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曾国藩家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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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治军为政篇(3)

邓汪琼那里已经专门写信去请,五日已接到回信,信中已经答应了。不过要到正月才能上学馆教书,而且要求带一个儿子去。亦山先生二十八日可到,科一、科四、科六读书跟往常一样。胡蔚之将在初十日回湖南,家中以后不用再请书启朋友。韩升告假回家,我这里文案工作还很繁重,不能没有人帮着料理。请你叫王福在腊月初回家交代后,即让韩升回省过年。韩升正月初去吉安营中,预计你那里会有四十天无人经营文案,可以交给彭椿年一人料理,绝不会有疏忽过失。韩升和王福都精细勤快,不会相差很多。凌荫廷这两天就到雪琴那里去,若你这里需要能干的人,也可以叫凌到吉安去。诸不详尽,顺问近好。

咸丰七年十一月初五日

八致九弟:带兵治军要得法

【原文】

沅甫九弟左右:

十二日正七、有十归,接弟信,备悉一切。定湘营既至三曲滩,其营官成章鉴亦武弁中之不可多得者,弟可与之款接。

来书谓意趣不在此,则兴会索然。此却大不可。凡人作一事,便须全副精神注在此一事。首尾不懈,不可见异思迁,做这样想那样,坐这山望那山。人而无恒,终身一无所成。我生平坐犯无恒的弊病,实在受害不小。当翰林时,应留心诗字,则好涉猎它书,以纷其志。读性理书时,则杂以诗文各集,以歧其趋。在六部时,又不甚实力讲求公事。在外带兵,又不能竭力专治军事,或读书写字以乱其志意。坐是垂老而百无一成。即水军一事,亦掘井九仞而不及泉,弟当以为鉴戒。

现在带勇,即埋头尽力以求带勇之法,早夜孳孳,日所思,夜所梦,舍带勇以外则一概不管。不可又想读书,又想中举,又想作州县,纷纷扰扰,千头万绪,将来又蹈我之覆辙,百无一成,悔之晚矣。

带勇之法,以体察人才为第一,整顿营规,讲求战守次之。《得胜歌》中各条,一一皆宜详求。至于口粮一事,不宜过于忧虑,不可时常发禀。弟营既得楚局每月六千,又得江局月二三千,便是极好境遇。李希庵十二来家,言迪庵意欲帮弟饷万金。又余有浙盐赢余万五千两在江省,昨盐局专丁前来禀询,余嘱其解交藩库充饷,将来此款或可酌解弟营,但弟不宜指请耳。

饷项既不劳心,全副精神讲求前者数事,行有余力则联络各营,款接绅士。身体虽弱,却不宜过于爱惜,精神愈用则愈出,阳气愈提则愈盛。每日作事愈多,则夜间临睡愈快活。若存一爱惜精神的意思,将前将却,奄奄无气,决难成事。凡此皆因弟兴会索然之言而切戒之者也。

弟宜以李迪庵为法,不慌不忙,盈科后进,到八九个月后,必有一番回甘滋味出来。余生平坐无恒流弊极大,今老矣,不能不教诫吾弟吾子。

邓先生品学极好,甲三八股文有长进,亦山先生亦请邓改文。亦山教书严肃,学生甚为畏惮。吾家戏言戏动积习,明年吾在家当与两先生尽改之。

下游镇江、瓜洲同日克复,金陵指日可克。厚庵放闽中提督,已赴金陵会剿,准其专折奏事。九江亦即日可复。大约军事在吉安、抚、建等府结局,贤弟勉之。吾为其始,弟善其终,实有厚望。若稍参以客气,将以志,则不能为我增气也。营中哨队诸人气尚完固否?下次祈书及。家中四宅平安。澄弟十四日赴县吊丧。余无它事,顺问近好。

兄国藩草

咸丰七年十二月十四日夜

【译文】

沅甫九弟左右:

十二日,正七、有十回来,收到你的信,知道了一切。定湘营已经到了三曲滩,它的营官成章鉴是武官中不可多得的人才,你可以和他联系。

你在信上说志趣不在这里,就会感到没有什么意思,这种情绪万万不可有。一个人做事,要集中全部精力在你所做的事情上,从头到尾不能有一点儿松懈。不能见异思迁,做这样,想那样,坐在这山,望着那山。人要是没有恒心,终其一生也不会有所成就。我向来就有缺乏恒心的毛病,实在受害不小。当翰林的时候,应潜心练习诗字,我却喜欢去看别的书,分了心。在读性理书的时候,又掺杂着写诗文,走岔了路。在六部时,又不尽力去研究公事;在外带兵,又不能竭力专心地治理军事,反倒去读书写字,乱了本意,落得到老一事无成。就拿治理水军一事来说,也是掘井九仞看不到水,你应当引以为戒。

现在你既然在带兵,那就埋头苦干,找到带兵的规律,早晚不息,日间想的,夜间梦的,除了带兵以外的事,一概不管。不能又想读书,又想中举,又想做州、县之官,以致纷纷扰扰,千头万绪,以后犯了与我相同的错误,百无一成,后悔就晚了。

带兵的方法,第一要体察人才,整顿营规;讲求战守策略,是第二位的事。《得胜歌》中的各条,应当一一做到。至于口粮,不要过于忧虑,也不要老是写信催要。你们进驻湖北、湖南一带,每月从楚局得六千,又得江局每月两三千,已是很好的境遇了。李希庵十二日到家里来,说迪庵想帮助你解决饷银一万两。又有我管辖的浙盐盈余一万五千两在江西省,昨天盐局专门派人来探问,我叫他解交藩库充饷,将来这笔钱也可以考虑给你。不过,你不要指明去要。

既然饷银不用费心,全部精力都要用在前面讲的几件事上,再有多余的精力,就去联络各营,招待各方士绅。身体虽弱,但不要过于珍爱,精神是愈用愈多,阳气也是愈提愈盛,白天做的事愈多,夜里睡觉愈快活。如有爱惜精神的想法,做做停停,没有生气,一定办不成事。所有这些,都是因为你所说的“兴味索然”的话,才提醒我要求你切实提防的。

你最好学学李迪庵,不慌不忙,循序渐进,八九个月后,一定会尝到甘甜的滋味。我这一生没有恒心,这个毛病很大。现在老了,不能不把教训告诉弟弟和孩子们。

邓先生品行、学问都很好,甲三的八股文有了进步,亦山先生也请邓先生批改文章。亦山教书严肃认真,学生都对他十分畏惧。我家开玩笑成了习惯,明年我如果在家的话,一定要跟两位先生把这种习惯改掉。

下游的镇江、瓜洲,同一天攻克,金陵一两天内也可以攻克。厚庵被任命为福建提督,已去金陵会剿,而且准他专折奏事。估计九江月内也可以攻克。军事行动大概在吉安、抚、建等府结束,望你尽力而为!此事由我开始,由弟弟来圆满完成,对此我寄予了厚望并满怀信心。如果稍微掺杂些客气的成分,将败坏志气,而不能为我增气了。营中哨队那些人,士气还坚定吗?下次来信谈谈此事。家中四宅平安。澄弟于十四日前往县城吊丧。我没有其他的事情了,顺问近好。

兄国藩草

咸丰七年十二月十四日夜

九致九弟:目前须重濠工巡逻之事

【原文】

沅甫九弟左右:

二十七日刘福一等四人者归,接弟信,并《二十二史》七十二套,金、史赙银三百两,具悉一切。此书十七史系汲古阁本,《宋》《辽》《金》《元》系宏简录,《明史》系殿本。较之兄丙申年所购者多《明史》一种,余略相类,在吾乡已极为难得矣。吾后在京亦未另买有全史,仅添买《辽》《金》《元》《明》四史及《史》《汉》各佳本而已,《宋史》至今未办,盖阙典也。

吉贼决志不窜,将来必与浔贼同一办法,想非夏末秋初不能得手。弟当坚耐以待之。迪庵去岁在浔于开濠守逻之外,间亦读书习字。弟处所掘长濠如果十分可靠,将来亦有闲隙可以偷看书籍,目前则须极力讲求濠工巡逻也。

澄弟于二十二日下县,赖明府于蝗蝻事办理极为认真,有信邀绅士去。温弟于二十五日回家。亦山先生二十二日归,二十六复来。瀛皆先生二十上学,二十二日开课,亦山亦执贽受业。甲五目疾总未甚好,右目外云如故,左目已属大好,究不能与常人一般。九弟妇体气极弱,服峻补之剂,日有起色。再过数日,应可出房照料杂事。青山二十七日暂归,余嘱其初一复来。二十八日夕接弟二十二日信,亦请青山在此多住月余,二月内必坚留之也。

周济受害绅民,非泛爱博施之谓,但偶遇一家之中杀害数口者、流转迁徙归来无食者、房屋被焚栖止靡定者,或与之数十金,以周其急。先星冈公云济人须济急时无,又云随缘布施,专以目之所触为主,即孟子所称“是乃仁术也”。若目无所触而泛求被害之家而济之,与造册发赈一例,则带兵者专行沽名之事,必为地方官所讥,且有挂小漏万之虑。弟之所见,深为切中事理。余系因昔年湖口绅士受害之惨,无力济之,故推而及于吉安,非欲弟无故而为沽名之举也。

金、史谢信此次未写,少迟再寄。李雨苍二十九日到家。孙朗青、吴贯槎均来。初四日系先大夫初周年忌辰,敬办小祥祭事。俟日内再行详布。即问近好,诸惟心照。

兄国藩手草

咸丰八年正月廿九日

【译文】

沅甫九弟左右:

二十七日,刘福一行四人回来之后,我接到了弟弟的来信,另外还有《二十二史》七十二套,金、史的祭银三百两,信中的一切事宜也都已明了。这些书中的“十七史”是汲古阁本,《宋史》《辽史》《金史》《元史》是宏简录,《明史》是殿本。比我在丙申年所购买的多了一种《明史》,其他各部都没什么区别,这样的版本在我们乡间已经是极难得的了。后来我到了京城之后,也没有再另外购买全史,只是增添了《辽史》《金史》《元史》《明史》四史及《史记》《汉书》的各种佳本。而《宋史》至今尚未买到,是尚缺的典籍。

吉安敌决计不逃,将来必然与浔阳敌取同一办法,看来非到夏末秋初不能得手,弟弟要坚持,忍耐地等待,迪庵去年在浔阳,在开濠守城巡逻之外,间或也读书习字。弟弟那边所挖壕沟,如果十分可靠,将来也有空闲,可以尽力抽出时间来看书,目前却要极力讲求濠工巡逻之事。

澄弟于二十二日到县里。赖县令对蝗虫一事办事极为认真,有书信邀约士绅去。温弟于二十五日回家。亦山先生二十二日回去,二十六日又回来了。瀛皆先生二十日入学,二十二日开课,亦山也跟随一同学习。甲五的眼病总是没有大的改善,右眼依然如故,左眼已大大好转,只是看东西不能如正常人一样清晰。九弟的妻子最近身体虚弱多病,因为不间断地吃了很多大补的药剂,近日稍有起色,估计再过数日,应该能出屋照料一些家中的杂事了吧。青山二十七日暂时回去,我嘱咐他初一再来。二十八日晚接到弟弟二十二日的来信,也请青山在这里多住些时日,二月一定要坚持把他留住。

我主张周济受灾的乡绅百姓,并不是说要泛爱博施,只是偶尔遇到一家之中被杀数人的,或者辗转迁徙归来而没有粮食的,房屋被烧无处安身的,等等,可以适当地赠予数十金,以周济他们急用。从前星冈公曾说“济人须济急时无”。又说“随缘布施,专以目之所触为主”,这就是孟子所说的“是乃仁术也”。如果没有亲见真实的情景,而是盲目地征寻受灾人家,广泛地予以周济,那和造册发放救济款有何区别呢?这样不仅达不到真正的效用,反而只会被别人看作带兵的人沽名钓誉,定会因此被地方官员讥笑。另外还会造成只能是少数人得到恩惠,真正需要帮助的人却被遗漏的现象。弟弟的见解,深深地切中了事理的要害。因为去年湖口士绅受害很惨,而我却无力救济他们,所以才推论于吉安,并不是要弟弟无故施恩,被误解为沽名钓誉之举。

这次没有写好给金、史感谢的回信,只好过些时间再寄。李雨苍二十九日到家。孙朗青、吴贯槎也都一同而至。初四是先大夫一周年忌辰,敬办小祥祭奠仪式。等来日再详细叙述此事。顺问近好,诸唯心照。

兄国藩手草

咸丰八年正月二十九日

一○致九弟:注意平和二字

【原文】

沅甫九弟左右:

春二、安五归,接手书,知营中一切平善,至为欣慰。次青二月以后无信寄我,其眷属至江西不知果得一面否?弟寄接到胡中丞奏伊入浙之稿,未知果否成行?顷得耆中丞十三日书,言浙省江山、兰溪两县失守,调次青前往会剿。是次青近日声光亦渐渐脍炙人口。广信、衢州两府不失,似浙中终无可虑,未审近事究复如何?

广东探报,言逆夷有船至上海,亦恐其为金陵余孽所攀援。若无此等意外波折,则洪杨股匪不患今岁不平耳。九江竟尚未克,林启容之坚忍实不可及。闻麻城防兵于三月十日小挫一次,未知确否?弟于次青、迪、厚、雪琴等处须多通音问,俾余亦略有见闻也。

家中四宅大小眷口清吉。兄病体已愈十之七八,日内并未服药,夜间亦能熟睡,至子丑以后则醒,是中年后人常态,不足异也。纪泽自省城归,二十五日到家。尧阶二十六日归去。澄侯二十七日赴永丰,为书院监课事。湘阴吴贞阶司马于二十六日来乡,是厚庵嘱其来一省视,次日归去。

余所奏报销大概规模一折,奉朱批:“该部议奏。”户部奏于二月初九日。复奏言“曾(国藩)所拟尚属妥协”云云。至将来需用部费不下数万,闻杨、彭在华阳镇抽厘,每月可得二万,系雪琴督同凌荫庭、刘国斌等经纪其事,其银归水营杨、彭两大股分用。余偶言可从此项下设法筹出部费,贞阶力赞其议,想杨、彭亦必允从。此款有着,则余心又少一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