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文】
汉武帝乍一听到这个消息,生恐他们是用诈降的手段对边塞进行偷袭,于是就令霍去病率兵前去迎接。休屠王因为对降汉之事感到后悔,浑邪王便杀了他,合并了他属下的部众。霍去病所部渡过黄河后,与浑邪王所部遥遥相望。浑邪王部下的将领见到汉军后,很多人改变主意不打算投降了,于是就纷纷逃走了。霍去病纵马飞驰到浑邪王大营中,得以与浑邪王相见,将其部下企图逃跑的八千人当众斩杀,紧接着又派遣浑邪王独自乘传车前往汉武帝所居之处。还命令他的部下全部渡过黄河,投降的人一共四万多人,号称十万。浑邪王抵达长安后,汉武帝赏赐给他数十万金,还加封浑邪王为漯阴侯,食邑一万户,还把他的部下小王呼毒尼等四人全都封为列侯。同时还不忘增加霍去病食邑一千七百户。
元狩四年(公元前119年)。霍去病率领的骑兵军车和辎重都与大将军卫青同等,没有安排副将,将李敢等人全部都任命为大校,充当副将,从代郡、右北平郡出征二千余里,穿越大漠,与匈奴左部的军队正面遭遇,交战之后擒获了匈奴屯头王、韩王等三人,还捉拿将军、相国、当户、都尉等八十三人,在狼居胥山祭祀天神,在姑衍山祭祀地神,后又登上翰海旁边的山峰眺望,此次总共擒获匈奴士兵七万零四百四十三人。汉武帝欢喜之余又加封给霍去病食邑五千八百户,并且还把他的部将右北平太守路博德等四人封为列侯,给从票侯赵破奴等二人增加了食邑,封校尉李敢为关内侯,并赐予食邑。对低级军官和兵卒也一一予以升官,这次受赏的人很多。而大将军卫青却没有得到任何封赏,部下军吏士兵也全都没有被封侯。
因此,汉武帝新设置了大司马一职,让卫青和霍去病共同担任,明确规定霍去病的官级和俸禄与卫青的一样。从此以后,卫青的权势一天天地败落,而霍去病则日益尊贵。很多卫青以前的朋友和门客都改为投靠霍去病,马上便得到了官职和爵位,唯独任安不愿意这样做。
【原文】
票骑将军为人,少言不泄,有气敢往。天子尝欲教之孙、吴兵法,对曰:“顾方略何如耳,不至学古兵法。”天子为治第,令票骑视之,对曰:“匈奴未灭,无以家为也!”由此上益重爱之。然少贵,不省士,其从军,天子为遣太官赍数十乘,既还,重车余充粱肉,而士有饥者;其在塞外,卒乏粮或不能自振,而票骑尚穿域蹋鞠,事多此类。大将军为人仁,喜士退让,以和柔自媚于上。两人志操如此。
元狩六年,郎中令李敢,怨大将军之恨其父,乃击伤大将军,大将军匿讳之。居无何,敢从上雍,至甘泉宫猎,票骑将军去病射杀敢。去病时方贵幸,上为讳,云鹿触杀之。秋,九月,冠军景桓侯霍去病薨。天子甚悼之,为冢,像祁连山。初,霍仲孺吏毕归家,娶妇,生子光。去病既壮大,乃自知父为霍仲孺。会为票骑将军,击匈奴,道出河东,遣吏迎仲孺而见之,大为买田宅奴婢而去;及还,因将光西至长安,任以为郎,稍迁至奉车都尉、光禄大夫。
【译文】
霍去病为人沉默稳重,有胆识,敢作敢为。汉武帝曾经想教他学习孙武、吴起的兵法,他却说:“作战看的是谋略,不需要古代的兵法。”汉武帝后来为霍去病修建了豪华府第,让他前去察看,他却说:“匈奴还没有彻底消灭,怎么能有家呢!”由此,汉武帝更加宠信他了。然而霍去病少年显贵,对部下体察不够。他领兵出征时,光汉武帝派负责宫廷膳食的太官给他送来的食物就装了数十辆车。到后来班师回朝时,车上仍然装满了吃剩下的粮食和肉类,而士兵中却有很多饿肚子的。驻兵塞外时,部下有时因为缺粮而士气不振,可霍去病却还修建蹴鞠的场地来游戏。诸如此类的事情还有很多。卫青为人仁厚,尊重贤士,谦恭退让,凭借着温顺柔和博得了汉武帝的喜爱。二人的志趣情操就是这样不同。
元狩元年(公元前117年)。郎中令李敢怨恨大将军卫青让其父李广抱恨自刎,便出手打伤了卫青,但卫青却隐瞒了此事。没过多久,李敢跟随汉武帝到雍地甘泉宫打猎,被票骑将军霍去病一箭射死。霍去病当时正备受汉武帝的宠信,声势十分显赫,所以汉武帝也为其隐瞒真相,对外宣称李敢是被鹿撞死的。秋天,九月,冠军景桓侯霍去病去世。汉武帝异常悲痛,沉痛悼念他的同时,为他建造了一座祁连山形状的坟墓。起初,霍仲孺谢职回到家乡,娶了妻子,生下了儿子霍光。等到霍去病长大后,才知道霍仲孺就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后来当他作为票骑将军出征匈奴时,途经河东,便特地派人将霍仲孺接来相见,为他购置了大量田宅和奴婢后才离去。等到班师回朝时,他又顺便带霍光一起西行到长安,保荐他为郎官,后来逐渐升为奉车都尉、光禄大夫。
【评析】
票骑将军霍去病是汉武帝时最著名的大将军之一,他骁勇善战,几次攻打匈奴,把匈奴赶到了遥远的北方,再也不敢走到长城以南的地方。后人很多羡慕霍去病建立功勋,成就威名,并对他充满了崇敬。千古之下,遥想当年,意气风发的票骑将军也许是历史上最让人感叹的人物吧!他被汉武帝提拔,一生之中几乎没有任何挫折,每战必胜,当时受到的宠信也是无人能及,又是在打败匈奴之后,毫无遗憾地死去,死后的荣耀更是不用说了。
张骞出使
【原文】
汉世宗孝武皇帝元朔三年,初,匈奴降者言:“月氏故居敦煌、祁连间,为强国,匈奴冒顿攻破之。老上单于杀月氏王,以其头为饮器。余众遁逃远去,怨匈奴,无与共击之。”上募能通使月氏者,汉中张骞以郎应募,出陇西,径匈奴中;单于得之,留骞十余岁。骞得间亡,乡月氏西走,数十日,至大宛。大宛闻汉之饶财,欲通不得,见骞,喜,为发导译抵康居,传致大月氏。大月氏太子为王,既击大夏,分其地而居之,地肥饶,少寇,殊无报胡之心。骞留岁馀,竟不能得月氏要领,乃还;并南山,欲从羌中归,复为匈奴所得,留岁馀。会伊稚斜逐于单,匈奴国内乱,骞乃与堂邑氏奴甘父逃归。上拜骞为太中大夫,甘父为奉使君。骞初行时百馀人,去十三岁,唯二人得还。
汉武帝元狩元年。初,张骞自月氏还,具为天子言西域诸国风俗:“大宛在汉正西,可万里。其俗土著,耕田;多善马,马汗血;有城郭、室屋,如中国。其东北则乌孙,东则于窴。于窴之西,则水皆西流注西海,其东,水东流注盐泽。盐泽潜行地下,其南则河源出焉。盐泽去长安可五千里。匈奴右方居盐泽以东,至陇西长城,南接羌,鬲汉道焉。乌孙、康居、奄蔡、大月氏,皆行国,随畜牧,与匈奴同俗。大夏在大宛西南,与大宛同俗。臣在大夏时,见邛竹杖、蜀布,问曰:‘安得此?’大夏国人曰:‘吾贾人往市之身毒。’身毒在大夏东南可数千里,其俗土著,与大夏同。以骞度之,大夏去汉万二千里,居汉西南;今身毒国又居大夏东南数千里,有蜀物,此其去蜀不远矣。今使大夏,从羌中,险,羌人恶之;少北,则为匈奴所得;从蜀,宜径,又无寇。”
【译文】
汉武帝元朔三年(公元前126年)。起初,匈奴投降汉朝的人说:“月氏原本居住在敦煌和祁连山之间,是一个强大的国家,匈奴的冒顿单于攻破了它。老上单于杀了月氏国国王,并把他的头骨做成了一个饮酒的器皿。于是其余的月氏部众便逃到了很远的地方,与匈奴结怨很深,但是却没有可以和他们联合去进攻匈奴的军队。”汉武帝于是就征募能出使月氏国的人。汉中人张骞凭着郎官的身份应征,于是他率领一行人从陇西郡出发,径直来到匈奴的腹地;匈奴首领单于捉住了张骞,把他囚禁了十多年。张骞终于得到机会逃了出来,继续向着月氏国所在的西方走去,几十天过后,来到大宛国。大宛国早就听说了中原的富饶,一直想通使结好却都未能实现,如今见到张骞,自然十分高兴,便替他安排了向导和翻译,于是张骞一行又抵达康居国,后来才转送到大月氏国。大月氏国原来的太子做了国王,因为攻克了大夏国,分割了大夏国的土地才得以安居下来,那里土地富饶肥沃,几乎没有外敌入侵,他们已丝毫没有向匈奴报仇的打算了。张骞在那里滞留了一年多的时间,却始终不知道月氏人到底有什么打算,不得不打道回府;张骞一行沿着南山走,打算从羌人的居住地返回,不幸又被匈奴人捉住了,这次被拘留了一年多。当时恰逢伊雅斜驱逐于单,匈奴国内正发生混乱,张骞于是就和堂邑氏的奴隶甘父趁乱逃了回来。汉武帝因此封张骞为太中大夫,甘父为奉使君。张骞一行当时出发的时候有一百多人,中间隔了十三年,现在只有他们二人得以生还。
汉武帝元狩元年(公元前122年)。起初,张骞刚从月氏国回到汉朝,详细地向汉武帝介绍了西域各国的风土人情,说道:“大宛国在我国的正西方,离这里大约有一万里。全是本地人在那居住,他们主要靠耕种生活。那里盛产汗血宝马;其中城郭、房屋,和我们中原大致相同。大宛国的东北边是乌孙国,它的东面就是于阗国。于阗以东,河水都向西注入西海;以东的河水则向东注入盐泽。盐泽一带的河流都在地下流淌,形成了暗河,再往南就是黄河的发源地了。盐泽距离长安大概有五千里。匈奴国的西方边界位于盐泽的东面,一直到陇西长城,南面接壤着羌人的部落,正好阻断了我国通往西域的道路。乌孙、康居、奄蔡、大月氏都是游牧国家,放养牲畜追逐水草居住,他们的风俗和匈奴的一样。大夏国位于大宛国的西南方,与大宛国有着同样的风俗。我在大夏国的时候,曾经看见我国邛山出产的竹杖和蜀地的布,我就问他们:‘这些东西是从哪里弄来的?’大夏人就说:‘这都是我国商人从身毒贩买过来的。’身毒国在距离大夏国的东南方数千里的地方,当地人民的习俗是定居生活,同大夏一样。据我估计,因为大夏在我国西南一万二千里外的地方是事实,而身毒国又在大夏国的东南几千里以外,却能有我国蜀地的产物,这说明身毒国距离蜀地肯定不远。如今我国出使大夏国,如果取道羌人的地区,道路险恶不说,况且羌人又厌恶我们;如果从稍微靠北一些的地区走,便又会落入匈奴之手;如果从蜀地走的话,道路应该十分平坦,而且也不会有强盗。”
【原文】
天子既闻大宛及大夏、安息之属皆大国,多奇物,土著,颇与中国同业,而兵弱,贵汉财物。其北有大月氏、康居之属,兵强,可以赂遗设利朝也。诚得而以义属之,则广地万里,重九译,致殊俗,威德遍于四海,欣然以骞言为然。乃令骞因蜀、犍为发间使王然于等四道并出,出駹,出冉,出徙,出邛、僰,指求身毒国,各行一二千里,其北方闭氐、莋,南方闭巂、昆明。昆明之属无君长,善寇盗,辄杀略汉使,终莫得通。于是汉以求身毒道,始通滇国。滇王当羌谓汉使者曰:“汉孰与我大?”及夜郎侯亦然。以道不通,故各自以为一州主,不知汉广大。使者还,因盛言滇大国,足事亲附;天子注意焉,乃复事西南夷。
汉武帝元鼎二年,浑邪王既降汉,汉兵击逐匈奴于幕北,自盐泽以东空无匈奴,西域道可通。于是张骞建言:“乌孙王昆莫本为匈奴臣,后兵稍强,不肯复朝事匈奴,匈奴攻不胜而远之。今单于新困于汉,而故浑邪地空无人,蛮夷俗恋故地,又贪汉财物,今诚以此时厚币赂乌孙,招以益东,居故浑邪之地,与汉结昆弟,其势宜听,听则是断匈奴右臂也。既连乌孙,自其西大夏之属皆可招来而为外臣。”天子以为然,拜骞为中郎将,将三百人,马各二匹,牛羊以万数,赍金币帛直数千巨万;多持节副使,道可便,遣之他旁国。
【译文】
汉武帝一听说大宛及大夏、安息等国都是大国,而且盛产奇珍异物,都是本土的人在那里定居,和汉朝颇有些相似,而军事力量却很薄弱,又很喜欢汉朝的物品;北面的大月氏、康居等国,虽然兵力强盛,但却可以通过贿赂、引诱等方法拉拢他们归附汉朝,如果真能够不通过战争而争取到他们的归附,那么,汉朝的领土就可以扩大万里,远方的人必须通过多重翻译才能来朝见,各种不同风俗的国家都将划归汉朝版图,天子的威德将传遍四海。因此,汉武帝欣然采纳了张骞的建议,于是便命令张骞从蜀郡、犍为派王然于等人作为使者,分别由冉、徙及邛、间四路向身毒国进发。各路使者都分别走了一二千里以后,北路被阻隔在氐、莋,南路被阻隔在昆明附近。昆明一带当时没有君主,是盗贼土匪经常出没的地方,动不动就劫杀汉朝使者,所以始终没有人能够从这里经过。此次汉朝使者为了找寻通往身毒国的道路,这才第一次去到滇国,滇王当羌问汉朝使者道:“汉朝与我国相比,谁更大?”后来夜郎王也向汉朝使者提出相同的问题。因为那里交通十分闭塞,他们都各自雄踞一方称王称霸,根本不知道汉朝的广大。后来使者回到汉朝后,便再三强调滇国是个大国,很有必要争取到它的归顺,这样就重新引起了汉武帝的注意,于是开始重新经营西南的蛮夷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