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哲学论语新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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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微子第十八

18.1

微子去之,箕子为之奴,比干谏而死。孔子曰:“殷有三仁焉。”

18.11

周有八士:伯达、伯适、仲突、仲忽、叔夜、叔夏、季随、季。

“译”

微子离开了纣王,箕子做了奴隶,比干因谏劝而被杀。孔子说:“殷代有三个仁人。”

周代有八位士人:伯达、伯适、仲突、仲忽、叔夜、叔夏、季随、季。

“析”

每朝每代都有仁人志士,殷代如此,周代也是这样。只不过,此时大概还没有明确提出仁人志士应是怎样的。到了孔子这里,他明确提出了仁人志士的概念和内涵,并要求大家努力做个仁人志士。自此后,中国的士人就一直把成为仁人志士作为自己的人生追求,并涌现了一大批的仁人志士。

18.2

柳下惠为士师,三黜。人曰:“子未可以去乎?”曰:“直道而事人,焉往而不三黜?枉道而事人,何必去父母之邦?”

“译”

柳下惠当典狱官,被多次罢免。有人说:“你不可以离开鲁国吗?”柳下惠说:“以直道侍奉君主,到哪里不会被多次罢官呢?不以直道侍奉君主,为什么一定要离开本国呢?”

“析”

在权力—道德型社会,一方面道德上要求士人直道而行,另一方面,君权又压迫士人屈从于权力。于是,士人就在道德和权力之间挣扎。当政治清明时,这种挣扎是不激烈的,也就是说还能直道而行;当政治黑暗时,这种挣扎是比较激烈的,也就是说,不能直道而行,要么去庙堂,要么杀身成仁。

18.3

齐景公待孔子曰:“若季氏,则吾不能;以季、孟之间待之。”曰:“吾老矣,不能用也。”孔子行。

18.4

齐人归女乐,季桓子受之,三日不朝。孔子行。

“译”

齐景公讲到对待孔子的礼节时说:“像对待季氏那样,我做不到。可以用介乎季氏、孟氏之间的待遇。”他又说:“我老了,不能用他了。”孔子就离开了。

齐国人赠送歌女给鲁国,季桓子接受了,三天不上朝。孔子就离开了。

“析”

前章齐景公说自己老了,不能用孔子,孔子就离开了。后章孔子见季桓子贪恋歌舞,不上朝了,也离开了。虽说都是离开,但前者是被婉拒,被动离开;后者是主动地离开。我们知道,孔子四处寻找接受他的治国主张的理想统治者,但这样的统治者根本就没有,因而,他不得不不停地奔走。而且,孔子只是一个学者,不是一个权谋家。他不知道在这种情形下不是统治者适应他,而是他适应统治者,以此影响他,改变他。故而,孔子总是不断离开统治者,处在奔走中。

18.5

楚狂接舆歌而过孔子曰:“凤兮!凤兮!何德之衰?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已而,已而,今之从政者殆而!”孔子下,欲与之言。趋而辟之,不得与之言。

18.6

长沮、桀溺耦而耕。孔子过之,使子路问津焉。长沮曰:“夫执舆者为谁?”子路曰:“为孔丘。”曰:“是鲁孔丘与?”曰:“是也。”曰:“是知津矣。”问于桀溺。桀溺曰:“子为谁?”曰:“为仲由。”曰:“是鲁孔丘之徒与?”对曰:“然。”曰:“滔滔者天下皆是也,而谁以易之?且而与其从辟人之士也,岂若从辟世之士哉?”而不辍。子路行以告。夫子怃然曰:“鸟兽不可与同群,吾非斯人之徒与而谁与?天下有道,丘不与易也。”

18.7

子路从而后,遇丈人,以杖荷蓧。子路问曰:“子见夫子乎?”丈人曰:“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孰为夫子?”执其杖而芸。子路拱而立。止子路宿,杀鸡为黍而食之,见其二子焉。明日,子路行以告。子曰:“隐者也。”使子路反见之。至,则行矣。子路曰:“不仕无义。长幼之节,不可废也;君臣之义,如之何其废之?欲洁其身,而乱大伦。君子之仕也,行其义也。道之不行,已知之矣。”

“译”

楚国的狂人接舆唱着歌经过孔子说:“凤凰啊,凤凰啊,为什么德行会这么衰落?过去的已无可挽回,未来的还来得及。算啦,算啦,今天的执政者危乎其危。”孔子下车,想和他谈谈。他却很快避开,孔子没能与他谈。

长沮、桀溺在一起耕种。孔子路过,让子路去问过河的渡口。长沮问:“那赶车的是谁?”子路说:“是孔丘。”长沮说:“是鲁国的孔丘吗?”子路说:“是的。”长沮说:“那他知道渡口。”子路又问桀溺。桀溺说:“你是谁?”子路说:“我是仲由。”桀溺说:“你是鲁国孔丘的弟子吗?”子路说:“是的。”桀溺说:“像洪水一样的坏东西到处都是,你们同谁去改变它呢?而且,你与其跟着躲避人的人,还不如跟着我们躲避社会的人。”说完,继续耕作,不停歇。子路回来把这些告诉给孔子。孔子很失望地说:“人不能和飞禽走兽合群共处,如果不和世上的人群打交道,还与谁打交道呢?倘若天下太平,我就不会和你们一道来从事改革了。”

子路跟随孔子,落在后面,碰见一个老人,用拐杖挑着锄草的工具。子路问道:“你看见我的老师了吗?”老人说:“四肢不劳动,五谷不认识,谁是你的老师?”说完,扶着拐杖去锄草。子路拱着手站在一边。老人留子路到他家住宿,杀了鸡,做了小米饭给他吃,又叫两个儿子出来与子路见面。第二天,子路赶上孔子,并把它告诉了孔子。孔子说:“这是个隐士。”叫子路回去找他。子路到那里,老人已经走了。子路说:“不做官是不对的。长幼之间的关系不废弃,君臣的关系又怎能废弃呢?想要自身清白,却破坏了根本的社会关系。君子出来做官,是尽应尽之责。至于道行不通,早就知道了。”

“析”

这几章讲的都是隐者。从中我们看到,春秋时期,隐者不是少数,而是比较多的。这些隐者看透了统治者的尔虞我诈、争权夺利,对现实世道不抱任何希望,更不想去改变这个浑浊的世界。而且,他们对积极入世的人,包括孔子,也采取揶揄的态度。不过,究其实,这些隐者与孔子有一定的相似之处。这些隐者明哲保身,洁身自好,是典型的暴力不合作者。而孔子虽然四处奔走推行其主张,但孔子不是权谋家,他一遇到那些迷信武力的统治者,也是扭头就走,而不再去劝说其改弦易辙,更不会想方设法或设计谋争取统治者,影响统治者,以曲线的方式来改变统治者。这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说孔子也是一位不合作人士。当然,孔子的努力奔走还是与隐者大不同。正是有了孔子这样的人,社会才看到曙光和希望。也正因为他们的努力,社会才有希望和进步。否则,都隐居起来,何谈社会的进步呢?这就是孔子的意义。

18.8

逸民:伯夷、叔齐、虞仲、夷逸、朱张、柳下惠、少连。子曰:“不降其志,不辱其身,伯夷、叔齐与?”谓:“柳下惠、少连“降志辱身矣,言中伦,行中虑,其斯而已矣。”谓:“虞仲、夷逸,隐居放言,身中清,废中权。我则异于是,无可无不可。”

“译”

被遗落的人有:伯夷、叔齐、虞仲、夷逸、朱张、柳下惠、少连。孔子说:“不降低自己的意志,不屈辱自己的身份,这是伯夷、叔齐吧。”说“柳下惠、少连是被迫降低自己的意志,屈辱自己的身份,但说话合乎规矩,行为经过考虑,也就是这样了”。说“虞仲、夷逸过着隐居的生活,放弃言谈,能洁身自爱,离开官位合乎权宜。我和这些人都不同,没有什么可以,也没有什么不可以”。

“析”

虽然孔子在这里说他自己是无可无不可,好像没什么值得坚持,但事实上他和这些隐逸的人都一样,都坚持自己的原则和标准。当统治者违背孔子的为政原则,孔子就会弃他而去。只不过,孔子知其不可为而为之,在进取中坚持;隐者是不为之,在隐退中坚持。

18.9

大师挚适齐,亚饭干适楚,三饭缭适蔡,四饭缺适秦,鼓方叔入于河,播鼗武入于汉,少师阳、击磬襄入于海。

“译”

太师挚到齐国去了,亚饭干到楚国去了,三饭缭到蔡国去了,四饭缺到秦国去了,打鼓的方叔到了黄河边,敲小鼓的武到了汉水边,少师阳和击磬的襄到了海滨。

“析”

本章我们看到春秋时期乐师在各个国家流动。不仅是乐师,士人也一样。古代中国之所以在科技和文化等方面比其他同时期国家取得更大的成就,其中一个方面,就是不阻绝知识分子的流动,相反,还想方设法拓展流动渠道,如荐举、科举等等。

18.10

周公谓鲁公曰:“君子不施其亲,不使大臣怨乎不以。故旧无大故,则不弃也;无求备于一人。”

“译”

周公对鲁公说:“君子不疏远自己的亲族,不使大臣们抱怨不用他们。旧友老臣没有大的过失,就不要抛弃他们;不要对人求全责备。”

“析”

古代社会科技和生产力低下,人们一般聚族而居,比较注重血缘亲情。如不讲血缘亲情,疏远亲族,也就意味着亲族会疏远自己,自己就会陷于孤立的境地。这在古代恐怕是一件可怕的事。同时,人们还注重准血缘关系,像同地方的、同年,等等。总之,古代社会高度重视这些关系。故而,特立独行是比较难的。