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吓了一大跳,一把拽过自己的瓷碗警戒地看着他,“你要干吗?”
“当然是在帮你盛粥,碗拿来。”
“唔,你干吗要帮我盛粥,小、小、小丁呢?”她把碗抱在胸前,一脸警惕地看着不知吃错什么药的龙小丙。
龙小丙耶,这个自从跟了龙大当家出门做生意、管账房、见过所谓的世面后就再也没拿正眼瞧过她、还一直唾弃她的家伙,现在居然说要帮她盛粥,谁知道里头有什么阴谋。小丁在哪里?她还是比较喜欢小丁帮她盛粥啦。
见她四下探头就是不肯接受他的“好意”,龙小丙皱了皱眉,“小丁不在,今儿个我伺候你用早膳。”
“啊?”不要吧,他们俩这样僵化敌对互相唾弃的情敌关系,要坐在一起吃早饭?好痛苦哦。
龙小丙不顾她的龇牙咧嘴,一把夺过她手里的瓷碗,舀了一大勺稀饭进她的饭碗里,推送到她的面前,然后用一种很理所当然的眼光盯着她道:“吃吧,你还发什么呆?”
“……”她憋屈地看着面前伺候人也放不下派头的龙小丙,小心翼翼地拿过碗,举起筷子,正要开动,只听龙小丙咕咕哝哝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我可不是什么人都愿意伺候的。”
“……”她也不是让人随便伺候就很开心的。比起他这么严肃又有责任感的伺候,她还是比较喜欢小丁那种温柔欠抽的伺候法。
“账房我今天会过去看看,该核对的账目我会核对。”他一边说着,一边别开了眼。
“咦?你……不娶妻生子了?”
“废话,我当然要娶妻纳妾生子,堂堂男儿自然要安身立命!但是……不是现在。”
“那是什么时候?”胃口好大,还企图纳妾呢,嗤!
“我觉得是时候了就会娶,你管那么多做什么?”
“我……”她只是想提前找好账房先生,免得青黄不接嘛。
“就同你这么说,那赌约全当我没提过,你也不要……不要再去白家别庄了。”他说罢,头低了几分。
“不去白家别庄,那怎么行?”小如意的新作马上就要出炉了,还热腾腾的呢!
一听此话,龙小丙那娃娃脸一皱,“啪”地一掌拍上桌子,“我都愿意为你留下来了,你做什么还要去见那姓白的?”
“你留下来和我去白家别庄没什么必然联系呀。”什么叫做为了她呀?她有付给他银子的,这种男角儿对女角儿说的话,从龙小丙的嘴巴里说出来,好怪异哦。
“总之,你就想跟他继续鬼混就对了!你到底还把大当家放在眼里吗?”
“我有把他放在心里就够了呀,我去白家别庄还不是为了他!”存够了盘缠,她就可以直杀京城,选一处人来人往的大店铺,把大龙门客栈的招牌扛过去!为了显示她的出息,她正努力着,谁都不准来拖她的后腿!
“你跟那姓白的鬼混还说是为了大当家?”他说罢,夺过她吃到一半的碗。
她被抢掉吃食,立刻不爽地嘟起嘴巴,一把将碗夺了回来,“你懂什么?我是在为艺术创作努力!”
“那你就为了你的艺术继续饿着吧!”
话音一落,龙小丙抢回她手里的碗,端起托盘,看了一眼呆若木鸡的龙小花,重重地一哼,甩门走人。
白家别庄,白池如意的书房外,男子欲迎还拒地坐在花丛下的石头上,衣衫被拉开了好大襟口,露出勾魂夺魄的锁骨线条,女子抬高男子的下巴,居高临下地瞅住身下凤眼微眯、桃花含笑的可人儿,一副很是霸道的味道。完美的背景,完美的姿势,只是几声不完美的“咕噜噜”声从龙小花的小肚子里翻腾出来,很是打扰情绪和气氛。
“娘亲,你稍等片刻,让人拿些吃的给龙儿好吗?儿子我实在不喜欢被个肚子空空的女人抬着下巴为所欲为。”
白风宁侧了侧脸,看着在一边的石桌前奋笔疾书并不时发出几声“嘿嘿”的满足笑声的娘亲。白池如意连头都没抬,只命令道:“不准动,保持这个姿势,啊,这个姿势太完美了,既然是《嫂夫人,请享用》,男角儿就该柔弱点儿,被女角儿欺负才对,唔唔唔!最后一次表白就用这个姿势升华!我的灵感,灵感涌现出来了……就在此刻,嫂夫人一把摸上那白玉小脸儿,醋意横生,怒道:‘谁让你给别的女人乱摸的?今儿个,我就成全了你’……哈哈哈完美完美……接下来就……”
白池如意已然搞不清楚自己身在何处,深深入戏了,还一边写一边念念有词。
一见自己无效,白风宁只得继续当个孝子,满足自己娘亲的恶劣嗜好,柔弱地继续任人欺压。他笑转了眼眸看向饿成一张苦瓜脸的龙小花,以完全不适合聊天的姿势同她闲聊道:“你说龙小丙今晨答应帮你打理账目了?”
龙小花就着自己恶霸的姿势点头道:“对啊,他臭着一张脸说:‘从今天开始老子帮你打理账目,你这女人不用吃饭了!’然后,他把我的碗抢走了,呜……我又要被虐待了。”反正龙小丙能把两件没关联的事情放在一起搅和,那她龙小花也可以。而且,恶人先告状是她龙小花的绝活儿呀。
白风宁倒是习惯了她这套指鹿为马的说法,眼眉一挑,淡淡说道:“他今天和昨天有什么不同吗?”
“不同?没有呀,还不是吊着眉头撇着嘴浪费一张娃娃脸。”
“故意不看你,对你没来由的好,欲语还休,欲盖弥彰,还不准你来我这儿?嗯?”
“咦,你跟小丙玩心有灵犀哟?”
“……”他狠狠地白了她一眼,用眼神告诉她,他才不想跟有着恋主情结的娃娃脸小童玩什么心有灵犀。反倒是她这个没自觉的家伙,跟他相隔这么近的距离,却完全搞不懂他的暗示。白风宁,继续蔓延慵懒的笑意,仰视着她。如果龙小花仔细观察,不难发现白风宁正在摆黑脸。
“既然你都找到让男人死心塌地的方法了,你还要小如意的签售会做什么?”
“我要赚钱存盘缠上京城呀!”她理所当然地说出这句话,不去管他们现在的姿势有多暧昧,也忽略掉他已经在火大的边缘。
“去京城?”他凉笑了一声,绷紧了唇线。他当然不会呆呆地问她要去京城做什么,更不会以为龙小花转了性子,开始在乎自己的生意版图有多大。能让她信誓旦旦地踏出这座从小生活的桐溪城的,也只有那个连卖身契都能当礼物送人的龙晓乙,他白风宁还是那转送人呢……哼!
他看了一眼还抬着自己下巴的龙小花,抬起右手很符合书中剧情地在她的脸庞边摩挲了几下,然后冰凉凉阴恻恻地说着不符合柔情动作的台词:“挪开。”
“啊?”
“我叫你从我身前挪开。”
“可是,小如意她……”
“你没瞧见我在发脾气吗?嫂夫人,今儿个突然没有被你‘成全’的兴致了。”他站起身,拎起她的后衣领将她挪开,再整理整理衣袍,打理好领口,瞅也没瞅一眼被丢在花丛边的女人,抬脚走了。那模样像透了吃干抹净就翻脸不认人的混蛋男人。
“对对对,这个台词好!接下来,男角儿翻脸,诱惑道:你没瞧见我在发脾气吗?嫂夫人,今儿个突然没有被你‘成全’的兴致了,因为轮到我成全你了!啊哈哈哈,然后继续……”
白池如意搞不清楚状况地擅自给白风宁的话语加了神秘的解释,写毕,她正要抬起头来指示两位工作人员换个姿势继续配合她工作,却发现两位工作人物一点儿也不像自己那样投入艳本事业。毫不入戏也就算了,等她抬头,她家儿子居然不翼而飞了,而独留下来的女角儿正饿趴在花丛下苟延残喘。
“男角儿呢?”她迷茫地问龙小花。
“嗤,谁知道他做什么又突然要立贞节牌坊了?我不过是说我要上京城嘛!”
白池如意眨了眨眼,拿着毛笔蘸了蘸墨,“你也要上京城呀?小风宁也快要上京城了。”
“啥?他也要上京城?他去京城做什么?”
“咦?他没告诉你,他要上京赶考了吗?”
“他要上京赶考?”她呆了呆,“他干吗不告诉我?我、我、我也要上京城呀,不过我不认识路,他应该对京城很熟吧?”
“他呀,反正是到处乱逛,应该没什么地方是他不熟的吧。还赶考,嗤,老娘最鄙视当官的货了,真不知道我这个儿子怎么尽喜欢玩邪佞耍手段?呀!莫非是我邪佞的男人写多了,所以遭报应吗?”
一听到白风宁也要上京城,龙小花立刻站起身就往门口跑,出远门,结伴同行是最好的办法呀。
出了小如意的书房门,右手边就是平湖旁的凉亭,白风宁正站在那儿有一搭没一搭地喂着湖里的小鱼儿。他左手撑着下巴,右手撒着瓜子仁,鱼儿因为他喂食而跳跃,却没有让他忽略掉身后很重的脚步声。
“你做什么不告诉我,你也要去京城呀?”龙小花小跑上前,很有兄弟架势地狠拍了一下他的背脊。
他视线微微向旁一斜,不做声,继续喂着鱼儿。
“你要什么时候启程啊?”
他抿了一下唇,扯出一句:“如果可以,我巴不得今晚就走。”
“今晚?”她皱了皱眉头。她的银子还没有攒够,听人说去京城开分店得投好多好多银子,虽然“爹爹”的后路铺得太过广大,她惊觉自己不知不觉间变成了小富婆,但是要到京城开分店的话,估计还是不够吧?
“你再宽限几天呀,我、我、我、我攒好银子,跟你一起上京城!”
他一把撒掉所有的瓜子仁,鱼儿抢食扑腾的水声盖住了她的聒噪,一直待到湖面平静下来,他才淡淡说道:“你上京城做什么,去拿休书吗?”他说罢,转过身来看着有点儿呆呆的龙小花,继而又笑道,“其实,就算你没有休书我也无所谓,偷情不是挺有趣的吗?”
“我不同你耍闹了,我在问你正经事。”她被那似曾相识的字眼一刺,咬了咬唇,只觉得他又在戏弄她了。
“所以,你一直认为无论我做什么都是在闹着你玩,耍弄你,逗你,不会是认真的,就因为我欺过你一次,你就这般小心眼儿地报复我?”
她被他突来的质问给怔住,老实说,她的确分不出他哪句话在玩笑,哪句话是认真的,索性全部当作胡闹不是更简单,一句一句去分辨很累人的,本来就是他的错,到头来他却怪她报复他。
他见她不做声,笑得愈发清冷,“那你以为我现在还留在这桐溪城是为什么?”他留下来,拖着进京的时间陪在她身边,她却一心想存够钱离开这里。她这是在讽刺他吗?就算他迟了一步,先亏空了她的信任,但他也有在补救,她这般视而不见是什么意思?
“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心有愧疚,觉得对不起我,所以可怜我同情我才顺便帮我一把?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帮他看住我,怕我捣乱丢脸而已?我怎么知道是不是我身边还有什么你要的东西,你又要把它骗走?”她反正被人同情可怜嫌弃惯了,不多他一个。
她回应的声音很大,把那些吵闹的小鱼儿争食的声音全部压了下去。白风宁站定在原地,只是看着她低着脑袋对他吼,他不太明白她嚷嚷的意思,只觉得晓乙离开后,她那停在半空中没有甩在他脸上的巴掌,此刻毫不减力道地抽了下来。当初,他应该逼着她打下来的,因为肯定不会像现在这般痛。
“原来,你就是这般看我的?”他深吸了一口气,想从她的身边绕开。他不是好脾气的人,听到她那些让人火大的话,他下意识地想避开,脚步一迈,却又停在她身边,伸手想要拉过她。娘说过,女人是要哄的。他已经在尽量哄她回来他身边,所以,赶考不急,离开不急。陪着她打理客栈也好,胡闹一通也罢,她都不看看他在挽回吗?这个他不经意挖大的坑,把他困在桐溪城不能动弹,她怎能在这时候对他说要去京城?
“我要去京城,一定要去。”她看着那只手快要抓上她的手,率先喊出自己的决定。她不要面前的人哄,因为那有可能是假的,他也许只是不想她去扯那位十九皇子的后腿而已,而且她不能让那个一直对她好一直纵容她的人就那样离开,想想她最后对他说的那些没良心的混账话,她没有不要他。她也有做错事,也要挽回,比白风宁还迫不及待。
他的手僵在空中,不动。
他的声音从她头顶上幽幽飘来:
“你若想去,便去吧。”
“……”
“不过,我的话你信也好,当我再欺你一次也罢,容我最后提醒你——不要再去找晓乙,他回京后,他便不再是龙晓乙,龙晓乙会要的东西,十九皇子都不会要,包括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