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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剥开两性差异之谜(3)

男性和女性的社会性特点也发生了很大的改变。过去漫长的岁月里,女人很像中国传统的名士和文人,内向而自律。男人像强盗和土匪,自大而叛逆。如果用两种动物来比拟的话,女人很像猪,男人很像狗。在这里,我没有褒贬的意思,只是觉得这个比喻很形象。

很有意思的是:中国人的处世哲学很女性化,几乎是猪的哲学。讲待人接物恰到好处,适可而止。这个实际上很难做到,因为人的言行举止往往失之偏颇。过于追求物质,或者过于理想主义,都一样,过犹不及。

老朽们一直像那些老婆婆一样教导年少轻狂和愤世嫉俗的人应该学会用平常心对待一切,心平气和地解决问题,而且不要悲观失望。人生在世,难免风流云散,应该接受生老病死,以自然心对待自然。可是,他们自己能否做到呢?

猪既不会一味悲观,也不会盲目乐观,从容地面对生活。对不如意事可以一笑置之,亦可以不计较平常的得失荣辱。

猪的道德可以说已经达到了顶点,无以复加。

不偏不倚,阴阳正和。

左和右都不取。

超出和不足都是缺憾。

中和之道不是孔孟的发明。马道宗在他的著作中解释为:“中,是做事之准,恰到好处,庸,是做事之狠,坚定不移。中,是智者,庸,是强者,中庸是智者加强者的哲学。”

鲁迅说中国人口说中庸,其实最不中庸,所以办不好事情,懂得中庸,才能懂得中国的大半。

《礼记》中对中庸有这样一个脚注:“有骄傲但不可助长,有欲望但不可放纵,把握志向但不能过于自满,追求喜乐但不能荒淫奢侈。”

刚柔相济,居安思危,审时度势,进退自如,中庸作为哲学的辩证法,既提倡自强不息,又倡导有所不为,中庸研究的人性为没有远虑必有近忧,既看重人生建功立业,又提醒个体的求全葆真。

儒家谈中庸,说的是“博学也,审问也,慎思也,明辨也,笃行也”。说起来容易,办起来非常难。

而狗的精神则完全不一样,狗和猪相反,几乎遇到什么都汪汪大叫,并且锐意进取。

但是从全球文明发展历史来考察,狗的文明尽管会一时风光,但是终究不长命。因为其缺点更明显。

他们喜欢吃肉,所以自然要求他们必须机灵,必须成群,必须声音尖利,他们的习性决定了他们的价值观。

狗的文化还有一个缺点,就是不够环保,在生存危机的时候极其可能自己人之间彼此咬。

大难来临,我们可以学习狗的精神。

而猪的哲学,是中国人的人生观根本。

这话不是讽刺,只是一个好玩的隐喻。

糊涂虫

人一旦开始了生命历程,有了语言,有了想法,有了欲望,就会常常离开真相。一个后天养成已经很深了的人,一个已经身处于世事的染缸、欲念的牵绊中的人,也经常做出糊涂的判断。

我的一位学生友曾经给我讲过这样一个故事:

我(盈盈)读大学的时候,偷偷地恋爱,妈妈并不知道。不过,我现在也不太敢肯定她到底知不知道,因为那时候我总发现妈妈在背后看着我发愣。我洗菜唱歌,发现她看着我发愣,我写日记傻笑,也发现她站在门边看我出神,可是她什么都没问过我。有那么几次我多么想她来问我啊,可是她没有问。我就什么也没说。

妈妈的眼里,恐怕很多孩子都是永远不可能长大的。不管我已经多大了,妈妈总认为我还在读幼儿园,习惯用一种妈妈的口气说话。

有一天我和妈妈一边看电视一边闲聊,我们看的是一个春节联欢晚会的小品重播,电视里正演着《相亲》,讲的是一个乡下的又穷又懒的男人怎么和好心的村长合伙欺骗一个眼神不太好的来相亲的姑娘。那姑娘好像是宋丹丹演的。她有一句特经典的台词,就是“俺娘跟俺说了”。我和妈妈被那个节目逗坏了,乐得肚子都疼。

妈妈看着看着忽然对我抱怨起爸爸来,说爸爸一辈子是个老实巴交的平头老百姓,什么能耐都没有,一辈子被人呼来喊去,东跑西颠,勤勤恳恳干革命,老老实实学雷锋。年纪一大,好,就快下岗了,钱地,没有,牢骚地,一肚子。

我哼哼啊啊地听着。这也是妈妈在我面前一贯进行的形势教育了。

说着说着,妈妈忽然捅了我一下,很正经地和我说:“女儿哎,你也算长得有鼻子有眼的,也受了教育,将来毕业了一定要找个当官的,啥事都不用那么发愁,只占便宜不吃亏,不用挨人家欺负,就是你老娘老爹也算是有个依靠,扬眉吐气了。”

我一听,就觉得肩上的担子很重,也忽然增添了不少的使命感,就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妈,您放心,我一定朝这个方向努力。”可是转念一想,我喜欢的他是个喜欢写诗的,就凭他写那种垮掉派的脑子,甭说现在连个宿舍舍长什么的都没混上,看他将来,恐怕也不会混上个舍长什么的了。于是我就对妈说:“找个当官的啊?一则没那么容易,二则万一出了什么事情,那你女儿的一辈子可就要守寡了。就是退一千步说,我找个有钱有地位的,那不是很压抑吗?你们在他眼里没地位。即使不是这样,我也未必能有本事一直都把他看紧抓牢啊。”

妈妈接下来的话让我这辈子都会记得。

妈点着头,语重心长地说道:“我说还是平平淡淡一点好,人这一辈子,平平淡淡就行了,别找什么当官的,平淡点,好……”

我那时其实并不明白什么人生大道理,即使就算是知道一点道理,恐怕那些东西也并不是我的。当时我只是突然觉得妈妈真是个糊涂虫,说了那么多话,就像是根本什么都没说。

从那时起,我忽然糊里糊涂地明白了一个很硬的硬道理,那就是:道理,其实什么用都没有。

妈妈很有意思,她把自己的愿望寄托在了孩子身上,这时她其实已经犯了错误,后来当她认识到这样做的代价,她又发生了变化,回到守住人生的一个平衡点上,这个平衡点就是“本分”,本分也就是节制自己。由此看来,她其实还并不是一个糊涂虫。

正确估计自己的能力,也是守正位。在爱中,也是这样。

如果我们过分渴慕那些距离我们很远的东西,只能带来更多的烦恼和痛苦。那些远远超出我们福分的东西,本来就不是我们的,我们大约要懂得控制自己的愿望,否则几乎就是沉水入火,自取灭亡。人都不是完人,都是有各种缺点的。因为人都是自爱的,人过于自爱,就产生了各种各样的矛盾、迷惑、错误……

有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以前“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或者“组织撮合”的老派婚姻反而很稳定长久,而自由恋爱的反倒是容易分崩。

这恐怕也是“听话的人”始终会“听话”会“顺应”,而太自我的人终究会很自我中心。

婚姻和两性关系是一种非常了不起的学问,因为人自身的复杂性和变化性非常大。

男女之间也存在着很多天生的差异:生命历程的变化的差别性,要求的差别性,彼此之间必须要牺牲自我的一部分,以达到关系的稳定与和谐。

“坏女人”和“好女人”

这身后有过天堂

这身前也有地狱

我们那时太年轻了

并不懂得

在地狱也正享受天堂

一味挣扎向前

挣破了大好年华

只能在白发里啃着记忆

匍匐地面

不必仰望星空

也不去自赎罪过

我能看着一只狗

单纯地叫嚷一整天

直到它的眼里流出泪花

——《明歌之六》,李之平

我们现在的一些文化玩意很有问题,这些问题反映出了一种潜在的危机,这危机让我们变得出奇地愚蠢:我们的教材,我们的老师往往根据那些有年头了的教材进行一些所谓的“定论”教育,而那些定论往往背离了常识,背离了那些最朴素最简单的人生常识。

在曹禺著名的戏剧《雷雨》中,繁漪的名字起得非常有意思,那该是象中有意的一个名字——那意思就是“波浪非常多”。

不仅繁漪的名字有意思,雷雨中其他的人物的名字都有意思:萍,随流而动。冲,跑得快死得快。朴,一棵老树,一个老棒子。凤,一个图腾,或者说一个想象……

这平地起波浪的女人阴阳怪气,她是戏剧齿轮的关键的推动者,是一个半疯。

过去,大量文学理论家、批评家、教师、研究员和各类学生们趴在繁漪身上喝文学的血,我很奇怪,他们口径怎么那么出奇一致呢?好像专门开小会定了潜规则一样。他们一直都在说繁漪是一个“最具雷雨性格”的女性:她追求那什么,反抗那什么,压抑那什么,爆发那什么,疯狂那什么,毁灭那什么,说明那什么,昭示那什么……关于那些那什么我就不详细说了,很可笑的那什么。

单就话剧本子来说,曹先生的确是大大的高手。话剧本子是最难搞的了,因为话剧本子限制太多,完全不像小说和影视本子那么好弄。有人说曹先生当年受尤金·奥尼尔的影响非常大,我对这个说法向来不以为然,你想:咱现当代文学作家有多少不受洋人影响呢?

定论基本上跳不出妇女解放,以及对周朴园这老家伙代表的“家长作风”、“封建专制”和“资产阶级的腐朽没落”拼命反抗。过去,我们太多地从潮流里,从意识形态话语里考察她的“性格”和价值了。

我很想问一下繁漪女士:您当初决定嫁给朴园兄,有没有在教堂发誓,有没有拜天拜地?

我还想问这可怜的女人:你是否已经得到了金钱、地位、稳定的生活?

我还想再问:当初您渴望得到的东西,是不是用青春来交换的?

好了,那么,到了30岁,您消费了您的酬劳,您是不是就应该忍受朴园的年老和性生活的不和谐?您是不是就该有点气节呢?我说明一下,气节这个词说的就是节约、节制,那意思就是我们不应该对着别人的脸放屁,哪怕我们已经憋得不行了。

您已经得到了您希望得到的,不应该那么着急“违约”啊!

当然这仅仅是我的一个常识性的想法。

这个常识就是:无论用什么“反封建”、“自由”、“人权”,以及“女性解放”的理论来辩解,都无法掩盖繁漪的行为的自私和不道德,尽管朴园对侍萍的抛弃也是不道德的。

婚姻需要对自我的节制,否则那就叫动物世界,不叫人间喜剧了。不是在所有领域中,适者生存和淘汰法则都有资格去进入和占领的。如果真的是那样,那人类没有了禁忌,没有禁忌是无法想象的。按照社会达尔文主义者的冷酷规则,那我们不如把朴园兄这样的老梆子剁了乱炖算了。

我以为繁漪并不像道德进化论者声称的那样值得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