题旨情境而超常越格才好。”社会在发展,语言也在发展,词语之间的搭配也会相应地发生演变。像“看大夫”或“看医生”、“晒太阳”、“打扫卫生”之类似乎不通的说法,如今已得到社会的承认,成为日常生活中的习惯用语了。记得前几年宁夏回族自治区成立三十周年之际,出了部报告文学集《黄土地的绿太阳》。对于这个书名,有人颇有微词:太阳怎么能用“绿”来形容!幸亏不是“文革”期间,否则会惹下天大的麻烦。其实只要翻阅一下这部反映我区三十年来的建设成就和改革风貌、讴歌各行各业先进人物的集子,哪怕只读一读前言后记,再思索一下,你就会感觉这个书名起得好,不一般化。对编者的巧思和大胆,我由衷地赞叹。

“黄土地的绿太阳”就是超常搭配的一个例子。对于诸如此类的比较普遍的语言现象,以往语法修辞学界不够重视,很少提及;我也未作认真思考,说不出更多的道理,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最近,当我读完一部专门研究这类语言现象的学术著作《超常搭配》(宁夏人民出版社1993年版)后,感到获益匪浅,它回答了我的问题,使我知其然并知其所以然了。原来,超常搭配是一种强化和美化语言的修辞手段,是语言艺术化的体现。里面学问还真不小呢!希望经常同文字打交道的同志,特别是搞新闻出版的同行,从百忙中抽出一点时间读读这本不到10万字的小册子吧!这是本很有实用价值的好书,相信它对读者会有程度不同的帮助。这是我首先要说的话。

接着,我想说说这部专著的学术价值。这部专著的作者从修辞学角度入手,结合语义学、逻辑学、语法学等学科,对词语的超常搭配问题作了多学科、多角度、多层次的考察,从而找出词语搭配的内部规律和外部功能,令人信服地回答了人们急待解决的问题。全书共十章:一、什么是超常搭配;二、超常搭配的分布情况;三、超常搭配的语义特征;四、超常搭配与逻辑规律;五、超常搭配与语境:六、超常搭配与信息传递;七、超常搭配与修辞格;八、超常搭配与阅读心理;九、超常搭配的表达作用;十、超常搭配的运用。这十章既相对独立又互相联系,探讨了超常搭配方方面面的问题,囊括于统一的具有相当理论深度和广度的框架之中。内容充实,说理透彻,文风朴实,“填补了语言研究的一个空白”(张寿康先生评语)。限于篇幅,试举几章内容略作介绍:

在第二章中,作者通过对中国青年出版社出版的《青年诗选》中的部分诗歌的抽样调查,找出200个超常搭配的例子,用数字说明在五种基本句法结构中的分布情况:偏正结构运用得较多,其次是动宾和主谓结构,补充和并列结构少见。前面所说的“黄土地的绿太阳”就是偏正结构(由前后两个偏正结构组成)。作者又对三种基本语体作了抽样调查,得出如下结论:科学语体一般没有;谈话语体有,但频率不高;艺术语体有,频率较高(多见于诗歌,其次是散文和民间文学)。这样的说明和结论是很有说服力的。

第五章探讨了超常搭配与语言环境的关系,说明语境是超常搭配的必要条件并能检验超常搭配的表达效果。如:“捧起清清的湖水,/吻一吻手中的月亮。”没有上文,人们一般就很难接受“手中的月亮”这种超常搭配;有了上文,增强了诗意。有的学者甚至说,“修辞学是语境学”,不无道理。

第七章从修辞角度说明,超常搭配是一种变异性的修辞手段,与修辞格有着密切联系。它综合运用了诸如夸张、拟人、拈连、排比等修辞格。但是,超常搭配和修辞格既有联系又有区别,这主要是由于研究的角度不同,因而显示出不同的修辞效果。具体地说,超常搭配从词语之间搭配关系作综合性考察;修辞格则从言语表达的修辞格式入手研究修辞现象。另外,有些超常搭配是修辞格所概括不了的;在言语形式上,它又是隐性的,不像修辞格那样具有明显的言语形式特点。

从上述几章的内容看,的确很充实,阐述得也很有条理性、逻辑性,具有相当的学术水平。窥豹一斑,可知全貌。

最后,我简略地介绍一下作者的情况。《超常搭配》的作者冯广艺同志是湖北师范学院的一位青年教师。1985年,他在武汉大学中文系攻读现代汉语修辞学硕士学位。在导师、修辞学家郑远汉教授的指导下,研究变异性修辞,论文题为《试论词语的超常搭配》,得到著名语言学家张寿康教授的评审和指教。毕业后,两位导师一直关心他的研究情况,鼓励他继续深入研究超常搭配这一课题。从此,他夙兴夜寐,孜孜不倦地进行专门研究,力求向深度和广度拓进。在这部论著的写作过程中,他广览博阅,采众家之长,不掠他人之美。在《引言》中,对姚殿芳、潘兆明和王德春的研究成果予以介绍和肯定。在掌握大量材料的基础上,在认真调查研究的过程中,去粗取精,去伪存真,一些统计数字凭借手工操作,耗时费力,殚精竭虑。面对商品经济的大潮,一些耐不得寂寞和清苦的文人纷纷“下海”,冯广义同志不忮不求,潜心于学术研究,终有所得,未负导师厚望。《超常搭配》就是他研究的成果,心血的结晶。对于他这种严肃认真的治学态度和刻苦钻研的精神,在这里顺致深深的敬意。

1994年1月23日

(载1994年3月19日《宁夏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